安妮的感官虽不如其他三人那样敏锐，却也能听到依稀的爆炸声，而现在已经开始第二波爆炸了，她放出每早准备好，安置在福利院边上的使魔向周边看去。
狭窄的视野中倒映出的景象与安妮的同步，远处高塔的中段，火光带着浓烟从明显的缺口处滚滚流出。
巴别塔受到攻击了？这个认知让安妮十分震惊，因为这不是被规则允许是事情，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不管哪一样都可以说是踩在了规则的禁区，外来者所为？绕过执法院和「苏格拉底」，没有获取身份的人？理论上说得通，但是仅仅是存在这一点就无法蒙蔽「苏格拉底」，就算是圣典也不行。
安妮想到了自己的规则，难道是协会内部的手笔？
安妮思考着其中的关窍就见到一旁的三人撤下了结界，为首的青年恢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像是刚才短暂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陆忆问道：“你对这个规则的源头有思路吗？”
安妮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像是思考了一会，她才缓缓说道：“这对于协会来说没有好处，我不认为是协会做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某种伟大存在，或者是古代种族的力量。”
“......地下墓地？”塔兰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这个本是此行目的之一的地方因为发生的重重异常而被他们忽略了，身为伊斯缇那最大的谜团，那里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才对。
安妮点点头：“我没办法去那里，但是那里应该藏着什么线索，毕竟《伊斯缇那基础守则》里面就有关于地下墓地的条例。”
“外来者不得私自进入地下墓地......你不能去是因为你的规则？”翟寻风问道。
“嗯，而且我的实力孤身一人进入和送死没有区别。”
“拥有城内身份的人就可以随意进入地下墓地？”陆忆问道。
安妮摇了摇头：“明面上是这样，这条规则实际上是限定那些佣兵的身份，一般而言只有在入城登记的时候记录相关的身份才会得到进入地下墓地的许可，像是商人、学术交流、运送货物这样的身份就不允许进入，而在‘外来者’这一性质还保存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可以在地下墓地那里进行申请，但是身份恐怕会随之变化，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城中的人没有这一点的约束，但是自己身份一般会有时间上的限制，例如开店的店长需要在几点之前开店，就算前往地下墓地也只能在浅层停留。”
陆忆点点头：“多谢你的情报。”
“不用客气，不过恕我多嘴，几位实力强大，可是现在伊斯缇那的情况......恐怕并非人力所能改变，趁着你们还是与伊斯缇那关系最浅的游客，尽快离开这里吧，否则就会像是......”安妮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就像是被留在这里，成为伊斯缇那一份子的外来者一样？”陆忆看着她说道。
安妮默认了，陆忆继续问道：“我们住的旅店里面或许就有这样的人，你这边有吗？”
“和你们一样，都是买了地图的人，但是他因为某种原因超出了停留时限，就暂时住在这里，现在出门去了。”
陆忆点点头：“我们之后还要麻烦你，这是我们的一些心意。”他用眼神示意翟寻风，让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出来递到安妮面前。
安妮看着这个崭新的本子有些疑惑，在陆忆的示意下她翻开第一页，安妮的瞳孔一颤，拿着本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身为一个常与术式打教导的职业者，安妮只是一眼就清楚了这个本子的价值，上面竟然记录着烙痕的制作方法！
安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人，这样的东西就这样给她这个基本算是素不相识的人？
陆忆向她解释道：“烙痕的门槛比较高，这更类似附魔特化的卷轴，成本不高，就是需要制作时多花点心思，上面也写了相关的方法，会有人懂得它的价值，至少能让这里的孩子和你轻松点。”
安妮向后翻看着，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愈演愈烈，烙痕的制作她过去有所耳闻，可这上面的方法她闻所未闻，对成本的要求低的让她几乎以为这只是个玩笑，说是简易版的烙痕，实际上作用于武器或是房屋也足够对应绝大多数情况。
安妮在心中对比着市面上的烙痕和卷轴的价格，若是这个本子上面的方法是真的，那几乎是暴利，她平复着呼吸，合上本子推了回去：“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陆忆没有收回，只是缓缓说道：“这是我们那个没有来到这里的同伴的注意，我们只是在他的基础上扩展了类别，他是个很善良，有些时候又很固执的人，若是知道我们替他做主，一定会教训我们的。”
“我们既然决定把这部分技术赠与你们，就不存在再拿回来的想法，不管是学习也好，还是直接拿去协会换钱也好都由你们做主，当然，在此之前孩子们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安妮沉默了半晌，她很清楚其中的价值，同样的，这份价值背后的风险也是不可计量的，他们福利院太过脆弱，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再了解不过。
过去她就见到过，那些喜欢彰显自身仁厚的贵族，偶尔会从自己臃肿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金币送给在阴暗巷角艰苦求生的流民乞丐，几枚金币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算什么，对最底层的人来说却几乎算得上改变命运的契机。
能够买几件算是合身的衣服，剪掉打结脏污的头发胡子，体面的去冒着热气的店铺里买上一份松软的面包，还能买上几只禽畜养起来，至于钱花完之后是成功借此找到活干还是就此再次颓废下去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前提是有选择的机会。
他们上午感恩戴德的从老爷面前的地上拾起金币，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晚上就被发现死在同样的地方，喉咙被割开，鲜血汩汩流出再干涸粘腻的附着在冰冷的身躯和粗糙的地面上，枯瘦肮脏的手指被一根根向外折断，那几枚金币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是强壮些的流民，又或许是跟在那些大人物身边带着趁手武器的忠心侍卫，来取回自己的赏赐。
仅仅是几枚金币就足以让那么多人疯狂，更别说这个足以在协会掀起波澜的本子了。
安妮站起身，深深地弯下腰去：“万分感谢几位，还有那位不在场的大人，我们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陆忆没说什么，他们受得起这一下，“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再见。”
说着陆忆就很是雷厉风行地带着其他两人离开了这里，完全不给安妮说话的机会，追出去的安妮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说会离开伊斯缇那，他们有自己的目的......她有预感，安妮攥紧了手里的本子，或许这里的异变会因为这几个人发生转变。
远去的三人，翟寻风一边走着一边布置好结界：“走这么急，不问更多的了？”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我们总不能直接去探查她的记忆吧，我们又不是那种人，而且......”塔兰瞥了陆忆一眼，一起了那么久他还是看得出来对方的死人脸底下藏着的情绪的，“有人等的啊...心急如焚。”
翟寻风反应过来了：“你说惊语啊？就算巴别塔的袭击很有可能和影子有关，以他的本事跑也能跑掉，真的一个人对付不了至少也会想办法通知我们，巴别塔没有再传出什么特殊的玛那波动，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这不一样，有的时候还是直接见到了才放心啊——”塔兰拉长了声音说着，收获了陆忆冰冷的一瞥*1，塔兰回复下次还敢的咧嘴一笑*1。
翟寻风歪着脑袋恍然大悟：“这倒也是，惊语现在的身份或许已经改变了......”
塔兰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寻风聪明是聪明，就是这方面怎么一窍不通的。
陆忆拍了下两人的脑袋：“张开「平面的影之界」，我在外进行空间隔绝。”
“你该不会要.....”
“潜入巴别塔。”
——
在伊斯缇那冰是很珍贵的东西，这块土地在冬天都没有雪，其他地方来的人体会这里最冷的几天也只会觉得凉爽，这样的气候也注定自然产生的冰块极少，伊斯缇那的人们要是想用冰块，得让拥有相关适应性的术士帮忙，或是花大价钱去购买来自天空城的奇妙仪器。
桌上玻璃杯里鲜红的液体里浮着成块的冰，随着融化在杯中碰撞着发出轻微的脆响，杯壁上凝出的水珠结在一起不断滑落。
赤眸的男人百无聊赖地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摇晃着面前的玻璃杯，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他的眼角微弯：“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吗？”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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