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有一艘可以航行几百年的船，为了维持航行，这艘船要不断维修和替换部件，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些。那么，最终产生的船，还是原来那艘船吗?”
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封希睁开眼睛，绮丽的光斑在眼前闪过，身边是两个正在交谈的模糊身影，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拼凑翻涌。
她穿越了。
事实上，封希几分钟前才弄明白什么是“穿越”。
她原本正躲在战壕后方的阵地上啃干粮，刚啃一口，一发迫击炮从天而降。
等封希醒来，已经穿越到这里。
这是个科技发达，经济繁荣的崭新世界，没有硝烟和战火，她再也不用打仗了。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联邦第17区临海学院的学生。
记忆如一页页迅速翻动的漫画折纸，又像随机重组的电影画面，只有断断续续最近半年，但足以让封希迅速了解这个世界——她理想的退休圣地。
“你醒了。”
清冷女声注意到封希眼皮的颤动，立即上前，语气很轻：“还晕吗？”
说话的是女生公寓1301的谈知予，她乌黑的头发简单梳了个低马尾，发量不像自己那么干枯稀疏。
谈知予容貌清隽，肤色过于白皙而显得羸弱，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近视眼镜，黑眸清亮。
封希迎着她沉静的目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希希，你要是再烧下去，我和知予就要叫公寓管家了！”
另一个留着及肩长发的女生叫乔晓年，她走到封希床边，用自己手腕贴了一下封希手腕。
她手腕处的银白手环发出一声“滴”的电子音，封希看见自己也戴着一个女士石英手表宽窄，只有纸张薄厚的粉红色手环。
“36.5度，体温正常，咱们都是注射过基因改良试剂的人，只是个小流感而已，看来没事了。”乔晓年说道。
原主记忆告诉封希，“基因改良试剂”是一种从新纪元年就开始研发的生物药剂，据说可以改良基因，增强人体免疫系统，目前已经量产到第3代。
封希脑海里闪过一段新闻画面，联邦总统大声宣布：人人生而平等，哪怕是再贫穷的公民，只要无犯罪记录，联邦都会免费为其发放一剂第1代基因改良试剂。
新世界和平稳定，简直是人类文明的乌托邦。
封希面露喜色，下意识挠了挠头，忽然愣了。
她头发……好多！
封希扭头看向身旁的墙面，银灰色的金属墙壁反射出一张年轻的脸，柔顺的黑色短发过耳，有些浅的眼瞳很清澈，和原本的自己容貌一模一样，但看起来干练又精神。
这或许就是基因改良试剂的功效，封希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她一刻也闲不住，在接近50平米的寝室闲逛。
“不烧了就好，昨晚十三楼的一个女生就因为高烧被带走了。”谈知予顺手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然后坐到桌边。
“被带去治疗了？”封希一口就“咕嘟咕嘟”将水喝完。
乔晓年八卦地点头：“是小鹿她们隔壁的寝室，有个女生发烧到42度昏迷不醒，被公寓管家连夜送到了校医院治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两天校医院爆满，发烧的人真多。”
寝室，发烧，校医院……
忽略掉“公寓管家”是女生公寓的服务型人工智能，其他词汇听起来格外亲切。
封希看向谈知予，想到苏醒时听见的话。
谈知予说的是【忒休斯之船】的悖论，这个悖论在她生活的年代也很出名。
难道她穿越到的，是未来的地球？
“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封希问。
“一个旧世界有趣的悖论，你不觉得这个悖论也适用于现在吗。”
旧世界。
封希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试探地开口：“知予，你很了解旧世界吗？那你……知道大清吗。”
“图书馆的历史书里好像提过这个朝代，都灭亡几百年了吧。”谈知予摇头。
封希：在她的世界，大清刚灭亡不久。
这么说，她穿越到了未来。
“你觉得呢？”谈知予忽然问。
“什么？”
“那个悖论，船还是原来的船吗？正如被机械义体替换了躯体或器官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在封希发烧昏迷的时候，谈知予和乔晓年正在讨论现在各大公司都在推销的人体机械改造。
“我觉得只要一个人的思想没变，他就还是他，何况，很多接受机械改造的人都身患重病或身体残疾，安装义体至少能让他们恢复健康！”
“我要是有钱，就无痛给自己换大公司的机械义肢，破腿，我下周的校园跑还差十公里。”
乔晓年接话，看得出来，她是机械改造的绝对拥趸者，和轻轻摇头的谈知予正好相反。
封希艰难地接收信息，左一个基因改良，右一个机械改造，能不能说点老古董能听懂的话？
她发表意见：“如果能让失去双腿的人重新行走，那机械改造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封希趁机观察这个寝室，一共四张150*200cm的床，各自旁边配置一张棕色漆书桌，同色书椅和日式风格的铁皮衣柜，每张床和书桌上摆放的物品截然不同，角落里是正在待机的圆形清洁机器人。
除此之外，还配有一间独立盥洗间，一个不算小的露天阳台。
在战争年代生活了二十年的封希眼里，新世界的人们有地方住，能吃饱穿暖，有书可读，这样的生活真美好。
封希推开阳台门，来到露天阳台，想看一眼未来的天空。
随即，她皱起眉头。
此刻是下午五点，天空却被一层灰红色的大雾笼罩，看不见一丝夕阳。
——是高浓度的大气污染。
无数摩天大楼如同冰冷锋利的钢钎，扎入灰红色的天幕，形成一望无际的钢铁森林。
所有目之所及的建筑都在十层以上，有的达到上百层，那些大楼和尖塔上闪烁着红蓝相间的灯光和广告牌，在荒冷的灰红雾色里，像流淌的霓虹熔浆，又像一个个身穿长袍，拿着破败灯火的巨型人影。
乔晓年望向天空：“我都忘记上次看见太阳是什么时候了，还有最近这天色，看着就吓人。”
封希没想到未来的环境污染比过去伦敦还要严重，不过，这点烟尘味儿比战场上的硝烟要好闻得多，都世界和平了，大气污染算什么。
还好临海学院这边楼层建的不算高，女生公寓只有18层，让封希心里的违和感减少了几分。
喧嚣的人声从下方传来，她低下头，见楼下正在进行招聘活动，许多学生在心仪的公司摊位前停留。
有家公司摊位前的学生格外多，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被人群簇拥着，仿佛在发表什么重要演讲。
封希的眼睛有些酸，她眯起眼，看清了这家公司广告牌上一行荧光蓝色广告语。
【伏羲科技，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封希决定自己休息一会儿也去招聘会看看，争取找份心仪的工作，开始享受平凡的未来生活。
“今天伏羲科技的董事长亲自来学院招聘员工，这机会千载难逢啊，”乔晓年走到寝室门口，给自己一层一层佩戴防尘防病毒口罩，“我要去围观一下！”
谈知予道：“戴口罩没有意义，这次发烧的传染方式和普通流感不一样。”
乔晓年问：“你怎么知道？”
“推断，”谈知予瞥了一眼封希，小声道，“封希是两天前感冒的，你没戴口罩，也没被她传染。”
乔晓年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我觉得那是我命好，但我的命不一定一直那么好。”
封希的眼睛则更酸了，她拧起眉头，跑到盥洗室冲冷水。
在她离开阳台之后，那名西装男身旁，一个黑衣保镖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公寓楼的方向。
冰冷的自来水浸湿封希额前的头发，她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黑发浓密，脸上布满水痕。
一张半透明的光幕出现在她眼前。
她醒来时视野边缘就掠过一抹光幕，但还没看清，光幕就消失了。
封希猜自己遇见的，是穿越必带的“系统”。
光幕上，有几行粉红色像素块文字。
“姓名：封希
身份：临海学院机械系三年级学生
固有天赋：【洞察之眼】
异变能力：未知
备注：暂时没什么好备注的。”
封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上面只有这些。
备注也不好好备注，唯一有用的似乎是“洞察之眼”这个词，可这是什么，特异功能？她能透视还是拥有千里眼？她穿到的不是和平年代，未来世界吗？
除了原主的发烧和自己刚才眼睛有点酸之外，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身体异样。
几秒后，光幕消失了。
封希暂时放弃研究系统，刚走出盥洗室，戴着三四层口罩的乔晓年从寝室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太可怕了，一楼一半寝室的人都在高烧，宿管阿姨的女儿也晕了，我还在电梯遇见了班长，真见鬼，她一个铁脑壳居然在发烧，楼下招聘会也因为人太多，被保卫科带人疏散了。”
封希听到她的话，脑海里闪过自己的系统，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未来世界科技这么发达，也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发烧流感吗？
天色渐晚，封希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大气污染还能不能看见月光，但她还是走到阳台。
下一刻，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巨大的圆月像膨胀的鲜红热气球，幽幽地悬挂在夜空中，从内到外扩散着漩涡似的深红光线。
那些光线如人体血管般蜿蜒，穿透雾霾阻隔，将高层建筑物的顶端染红。
那些原本色彩绚烂的广告牌和全息影像，也被蒙上一层流动的血色。
新纪30年4月15日，地球被红色月光笼罩。
封希眼前亮起系统光幕。
“月亮
备注：奇怪的红色月亮”
“月亮怎么……啊——！”
乔晓年走上前，视线从红月看向楼下，不知看到了什么，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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