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宁刚要开口,泞兮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虽然我不是你亲哥,但从那年娘把你从江里捞出来……你就是我亲弟,哥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哥都懂,放心吧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入宫门,留慕怀宁一人在风中飘零。
没错,江和逮不是亲兄弟,逮两岁那年,他阿妈又生下了一个弟弟,但因早产,那孩子最终没能活下来,半个月后,逮的阿妈在江边洗衣,捡了个顺江漂下的小婴孩,那个年月,很多人自己都吃不饱肚子,丢个孩子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逮的阿妈出于对自己那早夭的儿子的思念,把婴孩抱了回去,取名江。
慕怀宁愣怔在原地,他放心个屁啊,三个月了,他哥这是怎么了?他真是受够了,恨不得回到三个月前亲手掐死那个乱说话的自己。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劝人的话是他说的,那小姑娘看着也不错,身份也合适,‘逮’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他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就像……就像那扇砌上了的月亮门,就像一个人的饭桌,就像那碍眼的杏花,对,他讨厌杏花,一定是这样,一朝权相面色阴沉的迈进了宫门。
——
王都寻仙居。
各种身着锦服的权贵们三三两两的穿梭其中,金灿灿的七层楼宇内,到处都是靡靡之音。
“大人,常来啊。”一衣着清凉的花娘冲不远处肚满肠肥的贵人殷勤的笑着。
那陀行走的肉挤着一脸的脂肪,呲着大黄牙冲美人色眯眯的道:“爷过两日还来,等我啊……”
寻仙居,王都有名的风月场,通体鎏金的殿堂,满楼的软玉温香,更有王都数一数二的名厨烹制佳肴,寻欢作乐,宴请贵客的不二之选。
“江大人这边请。”一脸谄媚新鲜出炉的洪氏族长迎着慕怀宁往最里面的包间走去,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向这位王朝新贵投诚,姬王对氏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洪氏愿做他江大人手中的刀。
路过拐角时,一位相貌英俊的玄衣男子搂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妙人在角落里缠绵,那背影竟有几分似逮。
而另一人声音低哑婉转,竟不似女子,慕怀宁顿住脚步朝两人瞥了一眼。洪山听弦知雅意,立马凑近了一脸猥琐的笑着低声道:“那是‘南哥’,王都近年来甚是流行,大人可喜欢?”
慕怀宁怔了一下,便见角落里那素衣妙人转过脸来冲慕怀宁嫣然一笑,竟是名男子,他心中骇然,“南哥竟是这意思吗?”慕怀宁不知想到什么,尴尬的红着脸快速向里间的包房走去。
洪氏族长洪山也瞥了眼那南哥,笑了笑,快步追上慕怀宁。
当天席上,洪山七七八八的讲了一堆洪氏全族愿与大相交好,愿为大相马前足的话,慕怀宁没听进|去几句,只哼哼哈哈的应付着,满脑子都是转角那两人男子的身影与娇喘着,魔怔了一样。
临走前,那南哥别别扭扭的杵在相府的马车前正和随身侍卫景在那掰扯,说是洪山族长让他来侍候大人的。
没有相爷发话,谁也别想进车,景老神在在的杵在车前,就是不让那南哥上车,见慕怀宁出来,景麻利的让开。
那南哥瞧见慕怀宁过来,还得意的白了景一眼,像是在说,“看,给我撑腰的人来了,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怀宁上车后直接将帘子撩了,冷着声说了个“走”字,拒绝之意溢于言表,景得意的一甩鞭子,留那小南哥一人在风中凌乱。
回府的马车上,见景在小心翼翼的包着什么吃食,慕怀宁随口道:“景多大了,还藏吃的,出息?”
景笑了笑道:“大人不懂,这是我给雨姑娘的。”
慕怀宁嗤了一声,“雨还差你这口吃的?说得我相府的大丫鬟多可怜似的。”
景跟了慕怀宁七年,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慕怀宁私底下对身边人还是很好的,景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我这是给心上人买的,她吃在口里,自是不同的。”
慕怀宁打趣道:“你这二愣子,还知道什么是心上人呢?”
景一边赶着车,一边骄傲的扬着脖子道:“我怎么不知道,心上人就是……”景没读过多少书,怕说不好相爷笑话他,很慎重的想了想又道:“就是你吃什么都想着她,有什么好的都想捧到她眼前。”
“哈哈……哈哈哈……”
景见慕怀宁笑,便转头疑惑的问道:“相爷,我说得不对吗?”
慕怀宁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半晌,就在景以为他不会回的时候,慕怀宁悠悠地道:“你说的对。”
二十年前的那个初秋,他也曾捧着半颗烂柿子献宝似的捧到某人眼前,原来竟是这样吗?
连着半年的别扭在这一刻,终于拨开云雾,露出了些许端倪,慕怀宁嘴角微翘,郁结于心的一口气总算是散了。
第二日,慕怀宁便带着景轻装简从的回了一趟他很多年没曾回过的家乡西郡,在麓山书院里摘了满满一筐的柿子。
当年欺辱过两兄弟的器和离,早都被他哥在十年前收拾了,现在别说一筐柿子,他就是把全书院的柿子都摘了,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王都上将军府。
“新朝伊始,姬王诏曰,南都羲和部落反叛,遂派上将军逮前往平叛,三军即可开拔,不得有误。”黄大监尖着嗓子念完,将黄封诏书放到泞兮手中,“逮将军,此去山高路远,万万小心,王说了,一切粮草辎重,大相不日就会给你送到,战情紧急,还请将军点军,速速开拔。”
泞兮接过诏书道:“还请大监回王,逮定不辱使命,只是这送粮草之事,能不能换个人。”泞兮把黄大监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块金饼,小声道:“大监也知道,江不日就要与九王姬完婚了,南都千里之遥,定是赶不及,左右也就是送个粮草的事,不若让陈都卫跑一趟吧。”
黄大监把那金饼往袖子里塞了塞,和颜悦色道:“逮将军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换下大相估计问题不大,但让谁去,奴就猜不到了。”
泞兮点兵五万,轻装简从,粮草只带了能到南都的量,第二日便开拔了。
十日后慕怀宁从西郡拉着一筐柿子回来,泞兮都快到南都了。
范管家战战兢兢的将泞兮的信交到慕怀宁手中,看着他家相爷阴沉着一张脸将信抖开。
“吾弟江,展信佳,你与王姬的喜宴,哥怕是赶不上了,这把是我府中库房的钥匙,那里的东西都是哥为你成婚准备的,愿弟江幸福,安康,哥逮。”
慕怀宁拿着那把青桐钥匙,心里沉甸甸的,他走到上将军府那扇库房门前,踟蹰了半晌,终于将锁拧开,“吱呀”一声,慕怀宁推开厚重的门板,映入眼帘的就是各式婚仪用品,大红的绸子绑着三十二抬的礼匣,明珠、玉器、金饼子、银饼子、一路铺陈过去,最里面的衣架子上,挂了两身大红滚金边的喜服,上面绣满了福字。
逮治军严明,也没有多少油水,加上这些年姬轩帝赏的,估计全在这了吧,这个傻子。
慕怀宁看着这一室的金与红,眼眶氤氲,他自嘲的苦笑道:“呵呵……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真是活该啊……”
在范管家的一脸惊诧中,他一言不发的回府换上官府向王宫而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出自元代徐再思的《蟾宫曲.春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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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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