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草杆的尾巴,轻轻打弯回折,藏进前面纹路的缝隙中。一只圆乎乎的青草笼子便算编好了。
“这只笼子送你。”莹莹一点虎牙尖,在月色下明润得如海上珠贝,轻轻蹭着柔软的水面泡沫。
颜端的心,随水荡漾。他下意识抬手接过。
但他没有立刻回过神。青草的藤杆细细抵在自己手心时,颜端才发觉自己竟然捧了一只草笼。
自己,和一只草笼放在了一起!怎么看、都违和,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换做往常,颜端根本看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捧在掌心。一股异样情绪涌上颜端心头。
但,颜端是喜欢的,那种从内而外,慢慢外溢的喜欢。
“阿尘,也曾送笼子给别人?”
不得不说,颜端不懂读空气,但是懂如何煞风景。
话一出口,他也难得地生出一些悔意。看墨同尘这熟练的编织技巧,若他说不曾,想必不是真的;但他若说送给过别人……颜端不想听到后一个答案。
“曾经送过一个人。”墨同尘回答得异常平静。
颜端忽觉得这笼子异常扎人,他在手中翻来覆去倒腾着,怎么都不趁手:“我可以冒昧问一句是谁吗?”
“对我而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墨同尘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颜端开始摩挲指腹,微微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墨同尘平静的表面下,海面早掀起十级风浪。他故作镇定,将视线摇向远方。他曾经送给过一个人,那个人当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只是那时的答案是“从未送过人,也不会送人。除非那个人,是你。”
一片沉寂,萦绕在二人之间,震耳欲聋。
墨同尘的视线仍落在远处,那里有一片更为茂盛的灌木丛,丛中阴影幢幢,点缀着萤萤光点,明亮闪烁如河汉星子。
墨同尘想打破当前的局面,他故意提高声量:“快看那边!”
颜端顺着墨同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眸子沉了沉:“鬼火?”
“鬼什么火!那是萤火虫!”墨同尘跳起身,拉起颜端就要走,“走!我们去抓萤火虫……抓来放在笼子里。走呀!”
颜端衣袖一角被对方扯在手中。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抓萤火虫?!更是颜端从未想过的活动。
说来也怪,无论多离谱的事情,只要墨同尘想做,颜端似乎都愿意陪着去做一做。当然也包括眼前之事,捉虫。
更深露重,墨同尘身子弱,再弄湿鞋袜和衣衫便不好了。颜端让墨同尘站在一旁看着,这体力活,交给他来做就好了。
堂堂猎鹰门首席杀手,果然非同一般,踏枝飞叶,半炷香时间不到,便装了满满一笼萤火虫。墨同尘目不转睛地从旁看着。
待亮闪闪的草笼递回到面前时,墨同尘已喜笑颜开等在那里,高高竖起大拇指:“颜大公子,果真厉害!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这捉虫技术,也是精湛非凡!”
“若你喜欢,我可以将它们都捉了来。”这个夸赞,颜端很是受用。
“不不不,”墨同尘连连摆手,怕这个实心人真的去将人家虫子虫孙都捉了来,“今日这笼子已经够亮了。我们将这一片萤火虫赶尽杀绝,太造孽了。”
不知不觉,明月西斜,草地露气也越发重了。
“有些累了,不如那我们回去吧。” 墨同尘只觉身上凉津津的,懒懒打了个哈欠。忽然他意识到什么,看向颜端,“没了马,我们如何回?”
“有我。”
“你?”
颜端斗篷轻扬,墨同尘便裹成一团,稳稳落入自己怀中。该说不说,颜端这抱人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
“我抱你回去。若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月色溶溶,眸色融融。
听着这几声不是情话、胜似情话的言语,墨同尘的心,都要化了。
虫鸣在野,气息在耳。一路上,墨同尘有一搭没一搭同颜端说着话,将笼子拿在面前细细看着。
萤火透出缝隙透出来,如万千明亮水晶石。墨同尘眼珠一转,忽地想到什么,在颜端的臂弯里,挺了挺身子:
“颜大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颜端脚下稳健,就怀中人怀中看了一眼:“这,不是我们方才编的笼子吗?”
“是,也不是。”墨同尘笑着摇摇头:“可不要小瞧这只笼子。它可不寻常。”
“不寻常?”
“你想不想听?”
“愿闻其详。”
“凑近点。”墨同尘扯了扯颜端的衣领,神秘兮兮地以手遮口,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耳边道,“这其实是一个血祭的法器!”
“法器?!”颜端的眼睛明显亮了,半信半疑陪他说下去,“如何用?”
“其他人我不告诉,看在你帮忙捉虫的份上,勉为其难告诉你。”
颜端嘴角勾了勾:“好。”
“这法器,灵验的很。若有那不长眼的来欺负了我。我滴几滴自己的血进去,念上一段咒语。这笼子便会听令飞去,找到那人,将他的眼珠子剜下来,吞进笼口,直到里面的萤火虫将其啃噬殆尽,散了这股怨气才算罢休。怎么了,怕了?”
“不是怕。只是……这样有些残忍。人,可以杀,但不能虐杀。”
“好的好的,逗你玩的,竟然还当真了。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哪还能让那庄珩欺负了去。”
颜端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看着墨同尘的眼睛,换上真诚又认真的语气:“方才是不是没解气?除了手之外,再断他一只脚如何?”
“刚还说不能虐杀,这又要去砍人家手脚……今日给他的这些教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今后那庄大世子爷不再兴风作浪,此时就此作罢,不然新仇旧怨,加倍算。”
说着,墨同尘在颜端臂弯里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日,他真的累了。眼睑沉重又酸涩,索性闭了眼,在身侧人的脚步起伏中,意识越来越沉,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什么,墨同尘突然死死抓住颜端的衣领,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无助:
“阿端!阿端……你别走!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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