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中央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林空青情况好转之后,他们就回国了,在国外毕竟不太方便。
姜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尽头的VIP病房。
额头的伤口已经拆线,留下一道疤痕,右腿的枪伤还未痊愈,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
但她拒绝坐轮椅,见温远,她必须自己走过去。
这11年,她数过每一个日夜,就等着今天。
病房门口,姜芜停下调整呼吸。
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里面那个靠在床头的瘦削身影。
温远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像一碰就会碎的瓷器。
姜芜的手指悬在门把上,突然不确定起来。
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医院的病房里相见。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门。
门轴吱呀声惊动了温远,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姜芜身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病床和门口之间画出一道明亮的线,仿佛时间的河流将他们分隔两岸。
"你..."温远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头发剪短了。"
姜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参差不齐的短发,这是绑架她的歹徒用刀胡乱割的,后来护士简单修剪过。
"你瘦得像具骷髅。"她脱口而出,随即懊悔地咬住嘴唇。
这不是她计划中的开场白。
但出乎意料的是,温远笑了。
那笑容牵动了他干裂的嘴唇,一丝血迹渗出来;"你发型比11年前还难看。"
姜芜的眼泪瞬间涌上来。
就是这种互怼,这种带着刺的关心,这种只有他们懂的幽默。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拐杖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小心你的腿。"温远突然说,眼神落在她的伤处,"我听说你中枪了"
姜芜挑眉"听说?你还挺关心我嘛。"她故意用调侃掩饰颤抖的声音,"躺在病床上还打听前女友的消息?"
"是现女友。"温远纠正她,声音轻但坚定,"我从没说过分手。"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姜芜小心维护的盔甲。
她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崩溃的表情。
11年他没有一天放弃过她是他的女朋友这个事实。
"阿芜。"温远唤她,声音柔软得像多年前校园里的那个少年。
姜芜拄着拐杖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当她终于靠近时,温远缓缓抬起手臂。那手臂细得惊人,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轻轻碰了碰她脸上的伤疤。
"疼吗?"他问。
姜芜摇头,却在低头时不小心撞到了温远包扎着的肋骨。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嗷!"
温远龇牙咧嘴的表情太过滑稽,姜芜忍不住笑出声。
这笑声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她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直流,笑得最后变成了哽咽。
"11年..."她抓住病床栏杆才能站稳,"你他妈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温远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卷起自己病号服的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个歪歪扭扭的疤痕。那是用利器刻出的字迹:姜栀 2014。
"铁片划的。"他轻声解释,"第三年的时候...怕自己忘记怎么写你的名字。"
姜芜的泪水滴在那个伤疤上。
她颤抖着握住温远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多年劳作的污垢,怎么洗都洗不掉。
"为什么不让我等你?"她终于问出这个折磨她七年的问题,"那封邮件...你说如果三天内不联系我,就永远不要等..."
温远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林清川的势力..."他咳嗽了几声,"我不能让你冒险。"
"但我还是冒险了!"姜芜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改名换姓,接近林空青,就为了找你的下落!"
温远震惊地看着她:"你...在林空青身边工作?"
"11年前我进入林氏,5年前成为林空青的秘书。"姜芜冷笑,"天天对着那张和你仇人相似的脸,你知道我多想捅死他吗?"
温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姜芜慌忙去按呼叫铃,却被他拦住。
"不是他的错。"温远喘息着说,"他和他父亲...不一样。"
姜芜撇嘴:"现在知道了但当时..."她做了个捅刀的手势,随即因为动作太大扯到腿伤,疼得倒抽冷气。
两人又陷入那种诡异的笑痛交织状态。
温远试图给她揉腿,却因为太虚弱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姜芜一边骂他"废物。"一边扶住他,结果两人一起跌坐在病床上,气喘吁吁。
"我们真是一对残障人士。"温远靠在她肩头轻笑。
姜芜哼了一声:"你是残障,我只是暂时行动不便。"
他们像两个高中生一样斗嘴,仿佛中间那11年从未存在。
直到护士推门进来,才打断这难得的轻松时刻。
"换药时间。"护士用英语说,推着治疗车走过来。
姜芜却自然地接过托盘:"我来吧。"
在护士惊讶的目光和温远挑眉的表情中,姜芜熟练地戴上手套,开始拆解温远腹部的敷料。
"别这么看我。"她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七年学了护理,就想着...找到你的时候能用上。"
温远的手轻轻覆上她的:"你还是这么爱计划。"
姜芜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但温远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她小心翼翼地清洁着他肋间的伤口,那是长期镣铐摩擦造成的溃烂。
"会留疤。"她低声说。
温远轻笑:"正好和你脸上的配一对。"
姜芜终于抬头瞪他b"我这叫战损美,懂吗?"
"懂,特别懂。"温远顺从地点头,眼里满是温柔,"阿芜说什么就是什么。"
换完药,姜芜累得满头大汗。
她的腿伤因为久站而疼痛加剧,但拒绝表现出来。
温远却像有感应似的,拍了拍病床空出来的位置。
"休息会儿。"他不是在询问,更像是建议
姜芜想反驳,但身体比嘴诚实,已经自动挪上了床。
她小心避开温远的伤处,两人像拼图一样勉强挤在狭窄的病床上。
"记得大学时吗?"温远突然说,"你发烧了,非要挤在我公寓那张小床上。"
姜芜微笑:"然后传染给你,我们两个一起挂水。"
"那时候的床比这还小。"
"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帅。"
温远假装受伤:"我刚脱离非人待遇,你就嫌弃我?"
姜芜转头看他,突然正经起来N"我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比原来更好。"
温远没有笑,只是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阿芜。"
"我知道。"她平静地回应,"我也不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雅加达的夕阳将整个病房染成金色。
"林空青怎么样了?"温远突然问。
姜芜撇撇嘴"隔壁病房,温满几乎住在那儿了。"
"他们..."
"结婚了,虽然是先婚后爱的那种狗血剧情。"
温远轻笑:"我妹妹和仇人的儿子...生活真会开玩笑。"
温远沉默了一会儿:"我需要当面谢他...还有道歉。"
姜芜捏了捏他的手:"等你俩都能下床了,我推着轮椅让你们决斗。"
"你还是这么暴力。"
"你以前就喜欢我这点。"
温远笑了,那笑容让姜芜恍如回到11年前的校园:"是啊,喜欢得要命。"
他们就这样挤在病床上,看着夕阳西沉。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两段破碎又坚韧的生命,在这个黄昏里,重新找到了彼此的形状。
当护士再次进来时,看到的是姜芜靠在温远肩头睡着的画面。
温远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口型说:"让她睡会儿。"
护士微笑着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经历了漫长的分离与痛苦后,他们终于找回了最珍贵的礼物——彼此相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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