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满一手端着药盘，一手提着营养餐，用手肘顶开308病房的门。
这是她过去两周的日常：照顾三个重伤员：丈夫、哥哥和准嫂子。
"抗生素，止痛药，维生素。"她熟练地将药片分到三个小杯子里："林空青饭后吃，姜芜饭前，哥你..."
"我知道怎么吃药。"温远靠在床头，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你念叨得我耳朵起茧了。"
隔壁床的姜芜正对着小镜子查看额头的伤疤，闻言翻了个白眼："温满，你哥这种不知感恩的病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姜护士，请注意医德。"温远反击，"而且你照镜子的频率已经达到病态了。"
"闭嘴！我又不是看你！"姜芜抓起枕头砸过去，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腿伤，疼得龇牙咧嘴。
温满叹了口气，把药和水递给他们："打情骂俏也先把药吃了。"
最里面那张病床传来轻微的响动，林空青醒了，正试图自己坐起来。
温满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冲过去；"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林空青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乖乖躺回去，任由温满检查腹部的绷带："我没事。"
"没事？"温满瞪大眼睛，"子弹离你的脾脏只有两厘米！"
"两厘米在医学上算安全距离。"林空青试图用专业术语安抚她，却换来更严厉的眼神。
"哈！"温远在对面床幸灾乐祸，"妹夫，在我妹妹面前你还是认怂比较明智。"
林空青竟然配合地点点头b"有道理，大哥。"
这个称呼让病房瞬间安静。
温远的表情凝固了，姜芜的眉毛挑得老高，温满则红了脸。林空青和温远的关系一直微妙，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明确地定位。
"谁是你大哥..."温远嘟囔着，却也没再反驳。
温满趁机给林空青喂药，小心托着他的后颈。
这个动作她做了太多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林空青吞咽时喉结滚动，温满不自觉地盯着看，直到听到姜芜的咳嗽声才回过神。
"我去拿午餐。"她慌忙站起来，差点打翻水杯。
走廊上，温满靠着墙深呼吸。
这三周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林空青术后感染高烧不退，温远营养不良引发并发症，姜芜的腿伤需要每天换药...她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嘿，接力棒给我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雨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那里，盛泽鑫跟在后面抱着个果篮。
温满的眼眶瞬间热了："你们怎么..."
"毕业了，回国办点资料。"盛泽鑫眨眨眼，"顺便来看看你们这群病号。"
苏雨已经推开病房门："姜芜！我给你带了遮瑕膏和疤痕修复霜！"
病房里立刻爆发出欢呼和争吵声。
温满想跟进去，却被盛泽鑫拦住："你去休息，今天这里交给我们。"
"可是..."
"没有可是。"盛泽鑫罕见地强硬，"林空青刚给我发消息，说你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
温满惊讶地看向病房，正好对上林空青的视线。
他明明没有手机啊...然后她明白了，他们根本是在用眼神交流。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暖。
"好吧，就一小时。"她妥协道，"姜芜的中午药在左边抽屉，我哥讨厌胡萝卜所以..."
"我们知道。"苏雨从病房探出头，"你快去睡会儿，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
温满确实累坏了，她走到走廊尽头的家属休息室，刚沾到沙发就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了她。
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温远？他拄着拐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哥？你能下床了？"温满猛地坐起来。
温远把面递给她："尝一下，已经很多年没做了。"
面条有点坨，荷包蛋边缘焦黑，但温满吃第一口就哭了，这是妈妈的味道。
温远完美复刻了母亲的做法，连葱花切的大小都一样。
"慢点吃。"温远在她身边坐下，动作小心翼翼。他的肋骨还没完全愈合，"苏雨和盛泽鑫把病房变成派对了，吵得我头疼。"
温满边吃边打量哥哥。
虽然还是很瘦，但眼神已经不像刚救出来时那样空洞了。
他的头发修剪整齐，胡子也刮干净了，依稀能看到当年那个校园风云人物的影子。
"姜芜呢？"
“谁？哦，阿芜啊，她被苏雨按着做面膜。"温远撇嘴，他对于姜芜改名表示不太习惯，经常反应不过来"女人真可怕。"
温满笑了："你明明就很喜欢她这样。"
温远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她坚持要做疤痕修复手术。"
"你不同意？"
"我..."温远罕见地结巴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温满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怕她再进手术室？"
温远沉默了很久，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次他们带我去'手术室'，其实都是..."
温满放下碗，紧紧抱住哥哥。
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那些黑暗的记忆不会轻易消散。
"这次不一样。"她轻声说，"我们会一直在外面等她。"
温远点点头，突然换回那种调侃的语气"她本身就凶凶的，多道疤痕看起来更凶了。"
"我听到了！"姜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坐在轮椅上，被苏雨推着，额头贴着张面膜，看起来滑稽又可爱，"温远你嫌弃我，你死定了！"
温满看着哥哥和姜芜又开始斗嘴，苏雨在一旁煽风点火，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常如此珍贵。
她起身准备回病房，却在拐角处看到盛泽鑫推着林空青的轮椅往这边来。
"你怎么把他推出来了？"温满小跑过去。
"某人坚持要见老婆。"盛泽鑫促狭地笑着，"我去帮苏雨镇压那对冤家。"说完就把轮椅交给了温满。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林空青身上。
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眼睛亮亮的，手里拿着什么。
"给你。"他递过一部新手机，"我的联系人都在里面了。"
温满接过手机，不解地看着他。
"所有密码也改成你的生日了。"林空青继续说，"银行账户、投资组合、保险箱...所有事，你都有权知道，有权决定。"
温满这才明白他是在回应她之前的怀疑。
她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不需要这些。"
"但我需要给你。"林空青的声音很轻，"自我知道真相的这七年...我欠你太多坦诚。"
温满握住他的手，发现他在发烧："你该回去休息了。"
"等等。"林空青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纸，"刚让盛泽鑫去办的，韩国最好的整形医生，下周从韩国飞来做会诊。"
温满看着预约单上姜芜的名字，恍然大悟："你和我哥..."
"他说姜芜爱美惯了…"林空青难得地笑了，"推我回去吧，我有点头晕。"
当晚，温满给林空青擦身时，发现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
她小心地避开手术部位，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背部。
那些旧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有刀伤，有烧伤，还有几处像是鞭痕。
"调查父亲时留下的。"林空青感觉到她的停顿，主动解释，"二十岁那年，我潜入他的一个仓库..."
温满轻轻摸了摸那些伤痕："以后不会了。"
"嗯。"林空青转身握住她的手，"因为有你们了。"
病房另一头，姜芜和温远的斗嘴声隐约传来。
"你再偷吃我的布丁试试看！"
"就吃！你现在又不能减肥！"
"温远！那是苏雨从英国带回来的！"
"所以更该给我这个病人补充营养..."
温满和林空青相视一笑。
这样的日常，这样的吵闹，这样的生机勃勃。正是他们拼上性命去争取的未来。
出院前一天，四人终于能聚在一起吃顿饭。
医院天台上，夕阳西下，微风拂过每个人的脸庞。
"我和姜芜准备先去巴厘岛住一个月。"温远宣布，"她需要晒太阳，我需要远离人群。"
姜芜补充："主要是远离你妹妹的唠叨。"
温满作势要打她，被林空青拦住："我们在云城郊外有栋别墅，环境安静，适合养伤。"
"我们？"温远挑眉。
林空青面不改色："我和温满的婚后财产。"
温远哼了一声，却没再反对。
姜芜偷偷对温满眨眨眼，用口型说："你老公不错。"
饭后，温远和林空青在阳台聊天，她看着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并肩而立的背影，突然觉得命运真是奇妙。
"想什么呢？"姜芜递给她一杯果汁。
"想家。"温满接过杯子，"想我们以后的生活。"
姜芜看着远处正在比划什么的温远，眼神柔软："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
温满想，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已经学会了最宝贵的一课。在伤痛中相爱，在残缺中完整。
而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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