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到宴会散场,宋承恩也没有表露什么,既没有向誉王发难,也不曾对赵观棋做出什么,而且拿着酒杯默不作声坐了一整晚。临散之前,誉王向官家私下请示,与赵观棋有事相商,宋无疾也没有反对,不过看了杨得志一眼。于是在往清平池而去的路上,除了宋书胤与白月龙,赵观棋与她,后面还追来了一个提灯的杨洛。
月色澄明,本是不需要掌灯人的,但终究两人还是心知肚明,任由杨洛跟了上去。说是掌灯,实则杨洛把耳朵竖的顶尖,步调与四人紧贴着,不愿错开一点风声。白月龙有意拿刀吓唬开他,被赵观棋察觉到了,立马眼风一凛,制止住了。
“今夜月色甚好,方才饮酒不够尽兴,明日本王便启程南下,你我二人今夜须再痛饮一番。”宋书胤仰头见月,负手而立说完,朝白月龙道“你二人下去拿酒过来,我们就在前面的宜芳亭。”
白月龙各人看了一眼,许久后才道“是。”
程思绵见赵观棋点头,只好就跟着白月龙一道返回去了。
出去了一程,白月龙蓦地出声,吓了她一大跳,她本以为他这人是不爱说话的,或是不耐烦和她说话,毕竟见过几次都没见他说过一言半语。
“你是赵先生的人?”白月龙这样问。
她微微点头,不敢出声,就算他是誉王殿下身边的人,她的身份暴露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两人又走了一程,遇见三两宫婢提灯过来时,白月龙过去拦住了他们,说了什么,而后他再回来时,便对程思绵说道“你与先生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程思绵一时没想到说什么,但她心里是强烈拒绝的,于是她抿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出问询。
他们此时此刻所处的地方正是在清平池入口之处,两面横栏,背后是方才集宴的长乐宫,前方则是月光下一望无垠,荷叶亭亭的清平池。
“我知道你是女子。”白月龙淡然道“殿下让我们出来正是让我送你回去,能被赵公子带在身边必然不会是寻常之辈。可你不会武功,待会当真兵戈相争,难免会顾你不及。”
“兵戈相争?皇宫大内,怎么会平地起风波,白公子在说什么?”宴集已经结束,大堂内该走该留的皆是人去楼空,门外巡视的就是禁军护卫,谁人敢在清平池犯上作乱。除非这人就是当今天子。
遣开的宫婢还未回来,四下无人,白月龙便压低声音解释“这清平池看似一派清平,可底下藏着的,暗处躲着的,是姑娘不曾察觉的,方才一路往前,我们被尾随了。皇权争锋在即,人人居心叵测,焉知殿下此番能否平安顺利出京,万事都不可掉以轻心,姑娘既是女子,便不必要卷入纷争了。”
“我不会武功,可我会别的,能脱身的,我去指不定能帮上忙。不必当心还要照顾我,我不会去添乱的,让我随你们一道吧,白公子,你只要看顾好誉王殿下便是了。”听他说的情势不妙,而他们总统加起来才三个人,那怎么抵得过,多一个人不就是多一分力量。
仔细一想,赵观棋虽说也是不会武功,可他轻功貌似十分了得,方才也是不经考量。若是赵观棋再带上他,岂不是费心费事,反倒拖累。再想当初他因为自己险些丢了半条命,就更过意不去了,忙改口“要不我就在这吧,或许能帮到什么,不用送我回去的。”说罢,瞥到前方围栏拐角有一个暗处,在阴影下恰好可以藏身,便指过去“我就在那里,原地不动,等你们返回。”
白月龙看了看她所指的地方,料想不跟进去,藏好了,应该不会波及,也就答应了。恰好此时,前去取龙泉酿的宫婢们都回来了,白云龙便过去接过了她们的端盘。命令他们撤下了,这群宫婢们本来也不过是想着今日宴集散了过后,便姐姐妹妹们一起过来这边谈谈心看看湖,谁知碰上了誉王驾临,很不想多生事端的她们,听到可以走了便都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程思绵只好缩在那里,眼看着白月龙朝湖心亭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横桥碧波中。也不知那边会发生什么。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果然听到了有人窃窃私语,一群暗红衣裙的人正步履袅娜往这边来,看样态是要朝清平池而去。程思绵心下犹疑“这不正是方才宴会上舞乐的舞姬中的其中一支么?要不要去拦住她们。”她又想到,这群人的裙子样式她记得,她们是长公主府上带过来的,顿时心感不妙,自从知晓那位传闻中的长公主的真面目,又想起来她对宋承恩做下的事,她就觉得这群人会作乱。
“啊!姐姐,我的帕子掉过去了。”突兀的一女声将程思绵注意拉了回来。
“怎么搞的,赶紧捡回来跟上。”领头那人呵斥,但步履不停,似乎着急往前赶。
好巧不巧,那掉了帕子的女子正是朝她这边来的,而那帕子赶巧就落在自己脚边上,那女子小步跑来,已经离自己十分近了。
一不做二不休,程思绵在她俯身弯腰看到自己那一刻,迅速朝她脸上撒了一把有至晕效果的毒粉。幸而那女子身形极瘦,程思绵轻松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不至于倒地一声响。她们的舞裙是长公主府上特有的宽袍大袖样式,发髻也简单,程思绵趁着无人迅速换下了她的宽大外袍,挽上了发髻,估摸着怕她冷,将自己的外衫给她盖上了,而后捏着帕子,朝前面那一群舞姬追了上去。
“白月龙交给王雄,无论如何,必须留下誉王的命。”她虽然随在最后,可首领女子低沉的命令她也听得清清楚楚。长公主要杀了誉王殿下,这可是她的血亲侄儿,杀了他对她有什么益处。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长公主对两个侄儿的所作所为,宜芳亭就在眼前,刀剑相击的声音就在耳侧。她们一行人也加快了步子,几乎要飞身而去,程思绵没有武功,只能跑着上去。
不出意料,宜芳亭内已经打成一团,亭子不大,杨洛灯和人都歪在了地上,一脸战战兢兢。赵观棋执剑护在宋书胤身前,而白月龙和那个曾经在公主府上用绳子捆过她的人正打成一团,僵持不下。
一群舞姬蜂拥而上,朝赵观棋处便扑了过去,个个从腰际取出小巧玲珑的尖刀,尤其是领头那人,攻势迅猛。赵观棋带着宋书胤回身一仰方才躲过一刀。
而他此时貌似是在犹豫是否将誉王推入水中,也不明水下情势。
程思绵来不及多想,将身上所带所有毒物都摸索出来,正巧她先前又做了一个护腕手镯,那镯子里有十七枚毒针,收拾这七八个人,足够了。看准了前方几个上赶着杀人的,她抬腕按下机关,眼前二人便吃痛倒了下去,软了身子。
看见了散下头发的程思绵,赵观棋与宋书胤皆是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去躲避眼前的刺杀。赵观棋伸腿再去踢时,腿上被生生扎了一刀,他痛的拧紧了眉头。程思绵几步上去,将乘在大袖的毒粉扬出。目睹一切的王雄气愤的对余下几个舞姬斥道“后面那女的是叛贼,先杀了她。”
先前专注去刺杀誉王的几个人才惊觉过来,回身要截杀,奈何那毒粉威力巨大,来不及格挡的三人又被毒倒。赵观棋面露喜色,而此时的禁军步声踏踏,已是赶了过来。
王雄与余下二人知道情势不妙,只好迅速纵身入水中,凫水而逃。宋书胤搀住了几欲倒下赵观棋,程思绵顾不及其他,也慌忙上前查看,这次伤到的正是上次在毒林中伤到的腿,程思绵下意识惧怕,这可不得瘸了。
赵观棋踉跄两步,终究还是躬下了身子,他的嘴唇渐变青紫“那刀有毒……”
白月龙收了剑,指挥禁军上前押解这群舞姬,而后快步赶来,听说有毒立马蹲下去点住赵观棋身下穴位,帮忙搀扶。
程思绵一时慌乱,找不到身上可以解毒的东西,跑过去一名禁军押解的舞姬处,夺过了她携带的短刀。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带队的禁军统领伍潇过来就要制止。
“伍潇,自己人。看到什么都别多说,把人押过去给父皇。”宋书胤令道。
这伍潇正是当初宋无疾派去他府上的一支禁军卫,当下已被收为己用。伍潇不敢不听他的,忙退了开去。
程思绵收回刀,咬破手指将血浆滴到了刀刃上,去嗅刀上气息,回忆着百毒谱中各毒株的记载,琢磨着毒性。
这厢赵观棋已经体力不支,走不了路,只好在亭内坐下。
“是毒林中的……殿下,你姑姑亲自调配的毒药,她应当就在不远处,你去跟她拿解药。”赵观棋看着宋书胤虚弱道,又对白月龙说“白月龙,护卫殿下,让伍潇出两个人守住宜芳亭。”
“可我一时半会若是找不到她,你还能撑多久?”宋书胤担忧的看着他,心中犹豫,难下决断,替他拂去额上冷汗。
赵观棋轻笑“死不了,你用这些人与她谈判,若是她不肯,殿下便先行出宫,不必再挂心宫内事,届时我处理好一切,送信与你。”
宋书胤将信将疑道“当真?”
“嗯,殿下此去,山高水远,定要珍重。”赵观棋依旧从容淡定说完祝词。
宋书胤别无他法,空耗时间也不是事,只得眼泛泪花而去,白月龙看了一眼紧随其后。
程思绵已经收起了刀,蹲守在他身边。
她替他撕去沾血的遮布,用干净帕子为他止血“为何不让殿下揭举了长公主,遗留下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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