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棋伸手助她包扎,从怀里取出帕子,将含着的丹药吐出。淡淡一笑“不用我们动手,这天下早已不是从前。她害人害己,贪欲太重,只会一步步玩火**。”
“这刀上没毒,你骗殿下过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程思绵还是不能懂他。
“这本就是我陪她做的一个局,她野心大,想掌控两头,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赵观棋冷笑摇头“我也不知道。”
程思绵不解“你为什么帮她?”
“她,也不过可怜人一个罢了。”赵观棋靠在亭柱上,没有看她,轻声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初入临京城那时,再怎么说,她也算对我有过知遇之恩……我不会帮宋氏任何一个人,看着他们互相缠斗,才是有意思的事,不是吗?”
看着他嘴角似有似无扬起的笑意,程思绵心底生凉,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看着她面色微变,赵观棋突然后悔了方才说的话,在她的面前,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他这么做没有错,他身上肩负的是一个王朝的仇恨,他这么做,没有错,不是吗。他也曾在暗夜中无数次问过自己,那段磨灭不了的痛苦记忆都会告诉他,一报还一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氏族被宋氏亡国灭种,他的生母惨死在眼前,从前的长景的都城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曾经血流成河,哀哭连天。宋无疾必须为他残忍屠城的恶行付出代价。
程思绵摇了摇头,细心为他拉好腿上的衣物,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每天筹划这么多,会不会很辛苦。”
他怕她说的不是真心话,而是畏惧他,刻意来讨好他。又怕她说的是真心话,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天底下哪一个女子,会倾心一个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的人呢。
“我不辛苦,皎皎。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的,苏氏一族的案情也会很快水落石出。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好不好?”
赵观棋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她动容,她很是欣悦地点头,靠近他抱住他,在他怀里轻柔道“好。”
——
宋书胤与白月龙步履匆匆的在清平池附近的宫殿转悠着,漫无目的又不好走得太远,一直寻不到他那神出鬼没的姑姑,步调都有些慌乱了。
“殿下,要不我上宫墙看看吧?”白月龙察觉他神色几分慌张,不禁提议道。
宋书胤看了他几眼,又走几步,犹犹豫豫又看回去,说道“成吧,你仔细着别被巡卫发现了,到时候给了我大哥好由头。”
白月龙嗯了声,四下查看,纵身一跃,跳上了几尺高的宫墙,弓着身子潜行,眯着眼睛,向四面八方寻视着。
只见森森宫墙,齐整宫道,还险些被巡卫看到,本来还以为一无所获,刚要跳回去回禀时,只见一墙之隔,墙后的大榆树下有一个带了斗篷的女子缓步出来,姿态悠闲,她的身影渐次明显,正是一个姿态优容的女子。
白月龙急忙悄声跳下去,回到了宋书胤身边,拱手小声道“殿下。”
还未说来,只听见宋书胤急忙打断“找到了?”
白月龙忙抬手示意,正是在墙的另一边,延平门的通道。宋书胤忙抬步就要去。
白月龙小心跟上“是一个女子,身形仪态都像极了长公主殿下。可是,殿下这也极有可能是个陷阱,方才长公主可是对您……”顿了顿,提议道“莫不如属下先去查探一番,殿下隐在暗处的好。”
宋书胤听他说的有理,不觉放慢了步子,可是又坚定道“小赵是因为本王才中的毒,本王再如此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像个什么。再说,有你,还敌不过一个女子么?”
白月龙只好诺诺噤了声跟上,怎么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介女流,且他目之所见,确实只有那女子一人。
转入延平门,月光恰好被乌云隐去,没有掌灯人,看不清任何人影行踪,巡守这一门的金吾卫恰好转入另一边。
宋书胤聚精会神,将一条道望到底,除了能听见风声,虫声,见到一棵贴墙的大榆树,连鬼影也瞧不见。
“在榆树近旁么?”宋书胤问询道。
白月龙举步不定,也只见面前空茫茫一片,只好说道“殿下,方才我见到,人是从榆树旁走出去的。”
宋书胤心中恶寒,心叹,他莫不是见到鬼了。那榆树森森,环绕着虫鸣声声,不知上面蜘蛛毒蛇是否盘踞,他姑姑素来爱洁净,爱穿素色白色衣裳,畏惧虫鼠,怎么会在黑黢黢的夜里靠近一棵宫人来往不时施肥的粗皮老树。
不过那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她都做出来了,也就忍住自己的洁疾,叹息一声说“走罢,过去瞧瞧。”
“殿下,我先过去。”白月龙忙一马当先走了过去,宋书胤便随其而去。
“胤儿。”还未走进,人语声乍然从身后传来,二人俱是一惊回身。只见乌云闭月,却难掩对面人周身皎洁。
宋千怡着一身白,端庄站在那里,她年纪甚轻,面上是慈祥无比的笑容,凝视着宋书胤的一双美丽眼眸定定不动,只觉迷惑且危险。
“你方才瞧见姑姑是从哪里走的?”宋书胤压低声音去问也是愣神了片刻的白月龙。
“方才,方才长公主殿下不是穿白的……”白月龙回忆着方才人,确实是一身黑往前走的,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来路上。
从小母妃都是说白月龙比自己睿智敏捷,宋书胤汗颜,更多时候他总觉得他是呆呆傻傻的。
“见过姑姑。”宋书胤轻咳一声,温声行礼作揖,带着白月龙往她步步走去。
“胤儿过来。”宋千怡也抽出敛在腹前的手,朝宋书胤笑盈盈招手。
“这么晚了,是阿兄将你留在宫中留宿了吗?”她语意关切。“我们一道走走,也是好久没有叙了,胤儿也不常来苍山看望姑姑。”
“胤儿向姑姑请罪,父皇没有留胤儿。宵禁之前,胤儿得出宫去。”宋书胤只好笑着客套,与她一道往前走。
白月龙随在身后,疑神疑鬼四处瞅着。
“姑姑……”宋书胤终于忍不住开口,一是赵观棋命在旦夕,二是他就藩前夜与长公主一同夜行宫城,二者任一都在牵动他的命脉。“王雄与那群舞姬……是姑姑的安排,对吗?”
工艺繁复的白色纱裙如同重瓣花朵,轻薄如羽层层叠叠,在风中如同水中柔荇受水浪翻涌,泛起层层涟漪。
无疑那是一个绝美的女人,长公主殿下放在京城之中,姿容样貌也是绝世无双的。在世人眼中,她如同她常加于身的素白衣裙,圣洁高贵。从未有人质疑过,尊贵高尚的长公主殿下,是一个流于世俗的人,更不用说,质疑她的圣洁,质疑她的佛性,更不可能质疑,她的一双柔白的手会沾染鲜血,会杀人害命。
她的眼中波澜不惊,甚至没有因为宋书胤无头无尾的话牵动一丝情绪。而过于平静,往往是因为心知肚明。
“胤儿既然都知道了,那么你有什么想对姑姑说的吗?”
她云淡风轻,甚至带有轻蔑笑意的态度,仿佛就在宋书胤意料之中的,他也不想去问那是因为什么。
而是开门见山道“胤儿如今安然无恙站在您面前,那姑姑不想知道,你派来的人,眼下都身处何方吗?”
宋千怡无所谓的笑笑,二人之间并行的距离并未拉开分毫,在宋书胤的余光中,她只是缓慢摇了摇头。“不必知道,我既然来找你了,王雄当然已经回来了。你以为把我府上那群舞姬送去你父皇面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么?你这么做,只会让你就藩的时辰一拖再拖,而你亲军的成立时期,也会一拖再拖。越往后拖,你将越无力与承恩抗衡,越往后,你在这宫中将寸步难行。一个伍潇,禁军卫首领最下等,你以为能用他掀起什么风浪?随便一个欲加之罪,他就能永远在这销声匿迹。”她有条不紊说出一番话来,又故作怜悯“胤儿,姑姑若是真要害你,怎么会留你到此时?”
“我也不会害姑姑,那群人我会放走。胤儿现下只求姑姑一件事,把舞姬身上短刃的解药给我。”宋书胤使自己也尽量故作坦然,去与她谈判。赵观棋至今没对自己说过姑姑究竟隐瞒了多大的阴谋,他打算留待过后慢慢详查,如今也不愿与她过多纠缠。
只听得她嗤笑一声,裙下有铃铛铃铃作响,她当真从怀里掏出了东西来,不过那并非什么药,只是女人家寻常的钗钿罢了,她竟有心情慢慢挽发。
“胤儿,别那么着急,一时半会死不了人的。姑姑且先与你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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