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将杨洛打发走后,赵观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若置身幻境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梦里的所有人都像看不见他那般,只专注做着自己的事。

那少年人一身品红官服,喜笑颜开,高兴的和他的家人诉诸喜悦。他说“父亲母亲,我终于可以娶小蝶了,这么多年,终于就要熬到头了。”

上座的夫妇俩迎合着他的喜悦,却笑的几分勉强,那母亲终于还是从桌边的匣子里取出了信纸,一身华服的她气色黯淡了几分,她手里拿着的像是一封家书。

少年人从母亲颤抖着的手中接过了书信,一目几行看完过后,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赵观棋想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刚才瞧着还是春风得意状元郎,这一刻倒还面如死灰了。可他看不清那书信,只知道一个铮铮男儿当着双亲的面,豆大的泪珠子和那书信就一起掉了。

他很好奇那信上写了什么,却怎么也无法弓腰去捡起那掉落的纸张,在几番挣扎过后,仿佛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水灵可爱的小姑娘,脑袋上扎了圆圆的髻,她的脸蛋儿也是圆圆的,又红扑扑的,这是病态的,赵观棋觉察出她的身体不好。小姑娘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折来的小花儿,朝着蹲在地上捉蚂蚱的小男孩跑去。

“花明哥哥!给你小花,你要好好照顾它,种活它。”小小的女娃,说话却趾高气昂。

赵观棋不禁想笑,一朵叶子都不沾一片的牵牛花,种活了还真是费劲。

那院子里人其实挺多,只是好像都在为什么节日而忙碌,男的料理鸡鸭鱼肉,女的炒菜做饭,瞧见了两娃儿的玩笑话,都笑了出来。端水路过的该是那男孩子的母亲,替男娃儿说道“小梦蝶不是在为难我们家花明嘛,这软枝花难种嘞,以后进了我们陆家门岂不是要花明给你摘天上的月亮!”众人都哈哈大笑。

小姑娘脸皮薄,羞红了脸,男孩却不以为然,真的收过了牵牛花,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小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会好好照顾它。”

赵观棋只觉童真的孩子就是好,相较自己那凄惨的孩童时光,实在令人艳羡。在想看清男孩面容的时候,阵阵头晕目眩之感扑面而来,好似突然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花明哥哥,我会等你,等你回来娶我。我守在家里,把你交给我的书读好多好多遍,我学写诗,每天给你写一首···”

“花明哥哥,你上次说的故事里将军后来有没有找到他心爱的姑娘呢?等你回来把故事结局告诉我,好不好。”

“花明哥哥喜欢吃桂花蜜,我特意为你熬的,你带去路上吃,吃一口脑子里就要想我一次,不可以把小蝶忘记。”

“花明哥哥,我等你回来。”

她的弦外之音是等你回来娶我。一定是这样,对吗?

···那女子清甜的声音仿佛是这无边深渊里的魔咒,不住的回响,令人心中从奇异直到惊惧,赵观棋抬手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像是在敲击他的心房。

赵观棋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坐起身来,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抹脖子,全是冷汗。他起身拿盆和巾子,走去沐浴的路上一直在脑海中回想着两个名字“小蝶,陆花明。”

“她在等着他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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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仪卫备好的八抬彩轿已经候在程府门口多时,马车卫队从街头列到了街尾,井然有序,也声势浩大。这一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无云,就像在宣示着今日正是一个黄道吉日,十里红妆铺陈,满城花柳都失了颜色。护卫参领谢望一身金纹紫袍架在高头大马上,目视前方,面容肃穆。见新娘子在喜娘与丫头搀扶下稳步而出,他翻身下马,亲自去迎。

“喜娘与丫头不必跟过去了。”喜庆的日子他语气森冷,亲自扶住了程思绵未曾执扇遮面的左肘。

“我家小娘子一个人前去,会不适应,大人通融我去照看吧。”陪嫁丫头低声请求,她水灵的大眼睛泪光闪烁,正是小扇。

谢望丝毫不给面子,他一招手,赶上来的几个护卫瞬间隔绝了程府所有人,新娘子如同被押解上了花轿的囚徒。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炮竹声声,好热闹百姓的欢呼祝贺也被隔绝去,相较于寻常人家的热闹欢庆,这场迎亲庄严得如同一潭死水。

在内务府大臣与宫中女官的随侍下,她红绸遮面,平静的行过所有礼节后,又被脱去所有喜服细查搜身了一番,直到很晚才被引入婚房。宋承恩从皇宫回来,还需与来往宾客周旋些时间,她端坐许久,听得各处安静下来了,才慢慢掀去了盖头。

屋内烛光红火,满室馨香,她瞥到了屋中小圆桌上的金盏杯,起身过去。拿下准备了许久的金鸟玉凤钗,上头镶嵌的几颗宝石珍珠在烛光中熠熠生辉,更显璀璨,程思绵目光锁定,立马摘下了一颗圆润的小珠子,打开蓝玉酒壶,将其置入其中,再举起轻轻摇晃。听闻外面微有响动,立马轻手轻脚坐了回去,将玉凤钗藏入大袖中,盖好了红绸。

“殿下。”

她听到外头守卫的护卫对宋承恩行礼的声音。

“你们下去吧。”

屋门被打开了来又关上,她知道他过来了。可那身影在她面前仿佛站了许久,迟迟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半晌过后,她头上的红盖头才被慢慢挑起,她没有抬头,入眼的是他华贵的金线蟒袍与余光看到的那一壶融毒的酒。

“饿不饿?”

他的声音淳厚,气息微乱,该是喝了酒的缘故。程思绵知道他正看着她,她一时有些慌张,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掩饰,只好奋力挤出一丝笑来摇了摇头。

“你今日不怎么吃过东西,我让膳房热了粥。”

她看过去,刚刚的桌子上确实多了一碗粥,隐约还能看到热气,应该是刚刚被他顺手带进来的。

他朝她伸出了手,程思绵不好拒绝,搭了手,任他牵引着往桌边走。

“今日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其实我有时也很羡慕那些平民百姓,他们日子过得简单,快乐也很简单。不说这些了,我喂你喝粥吧,以后我们也做恩爱夫妻。”程思绵一眼看出,他气色不是很好,像是劳累了很久。若不是他是宋承恩,这样一个俊逸体贴的郎君该是天下有情女儿的向往。她平静张口喝下稠软的甜粥,咽了下去,没有拒绝他。

“殿下,我不饿了,只是奔波一日,有些乏累了,饮下合欢酒,我们便休息吧。”她一双清澈的杏眼,里头映衬着烛火摇曳,红唇粉面,让人难以拒绝。

宋承恩微微一笑,放下汤匙,同意了她的请求。伸手取过玉壶,坐到了她的对面。清冽的酒水倒入双盏,酒香四溢。

“殿下,我敬你。”程思绵浅笑端起酒杯对宋承恩道。

金盏杯就要靠近他的唇边,程思绵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去看他手中杯,手中已经满是冷汗。宋承恩却突然放下了酒杯“本宫明日再饮,今日喝得多了,头疼得紧。”

“殿下不是想与妾做恩爱夫妻吗,合欢酒寓意很好的,礼俗上都是这一夜饮下更好。”程思绵心下紧张,还是带笑劝说。

“太子妃,你若真心想与我做恩爱夫妻,又为何在酒中投毒?”宋承恩忽的冷冷一笑。

程思绵心下一凛,她当然想过东宫会防备她下毒,甚至想过不得已时将珠子含在自己口中,舍去清白,渡毒酒给他,见酒器不是银质还松了口气,觉着不用费事。宋承恩这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么,可她分明没有见到任何异样。

“殿下在说什么,酒水中怎会有毒,妾已经喝下,也安然无恙。殿下若是不放心,妾将殿下这一杯代饮就是。”她佯装无事人,去接触宋承恩的杯盏。宋承恩并未阻拦,程思绵将酒杯拿近身却忽然变了脸色,她见到了那杯中,一只沉底的银质轻细指环慢慢浸染了乌黑的颜色,触目惊心。

“你曾断出本宫身中西域邪毒,说明你精通毒药,提前服下解药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就算中毒也会自救不是么。你曾救下本宫,如今又想置我于死地,是为了什么?”他见她面色微变,便知道自己的猜疑对了。“今日没有说法,就证实了老师与你合谋,明日程府,满门抄斩。”

程思绵握紧手中淬毒的金簪,不管不顾朝他飞速扑了过去,冷声道“没有因由,你该死,你就是该死!”

她本以为宋承恩身子骨孱弱,没想到他很快就躲开了,反而擒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反推开来,杯摔碗碎,很快就找来了门外的护卫。程思绵无可奈何,被绑了个严实。

谢望很快抽出虎头刀,呈上给宋承恩,示意当场赐死程思绵。

宋承恩拂开了刀“今夜是本宫的洞房花烛夜,你们先出去。”

谢望无奈,只好冷冷盯了程思绵一眼,带了人往外撤“她的同谋定会来救,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好了,捉到乱贼者,重赏。但殿下若是损伤了一根汗毛,通通以死谢罪!”

屋门再次关上,程思绵手脚被束缚住,无法动弹,此时此刻只能破罐破摔,她的恶意明显,破镜再难重圆。冷眼看他,宋承恩负手站在那里,双目对视时,他比她镇静得多,倒像是方才一切都没发生。幽幽转了一圈,又静坐在那里,定定地看那一对交织缠绕的新人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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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此宵守月明
连载中有桃九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