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绵,本宫自问从未苛待过你,对老师也是尊重。”他侧过头,定定看着她“你告诉我,为何我就是该死之人?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谁的人。”
“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爹爹无关。对我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放过程府。”程思绵别过脸,不想看见他,决心赴死。
“本宫让你交代,你受谁支使。”
宋承恩依旧语气平淡,可程思绵再对上他的眼睛时,只觉寒气逼人,他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已经染上了腥红的颜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杀人。
“你若不说,就是连坐。本宫不会因为你的皮囊怜惜你半分,师恩若父,于我无用。”
“无人支使我,你杀了我吧。”既知事已败露,只得将错就错,程思绵听他这话,说着不在乎,未尝不是在麻痹自己。她盯着他瞧,冷冷一笑“我就是单纯觉得救你不值,我后悔了。”
宋承恩的睫毛颤了颤,他尽量使自己保持着漠然姿态。听得她继续道“你本就是该死,若没有解药,你撑不过后十年,还会日日遭受蚀骨剜心之痛,什么师恩若父,你知晓这道理,也知道爹爹将你视为己出,待你亲厚。说出的话,简直冰冷到令人寒心。”
“所以,是因为老师,让你选择刺杀我?”他把玩着适才从她手中夺过的钗子,淡淡瞧着她。
程思绵默然不语,他说是不就是了。
“从出现在本宫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嘴里就没有吐出过半字真言,程思绵,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既然你不愿意陪本宫说话,那就做该做的事罢,太子妃。”他将钗子往桌上随手一掷,站起身来,一拉环扣,金丝蟒袍便散开了来,他朝她逼近,压迫感袭来。
程思绵脸色大变,缩着脚用力后退“你做什么?不要靠近我。”
“你已经嫁入东宫了,你说我该做什么?”他轻蔑一笑,腰带半系。
只轻轻一揽,就将她平放到了榻上,倾身而下。
程思绵无措中想起了服过催经药,大喊“我来月事了,殿下,放开我!”
近在咫尺的眼与她相视,如同剑芒,温热的鼻息触到她的面上,她禁不住的颤抖冷汗。
“太子妃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宋承恩不过轻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埋头便要去吻她的脖颈。她的抗拒令他愤怒,他只想发泄怒火。
“宋承恩,你再碰我一下,我现在立马就去死,明日大典天下皆知,你害死了新婚妃子,太子无德,世人唾弃你!”她用力想要躲开他,满脸通红的怒斥。
这次没有近榻的烛台,程思绵踢翻的是盛了红枣松子的罐子,啪嗒一声动静十分大。宋承恩冷哼一声起身,外头人冲进来一瞬又慌忙关门出去,因为他们瞧见的是太子半伏在床榻上,衣冠不整。
“若是可以,本宫早也不想活了,咱们就玉石俱焚。”他坐在床榻边,冷冷逼视她。
程思绵双手已被束缚在背后,很难起身,她双目通红躺在那里,道“你舍不得,你想做皇帝,你是太子,你已经等了那么多年。”
“对,本宫是舍不得。但我并不想做皇帝,我只是不甘心,那位置生来就是属于我的,凭什么拱手让给无用之人。你不怕死,你以为我怕?苦心经营许多年,还要被处处打压猜忌,神人也会累。”
程思绵缓了口气,冷静下来“你错了太子殿下,你说他人无用,可你为何畏惧无用之人,你若是运筹帷幄,打压猜忌又何妨,你说生来就属于你的,那不争不抢,最后也会是你的。”
她字字珠玑,令他烦躁“你是誉王的人?”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为自己而活。”程思绵并不畏惧他眼中的杀意“若非我乐意,任何人也支使不了我。强求来的,我宁死不会屈从,正如今日,嫁入东宫非我所愿,要么你死,要么你杀了我。”
“好一个烈性女子。”他起身收拾冠袍,自顾自道“外头有只鸟,如今就算打开了笼子,它也会飞回来。再烈的马也会被驯服听话,让它往东不再往西。”
穿戴完整的他俯身挑起她的下颌,满目不屑“太子妃,你以后也会像外头那只鸟雀乖乖听话的。”
言罢,拂袖而去,门外的护卫听了他的指示,将婚房当成了彻头彻尾的牢狱,而她就是其中那犯人。
——
小扇一身夜行衣苦守在外许久不见程思绵出来,急切的想翻墙而入。稍有疏忽,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背,她一个激灵后踢回去,将那人逼退了几丈远。
“是我,小扇。”那人也带了掩面,拉下一看,原来是李追。
“李大哥?”小扇瞪大了眼。
李追朝前走来,压低了声音“公子让我过来想办法带程娘子走,我远远看见你鬼鬼祟祟在这,过来打个招呼。”
此地位于皇城东宫西南角,周围街道逼仄,路障居多,鲜少有人会来,巡逻也要间隔很久才过来一趟,是上次公子前去东宫见小娘子选的藏匿处,小扇记得清楚。李追是公子身边的老人了,是百毒王门人,练就的一身功夫远在她与轻罗之上,更何况从小为毒王以药养骨,而今百毒不侵,有他在胜算大大提升。
——
自知已经错过了与小扇约定的时机,程思绵奋力解开了身后束缚的绳索,可无奈自己确实身上没有武功,难以突破外头重重禁卫,更何况她亲耳听到宋承恩说的是看死了她,一直虫子也不许放出来。她要出去,难上加难。
正愁眉不展之际,听得顶上屋檐响动,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过去拿起了方才被宋承恩扔掉的玉凤钗,护卫在身前。
只听外头似有重物倒地的响动,窗边有小声的击打声传来,程思绵敛声屏气,一步一步朝那里过去,放开胆子打开了窗。
“小扇?”
“李大哥带我进来的,时间不多了,等他们换班的时间会有大麻烦。小娘子你快出来。”小扇为她撑开窗棂,预备拉她出去。
程思绵就要跟着她走,可想到宋承恩方才的言行,又犹豫了。“他,他还活着……我走了,程府怎么办?”
小扇着急“公子都让李大哥来救你了,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你先随我走,这里太危险。”
她找了个可以踩上去的箱子,在小扇的帮扶下,逃出了婚房。外头的地上已经三三两两倒地了几个人,李追在一旁望风,杀人于无形无声,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刺杀,程思绵心下感佩。
他们朝着人少的地方一路遁走,躲开巡卫。就在以为可以安全逃出时,暗巷突然灯火畅明,前后涌来的是手举火把的护卫军,谢望就在那里,冷笑森森。
“哟,这是往哪里去,太子妃?”他手持利刃,火光照的刀片锃亮。
“你们……你们想办法先走。”程思绵心底恶寒,握了握小扇的手心,挡在了前面。
“既知我是太子妃,你一个臣子,有什么资格挡我的道,还不带着你的人退下去!”她故作镇定,站出呵斥。
“太子妃新婚之夜,带着两个身着异装的人在东宫鬼祟游走,卑职身为卫军统领,怎么没资格盘查?要是他们挟持了太子妃,行违法乱纪之事,卑职罪责可就大了。”
听到谢望阴阳怪气,程思绵就气不打一处来“谢统领真是好大的官威。”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未拜宗庙的假货。”谢望眯眼一笑,大声指挥“都给我上,抓刺客!”
东宫守卫军一拥而上,程思绵知道李追与小扇都有飞逃出去的能力,催促道“你们快走,不用管我,他不敢杀我!”
“公子让我势必带娘子出去。小扇你带娘子赶紧走,我为你们开路!”李追飞快拔出腰间双剑,扔了其中一把给小扇,往前杀去。
小扇拽起程思绵手腕就跟上去,程思绵如何都挣脱不开。
终究是守卫军过多,敌众我寡,碍于她是太子妃,卫军的刀剑都刻意避开了她,可小扇已经身重数刀,粘稠的血已经滴到了她的手上,李追杀出去的一路上血迹斑斑。
谢望冷眼瞧着,他早知这女人不对劲,他的殿下只是不愿对这女人动手,抓到了她的同谋再严刑逼供,殿下就不会反对了,于是乎他高声令道“抓活口!”
耗下去只会力气用尽,甚至危及性命,程思绵不敢用他们的性命做赌注,只好再赌一次自己的,她趁小扇不注意撤回手来,飞速拿起一个倒地护卫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谢望,你放他们走!否则我现在就自尽。”
谢望黑了脸,所有护卫军都吓得后退了半步“你威胁不了我,太子殿下娶你为的是什么你也心知肚明。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留着做什么,还不如你手里那破刀。”
今日就是被她连带着进阎罗殿,他谢望也不能再让殿下因这女人误事。
小扇焦急“小娘子放下刀。”
李追趁机将骨锁往墙头扔去,谢望眼疾手快扔出虎头刀,竟斩不断骨锁,慌忙呵令“拦住他!”
李追将骨锁放在小扇手中“带她出去。”
言罢,朝前飞身踢翻了一拥而上的几人。小扇抓住程思绵手腕,一把抓过她手里的刀扔了出去,刺死了冲在前头的人“抓紧我。”
她飞身而起,凭借骨锁带着程思绵上墙,再往回看时,李追为截断来追他们的人身重数刀,满脸鲜血淋漓,仍在拼杀。
“李大哥!快走!”小扇大声叮嘱。可情势危急,她只能不管不顾的往前。
程思绵心若刀割,她瞧见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背箭负弩之人,今日她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箭雨的。小扇显然也有了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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