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小路逼仄,灯火不明。没有人掌灯,小黑猫又通体漆黑,程思绵很是艰难才跟了上去,月光被高高的屋檐遮蔽,她心里有些发怵。

“月奴,月奴你到哪里去?”

她悄声呼唤小黑猫,希望它止住步子,不要再往更暗处走了,现在它绿森森的眼睛看着也瘆人。就在这时,一个不留神,仿若踩到了个凸起的石块,脚底一打滑,就要往前扑过去。

一阵风掠过,没摔得四仰八叉,头破血流,反倒摔进了个暖乎软和的地方去了。

冷香迎面而来,高洁纯净,身体被稳稳接住,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那人的面容近在咫尺。而就在方才他还与别人在阴暗处意乱情迷,想到这儿,程思绵不顾刺痛的左脚,用力挣开他。

“皎皎,是我。”赵观棋深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梢间有些隐隐的哀愁。

“我知道是你。”程思绵整理好方才有些乱了的头发,后退两步,不想看他,去看蹲在一边的月奴。

赵观棋觉察到她用手帕用力擦拭被自己触碰到的肩膀,不免伤心的道 “都到这种地方了,周边无人,你何必与我这么隔阂。”

程思绵只觉这话刺耳,冷笑道“都到了这种地方,赵公子就可以没有分寸,不顾礼义廉耻的对我动手动脚了吗?”

“对不起皎皎。”他低下头,想到眼前人一定受了很大委屈,她一定是在怨怪自己。

想到自己的多次以命相抗,再对比他的行径,程思绵觉得自己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或许心中有仇恨的人就是会不择手段,她可以不怪他,但她不能原谅他瞒着她做这样的事,对于她,这可不是芝麻谷子大的小事。

“月奴若是你带过来的,我希望你将它平安送回明月楼去,我不希望它成为你算计的筹码。”程思绵蹲下身,小黑猫立马过来围绕在她的脚边,像是感知到主人的心痛,她蹭了蹭她的身体,想要告诉主人,它会陪在她的身边。

“月奴可以留在这里保护你。皎皎,我知道你一定怪我一直没来找你,没将你救出去。”见到一反往常的程思绵,他总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层障壁,他犹豫着问道“是不是宋承恩对你做了什么?”

程思绵冷眼看他“我若是告诉你,他比你更尊重女子呢?他对我做了什么,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这话听得赵观棋一头雾水,他捏了捏指头,不免心中黯然,在他的皎皎眼里,他竟是个不尊重女子的登徒子么,想来他这么久以来还是太没有分寸了。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之间既然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那么身体上一些有度的触碰是可以的,看来他还是有些令她不满了,以后需再规范举止才是。可转念一想,她从前也不是这样,是不是在东宫受了欺负,所以这样说话用来激他。

那怎么了得,她似乎还说自己心甘情愿,那就一定是被逼迫了,受伤了。他上前一步“皎皎,是不是宋承恩对你做了什么……我真没用,不能将你顺利救出去。可是皎皎,你有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其实当真是有一段前世的情缘,前生是我对不住你。今世我想弥补你,可是没想到还是弄成了这样。”

前生情缘又如何,他自知前生对不住自己了,今生就这般悔改么?程思绵挡开他试图握住自己的手,且若没有真心,拿前世今生做托词有什么用。

“我现在是东宫太子妃,我与宋承恩已是夫妻。但我答应过你的,仍旧会做到,这你不必忧心,我也不想再理会你口中所谓的前生亏欠,你不欠我什么。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因我再犹豫不决,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怨你怪你。你我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两个人,相伴一程已是上天恩赐。”她抱起地上的月奴“你将月奴送来我很是感激,我会照顾自己,你也多加小心罢。”

临走之前,她想了想又道“你也算我半个师父,宋承恩最近让我研制百毒谱里的一味增肌壮体的药,要的剂量很大,想来是用于短期内的军队作战,你提防着些。”

“不管经历了什么,无论怎样,你一直是我视如性命的人,照顾好自己。”

看着女子决绝远去的身影,赵观棋心内堵得慌,不清不楚的话让他郁闷,可他又用什么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让她对自己坦诚相待。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么他就依着他。倘若真是因为这宋承恩,那他一定要让为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回到公主府后,宋千怡一直闷闷不乐,身边的男宠瞧着她脸色不对,都小心翼翼陪在一旁,默不作声。有个面白唇红的,端了一盏青提献媚般的蹭上去,柔声道“殿下,吃些提子吧,新进贡的,清心爽口。”

宋千怡懒洋洋皱眉半倚在软榻上,拈了一颗尝了尝,登时破口大骂“这么酸?”反手便将果盘砸到那人脸上。

她一一打量这群面容娇美的男人,眼中怒气翻腾“你们除了这副皮囊,还有什么用?什么事都办不成,胸无点墨,一群草莽。”

面首们恐惧的跪了一地,不知做错了什么。平儿进来伺候着,察言观色,将一群人轰了出去。

好声气回禀道“殿下,信送过去了。赵观棋会来。”

宋千怡听了,面色方才平和下来一些。想当年,他也不过是自己府上一个服侍伺候自己的下流人,有些才情手段就容着他些。谁知和花吟昭一道,都脱逃了出去,还都混出了一番天地。

不过,有些人最初是奴隶,最终也只会是她的奴隶,他们俩并不能成为例外。这么一想,她方才展颜,微微笑起来。

“他和程思绵见过了?”

“应是见过了。奴婢派人去问过太子,太子容着他出宫去的。太子妃回来时也是面色不好,神思恍惚,应该是闹崩了。”

“真是本宫的好侄儿。”她抿唇一笑,对平儿招了招手。

平儿凑耳过去,听着她吩咐的话不时点头。

平儿出去办事,将门紧紧合上了,遣散外面跪了一地的面首,对众人吩咐“长公主有令,太阳落山之前,除了听到传召,否则任何人不得进去。违者后果自负。”

厚厚的墙壁轰的一声往两边敞开,这本就是一座山中楼阁。那墙壁后的通道幽暗深沉,不知通往何方。宋千怡毫无畏惧,步履镇定往里走去。

愈走愈接近光明,那是里头的火烛映照宝石散发的光芒。

巨大的山洞中央,一座水中白玉石放在那里,玉石上方放置的,是一个全身裹满了布的人,他的脸也被布裹住,看不到脸,俨然是一个死人的尸体了。

宋千怡正是朝着这尸体而去,细碎的铃铛声在空荡的山洞中回响,她匍匐到玉石上,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白布覆盖的人脸。面无表情的脸上,晶莹的泪顷刻间滴滴滚落。

“三郎,我真的好苦……三郎,我和你一般苦,你知道吗。三郎我好想你,好想……”

尹州有一个出了名的武功天才少年,他家里有一个铁匠铺,见识过各类兵器的他,无师自通也会各类兵器,且大都耍的好看,连精通这些兵器的武夫们瞧了,都说这少年天赋异禀,稍微提点能成大器。

少年不负众望,战乱年代抓住了机会,战功累累,一跃成了尹州军首领级别人物,很受主帅看重。

尹州军在宋无疾带领下,一举推翻了前朝,建立新政权。天才少年在多次大战中功勋卓著,年纪轻轻被新王册封为定国大将军。

在少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军队小卒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宋千怡是元帅的千金。只觉那少女笨蛋得紧,不会爬树不知找棵竹竿子,愚蠢的磨破了皮也够不到树上的枇杷。

眼见着她就要踩空摔下来,他看不过去飞身过去帮忙,倒是也没将她平安接下来。成全她一颗想亲自摘果子的心,送了一把将她推上了树,

少年抱着手在树下笑看她,好整以暇。

“这是个好位置,你手边那一杈都黄了,指定甜。你吃饱了给我丢两个下来。”

宋千怡没摔到地上,被他那么一推,反而是撞到了头,听见男子调笑的声音,她紧紧抱着树干,转过头去狠狠看他。

“哪儿来的泼皮无赖?!”

少年眉眼弯弯“小姐,您不谢谢我,怎么还骂人呢?”

宋千怡气结,忍着脑袋上的痛,堵着气摘了好几个垂涎许久的枇杷在身前的布兜里,心里揣摩了很久,对树下少年道“喂!你要是能把我平安救下去,我可以分你两个。”

少年手撑下巴像是在思考,看着树上女子忐忑不安的模样,他讨价还价道“三个。”

宋千怡无可奈何,最终以三个枇杷的报酬让少年顺利救下了她。

天才少年沈三晏,本该年少得志,加官进爵,最终抱得美人归。

可他的思虑是对的,他不听宋千怡的话,迟迟不敢向已是人皇的宋无疾求娶心上人。他的心上人也不再单单是富家千金了,她是血统高贵的长公主了,她不再只是她了,她身后是皇家,是权利的象征。

他虽然成了风光无两的大将军,可依旧没资格,更不适合,娶到当今皇帝的亲妹。

那时候的宋千怡心思简单,她以为的,只是她的兄长怕她受苦,嫌弃沈三晏出身低。她以为她恳求,她担保,直到最后以死相逼,她就可以嫁给三郎了,从此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她以死相逼确实管用,她确实如愿以偿嫁给了定国大将军。长公主与大将军的婚礼在开国之初,隆重盛大,举城欢庆三天。可他们并没有白头偕老,婚礼后两个月,定国大将军出征抗北戎,死于北国滚滚黄沙,万箭穿心。

长公主伤心欲绝,恨极了北戎人,恨不得亲自上场杀敌为夫报仇。直到她得知真相,杀死她夫君的哪是那北戎军队,她的夫君英勇无双,若非信任之人设下埋伏,他怎会遭遇不测。杀死她心爱之人的,正是高坐龙椅那人,她的血亲兄长。

因为他的忌惮,他的小肚鸡肠,他要稳坐高台,就容不得枭雄在世,哪怕那人是他亲妹的挚爱。

白玉石冰凉刺骨,洞中水声滴答,曾经傲视一方的兵王在这冰冷孤寒的地方整整待了一十七年。白玉石台下方,一柄红樱长枪已生了寒霜。

“三郎啊,你无心权力,权力却不肯放过你我,害得你我都好苦。不过你放心,快了,很快我就可以带着你登上那权力巅峰宝座,他害怕被你夺走的,我偏偏替着你抢过来。你等着我,我替你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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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此宵守月明
连载中有桃九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