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恩对程思绵仍有对紫苏的执念,他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张长得相似的脸,只要他少去看她,就不会再生莫须有的念头,更不该生出对她的怜惜之情。他指挥谢望,将她囚禁着,没日没夜去做药剂。
今日,他从狱中找了个死囚出来,往怀央阁去。
程思绵枯坐在木樨花树下,面色憔悴,眯着眼睛休息,看见宋承恩带了个囚徒和数十名军卫,她谨慎地站起来。
宋承恩挥了挥手,跪着的春柳便带着怀央阁的下人们往外撤出去了。
程思绵行了一礼,狐疑打量着囚徒“殿下此番有何贵干。”
“试药。”宋承恩平静吐出两个字,指使人将囚徒推上前来。
谢望向她打听“你的药都存放在哪里?”
她指了指后面一间独立的隔间,谢望朝她一摆手“还请太子妃亲自带我们去取来。”
程思绵没有过多表情,点点头就带着人去了。
那隔间里各类工具一应俱全,她要求的药材每日都有人按时送来,规整放在那里,一面四四方方的大木柜子立在那里,柜子上有着几十个抽屉。
“放进抽屉了的就是研制好了能用的,大人随便拉开一个检查就是。”她有气无力抬手指了指面前货架一样的木柜,平静说道。
谢望看她一眼,随手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了其中一枚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有许多药丸。他将木盒子放在身后侍从手上,自己掏出一张帕子,取了一枚药丸,将木盒子放了回去。
“殿下,放过我吧,求求您,小人的夫人昨日生产,晚些时候她会带孩儿来狱里看小人。殿下,求您……。”
那囚犯怕是毒药,连连磕头。宋承恩嫌弃他脏乱,也烦他磕破头的血脏了自己的鞋面,往后退了一步,不冷不淡道“你怕什么?这不是毒药,只是让你替本王试试药性。试完了本王直接放你归家和家里人团聚不好么?”
囚犯将信将疑,满眼茫然“殿下,真的吗?”
谢望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将人揪住脖子提了起来“让你试就试,废什么话!”
囚犯颤巍巍的手,拿起帕子上黑黝黝的药丸,哽了哽脖子,一口吞下。
程思绵面无表情,心中却含泪,这东宫就是个冷血残酷之地。
众人围着囚犯看了许久,囚犯眼神空洞软坐在地上,他担惊受怕着下一秒就会去世。有人问他什么反应,他只囔囔什么反应都没有。
快到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以为上了程思绵的当,宋承恩眼神犀利,看向坐在一旁哄猫儿睡觉的女子。
就在这时,囚犯忽然眼中凝聚了光,就要跳起来,他恐惧道“我的体内,现在有一股热气,四处流窜!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谢望即刻向周围人不动声色递了眼色,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我觉得我体内有巨大的力量要喷涌而出,我的拳头像是石头一样坚硬。”
所有人眼睁睁瞧着那囚犯慢慢的生长起来,程思绵也没亲眼看见过,眼前人四肢像是被填充了什么,慢慢膨胀鼓包起来,他的体型霎时间壮大了一倍。
他害怕恐惧极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宋承恩退后几步,扬声道“把他们打倒,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就可以回家了。”
谢望手下的人蜂拥而上,手持兵器。程思绵抱着月奴往后躲开。
那人战斗力极强,十多个人跑上前都无法压制住他。他的大手能轻松握住朝他挥来的棍棒,他反手捏住棍棒,反倒将持棍的人甩飞几丈远。
此时此刻,他好像上头了,十几个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虽说没人丧命,但全都被他打趴下了。
“还有谁?!还有谁!”囚犯咆哮着。
宋承恩眼中没有畏惧,甚至有着喜悦的精光。
谢望飞身过去,想要偷袭,谁知囚犯反应迅速,转身推了一掌,谢望直接被推开砸到了树上。
“就此收手,东宫外还有众多护卫。”宋承恩昂首笑着,将一枚令牌丢了出去给他“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家去了,没人拦你。”
囚犯狂笑着接住令牌,往外奔去。
谢望灰头土脸跑过来,宋承恩沉声指示“去派人暗中盯着。”
很快院中人就都撤得差不多了,抱着月奴的程思绵淡淡看了眼宋承恩,打算行礼退避。
“殿下既没什么事了,我就去炼药了。”
宋承恩点了点头,也打算就此离开,转身的一瞬间,心上还是有些异样情愫,说不清楚的别扭。虽然一桩事落成了,但那喜悦感仿佛一闪而逝。
他回身脱口而出“你近几日来情绪不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程思绵微微一怔,看着他道“殿下在说什么?思绵听不懂。”
“姑姑和你那钟意的公子近日以来时常联系,交往甚密。”
周围无人时,宋承恩对她说话倒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盛气凌人的气势也收敛了许多。
“我一直在这四方天地,能知道什么。殿下见我气色不好,只不过没休息好的缘故。”
宋承恩道“你不想知道什么吗?”
“我只知道帮殿下做好了事,就能重获自由身。”
被她说的无语凝噎,宋承恩压住火气“本宫就这么让你喜欢不起来么?有朝一日,我登上皇位,你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么,那时候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加身,哪里还有自由不自由的想法。”
“殿下,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权势趋之若鹜的。只要有一条命,就是在乡野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有人喜欢众星捧月,就会有人喜欢无人问津,浮世三千,人各有志。”
听完她平静如水的一番话,宋承恩皱了皱眉不再多言,转身往外去,心下沉思“如果是紫苏,她会开心当我的皇后吗?”
——
宋无疾的身体近来频频出毛病,他不再那么信任赵观棋,派了更多人监视着他,闲置许久的太医院反而被常常召见了。但他又无法离开赵观棋,头疾发作,太医院和新来的江湖术士都束手无策时,只有赵观棋有办法制住。
他只觉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却无可奈何,情绪多变不再信任旁人。皇亲贵族唯有长公主来探望时才得召见几次,拨下去了许多香火钱,望他这血亲妹妹多为他诵经祈福,向佛祖请愿。
虽朝堂看似一切正常,程序如常运行,可官家多日罢朝,人心难免动荡不安,人人自危。吕胜山与皇太子受旨暂代摄政。营州抗击北戎的镇远大军时不时传回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好几场戍边战役落败,万楚最后一位在营州的常胜将军前两日也传回年迈突发恶疾的消息。许多州县的兵帅大量抽调支援北方而去。
远在南疆的誉王收到旨意,就藩时间缩短,要他提前两年回京,他们自然也明白了情势缓急,在吕姒卿强烈要求下加强练兵,朝堂那头自顾不暇,这时候他们多大的动作也就不是那么惹眼了。
程思绵在东宫胁迫下,昼夜颠倒,最后一批药物马上就研制成功。只是她不得知前面已经装箱的究竟会运往何方,若是她不探查出,那对阵一方必定会被杀的措手不及。
她如今有了两个猜测,首要排除了用来应对北部边防,许久以来,她琢磨出了宋承恩对北部战事从未上过心,他满心满眼盯着的不过就是那把龙椅。要么这药是拿来堵截追杀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掉唯一的竞争对手,要么就是他丧心病狂,将这药品拿来逼宫。这一猜测的可能性是更大的,他若是拿来除了誉王,他的父皇仍旧在世,不原谅他的行为他便还得逼宫。
思虑一番,她打算尽快找到方法将这猜测传达给赵观棋。无论怎么样,她说好了会帮他,就当是为了报答,也为了苏家。事成过后,两不相欠,相忘江湖就是了。
小黑猫趴在她的腿上,被她摸了摸脑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来,像是十分享受。
“月奴,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黑猫反应敏捷,立马睁眼喵嗷一声,像是在询问什么事。
程思绵已经在桌案上写下了一封短信,用简短隐晦的话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她将书信塞进一枚小手指长短的竹筒里,拿到月奴面前。
“你能找到那天送你来找我的那个人么?将这东西给他,不要被旁人看见了。”
这对于月奴像是只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它不似其它猫儿有滚圆的眼睛,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从程思绵腿上跃下,站在地上示意她将那竹筒交给它。程思绵揉了揉它的前额,竹筒落下,猫咪一口咬住,迅速隐身在茫茫黑夜。
万楚28年。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程思绵以为这位太子殿下只是自私自利,在乎权位,不关心边关战事,哪知他早已丧心病狂至此。
北境不敌,北戎大举攻破边关,而促成这一局面的正是她亲手研制那一批药。说太子殿下没良心,他没将毒药用在本国士兵身上,说他有良心,他将毒药交接,联合外敌亲手打破了本国边防。
他技高一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通敌卖国。而知晓他这一秘密的人只有程思绵,自古皇家疑心病重,她哪里还敢再奢求什么自由身,没被灭口已经是大难不死。
坐在地牢深处,没有一丝光亮,唯有虫鼠之声窸窣,程思绵反倒觉得如释重负,她早该死于牢狱之灾,改头换面过后,已经用一副好身体多活了那么久,也该知足了。唯一遗愿只是赵观棋顾念旧情,为苏家查清当年草草结案的通敌罪,若是沉冤昭雪算是最好了。
闻着霉臭酸腐的气味,她缓缓闭眼,咽下药丸,心下叹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
这一睡再醒来已经是翻天覆地,她躺的地方从阴湿草席变成了软和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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