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声盛气凌人,偌大的戒律堂内,一时谁都没有接话。
闻声识人,易泠歌记得对方傲慢的一颦一笑,正是符宗的姜锦心,她的底气来源于,宗主姜不羡是她母亲。
“你未曾告假,旷课超过五日,视为蔑视尊长。依照门规,须得经鞭刑五十。心石长老,我说得可对?”随着话声,着一身娇俏粉衣的姜锦心从屏风后缓步而出,她仍是一张明眸皓齿的鲜妍容颜。
鞭刑?还得五十记,人都能被打得半残,昆仑宫是从哪一年开始疯的?
她不知姜锦心缘何跑来关心她的错处,犹豫着说:“弟子似乎没有听过这一项规矩。”
姜锦心居高临下地瞟她一眼,莞尔一笑:“我母亲前些日子上课,察觉不少人偷懒,便提议加了这一项,今日正巧是第一日施行,以儆效尤。”
真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姜锦心这位大小姐,太过无礼,远比谭纾难缠得多。
“心石长老,我知您公允,若是真的有新规,不应该张贴在门内,昭告全宗门吗?”她垂死挣扎。
“咳,确实颁布了。”心石像是没有感知到剑拔弩张的氛围,面容庄严地回答。
“你多日都不去上课,当然不知啊,今天早上,刚刚说了哦。”褚霖阴恻恻地笑了笑。
阮弦歌忍无可忍,拦在她身前说:“你们欺人太甚!哪有这种临时规矩?还想打人,昆仑宫何时成了暴徒行径!”
“阮弦歌,你又想多管闲事不成?你管好宋廷玉也就罢了,像过去的那个小废物,你管了也没有用。她,也一样。”褚霖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手指落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阮弦歌的手抚上了腰间的玉箫,眉眼阴冷,嗓音里仿佛凝结着厚厚的冰雪:“褚霖,你也配提她?你的眼睛瞎了,都是你活该。”
他们几人间的恩怨,再捎带上宋廷玉和洛清知,是要从很久之前的内门试炼说起的。
一日午后,傅楚衣缠着洛清知絮絮叨叨地回忆他英雄救美的事件,眉飞色舞地把差点杀了她的海妖辱骂一通。
“这么爱说故事,我看你也不用写功课了,写个小故事交给宗主,看他明日会不会夸你。”洛清知瞧了眼她面前规规矩矩摊着的空白纸张,嗤笑着说。
讲故事她信手拈来,写点功课是哭哭啼啼,愁容满面地撒娇:“我不会啊,今天的课业好难。”
“入门数年,境界未有突破。以往你是小师妹,只会有些许风言风语。可很快会擢选新弟子入门,你再不努力,他们恐怕不会情愿尊你为师姐。”洛清知目不斜视地看着书册,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况且,试炼之日将近了。”
“可你会保护我的吧,你那么厉害呢。”她犹不死心。
洛清知冷笑道:“我不会和你一队。”
她也不纠缠,嘀咕着说:“就知道你怕我拖后腿,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非要和你一队。”
听她答应得干脆,洛清知反倒是晃了神,迫切地追问:“你要和谁组队?别想弃权,试炼是一定要参加的。”
“才不会呢!我还没有想好呀,但方师兄和褚师兄都说可以带上我,选哪一队都可以吧。”她垂下眼绞着手指,若有所思地纠结起来,恰恰错过了洛清知长久的注视。
在她将将抬起头时,洛清知闷声不吭地移开了视线。
试炼当日。
考核采用四人组队围剿的方式,伴有零星的山间妖兽,倒霉的队伍倘若先遇上妖兽,极有可能会提前出现人员的折损。
“应该没什么人,我们进去吧。”方晚照年少时性格就很是沉稳,举着搜查灵力波动的铃铛观察了一番四周,做了决策。
傅楚衣的腰间挂着一个小布兜,她翻了翻手腕,压低嗓音说:“东南方向,有四个人在守。”
“怎么可能?铃铛都没有提示。”反驳的声音出自阮弦歌,她和方晚照师出同门,带上她是顺理成章。
可那小丫头既不和他们同气连枝,方师兄又百般关照,她简直成了恶毒的空气。
傅楚衣不多解释,只是笑眯眯地看向已经把灵力探向东南方的方晚照。
蜉蝣族与生俱来的感知力非比寻常,比起灵器能更准确地探知周边的情况,一旦被人追问,也只消轻飘飘说一句“啊呀我胡乱猜的呀,没想到猜对了。”
旁人都会信的。
毕竟她是出了名的废柴小师妹。
“居然被发现了,那就留下你们的令牌!”劲风袭来,对方显然是知晓她是整支队伍的破绽,齐刷刷地将招数全部攻向她。
“小心!”方晚照急急地召出古琴扫去,凭空造出一整个结界,手中灵力凝结向她的方位。
但她倒是不疾不徐,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几眼,阮弦歌离她最近,被气得快厥过去,有气无力地低吼:“小废物,你不会躲吗?快躲到我们中间!”
“躲?”她寸步不动,有翻滚的灵力呼啸着刺向她,小布兜蓦地闪了闪,一只巨大的龟壳破空而出,迅速地拓开,牢牢地罩在了几人的上方。
汹涌而来的灵力尽数打在龟壳上,反而是软绵绵的,被化解于无形。
“这是什么宝贝?中品以上的灵器不是不能带进来吗?”宋廷玉夸张地张大嘴,大着胆子碰了碰龟壳,触感冰凉。
阮弦歌也被变故惊到,她没好气地说:“你什么眼神,这东西都没有什么灵光,怎么可能是上品?”
风波中心的小人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眼见龟壳坚不可摧,满意地展开笑脸,宋廷玉按捺不住,悄声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她坦然回答:“我把海龟的壳加工了一下而已,是灵器课的作业。”
说者无心,听者得到的震撼极大。
灵器课对于多数内门弟子而言都难如登天,且不说天赋如何,平平无奇的材料定然是做不出妙品的,珍贵材料又须得自己去收集,炼制的过程里风险亦大,往往是赔本的事。
基本能认真完成这门课业的都是家底丰厚又财大气粗的弟子,其余人也不追求得甲等,得过且过。
宋廷玉咂舌:“看不出来啊,小师妹还是个富人?”
她作出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来,说:“是清知哥哥帮我做的啦,给我防身。”
“你们,聊够了没有?当我们不存在吗!”
随着一声怨气极重的怒吼,一队人从暗处现身,几人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黑沉。方才他们想着一击必中,破了结界,重创下不足为惧,使出的是全力一击。
结果竟是被一个不起眼的破烂灵器挡住,对方谈笑风生,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把令牌拿来吧你们!”四人齐齐吼了回去。
那几人虽有胆子守入口,但只是心比天高,有灵器防御,方晚照不用分心照顾她,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收来四块令牌。
所有参与试炼的弟子都配有一枚令牌,除却姓名,其上还有明亮的光点,象征着灵力的波动,被打败的人就得交出令牌。
之后一日,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太糟糕,他们没能遇上其他的队伍,相安无事。
几人沿溪而行,准备去碰碰运气,傅楚衣忽的挺下脚步,说:“有人。”
“又有人?这里一马平川,怎么可能。”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林,只有几棵间隔颇远的古树,阮弦歌不信有人在此处围堵,忍不住质疑。
做了一路墙头草的宋廷玉扯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师姐,你先不要说话了,你看方师兄好严肃,可能真的有埋伏。”
“列阵!”
方晚照沉声下令,后退一步,瞬时放出结界,将四人一同拢在其中,
“晚照啊,你一个人带三个小拖油瓶,真的能护住吗?你当自己是谁?”
从树后徐徐转出的是个高挑壮实的身影,说话人正是同样邀请傅楚衣组队的褚霖。
被她回绝后,他又拉拢同宗几人,其中就有姜锦心,乐得没她拖后腿,一路绞杀,弄出不小的动静来,被夺走令牌的人出去后少不得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褚霖的目光投向被护在中间的她,森然一笑:“小楚衣,你选择方晚照的队伍,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试试吧。”
可褚霖的队伍里汇聚的弟子境界高于他们,那只龟壳先前承受了巨力,此时没能撑住太久,就被一枚雷符从中炸得崩裂。
“糟了。”阮弦歌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这符箓这么强?合理吗!”
防不胜防,下一道引雷劈到傅楚衣眼前时,她不假思索,出于本能般惊叫:“清知哥哥!”
恐惧之下,恍惚间乍然想起她七岁时,在沙地上匍匐着窜逃,这一点她在讲故事时没有夸张,委实是很狼狈的。
而那时,洛清知如谪仙般出现救她。
其实按着距离和眼前人,她更该喊出口的是,晚照哥哥。
但万事寻觅洛清知,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姜锦心柳眉倒竖,超浓道:“洛清知压根没有和你组队,你在臆想些什么!”
“小师妹,要出局咯!”
她有些绝望,能带进来的灵器太少,他们一队只有方晚照真正能打,菜鸡太多,洛清知又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似乎真的已至绝境。
她捂住脸,寄希望于褚霖良心未泯,不要划伤她引以为傲的小脸蛋。
“跑吧。”
极漠然的声音忽然在上空响起,斑驳的树影里仰躺着一个素净的人影。
来人姿态恣意,浑然没把下方的刀光剑影放在眼里。
“衣衣,你中气十足啊。”
是一段长长的回忆,但真的信息量蛮大的,信我啊啊!
洛清知:不想出现,但小师妹求我,那我就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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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交恶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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