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秦氏欠收拾
“哇……”
苏猫儿嚎啕大哭，哭声直达百米外，推她的妇人给吓了一大跳。
妇人正是猫儿三叔苏有粮的媳妇，即苏小猫的小婶子秦氏。
苏猫儿因为帮她洗衣而落水，治病花出去百多文钱，老太婆喜欢的是幺子，可不是她这个幺儿媳妇，这几天没少搓磨她，秦氏积了一肚子怨气。
今早一碗清汤寡水的朝食更是吃的她火冒三丈，早早出门洗衣服，正好瞧见小丫头落单，顿时恶向胆边生，想要打两巴掌出出胸中郁气。
这丫头虽然鬼灵精，胆子却是不大，秦氏料定挨了打她也不敢吱声，至多就是找她爹告状，到时她死不认账，苏老二还能把她怎样？哼哼，谁让他比自己还要不讨老东西欢心呢。
她想的挺好，万没想到这破丫头不按她的想法来，竟是放声大哭。那边还有人呢，秦氏可不想落人口实，下意识伸出右手便要去捂小猫的嘴。
可小丫头再次打破她的认知，不待她将手伸到，小姑娘已经整个人扑将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用尽全力把她往河里拽。
苏猫儿一边拽，还一边哭喊呼叫：“饶命啊，小婶子饶命啊，猫儿再也不敢了……”
秦氏本就半躬着身子，重心不稳，猝不及防之下给猫儿这么一拽，顿时站立不稳。
原本这也没什么，年仅六岁的小丫头而已，力气有限，她一个成年人，还能被她拽倒不成？
可不知怎的，小腿某处突然传来剧烈刺痛，秦氏再也稳不住身形，踉跄一脚踩入河里。
河岸边高低不平，水底更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秦氏毫无防备失足踏入，当即便有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自脚踝处传来，竟是崴了脚。
秦氏一屁股坐到水中，抱住左脚疼的嗷嗷直叫，连眼泪花子都给疼出来了，手中木盆更是抱不住，“咚”的一下重重砸到河边大石上。
苏猫儿见好就收，连滚带爬上到岸上，小嘴叭叭地痛哭流涕：“小婶你不要推我下河，水好深……”
这会儿的河岸边，一大早过来洗衣的妇人都离开了，只有两个来的稍晚留到现在。听到猫儿哭声看过来，正好看到秦氏一脚踩入水中，然后便见苏小猫浑身是水爬上岸，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两妇人顿时来了兴致，端起木盆便往这边跑。
别想岔了，她们可不是过来主持公道的，纯粹就是难得有热闹瞧，错过了天理不容。
待两人奔到近前，苏猫儿停了叫喊，抽抽泣泣陈诉事实：“呜呜呜，小婶子把我往河里推，还说上次让我洗衣服我就敢往河里跳，老天爷咋就没有淹死我……可是，呜呜呜，真的不是猫儿要往河里跳，明明是猫儿被河水冲走了……呜呜呜，猫儿不想被淹死，呜呜呜呜……”
听了这番控诉，两妇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秦氏的目光满是错愕。
她们以为仅仅是婶子打侄女，没想到竟是要下毒手，一个小丫头而已，还是亲侄女，用得着往死里整吗？
这也太毒了……吧？
平时这秦氏就爱俏，儿子都好几岁了还打扮得跟个花枝招展的新媳妇似的，果然，妖里妖气的都不是好东西！
秦氏颜色好还喜欢打扮，村里妇人大都看她不顺眼，现在就愈发的看不上了，眼神中的恶意几乎要蹦将出来。
秦氏气的要死，好不容易疼痛稍减，连忙辩解：“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水里的……这死妮子就是……噢，好痛……死妮子就是故意要冤枉我，故意要诬陷我，还敢把我往河里拽，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还当我是她的长辈吗……”
苏猫儿呆呆望着秦氏，小嘴半张，一脸震惊。
旁边妇人轻咳一声：“有粮媳妇啊，猫丫头将将六岁吧，她能把你拽下河去？”
秦氏张口结舌，猫儿表情过于到位，一时间连她自己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另一妇人惯会做人，假模假样劝慰她：“看你们身上这湿的……有粮媳妇啊，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
秦氏百口莫辩，急的额头直冒汗，连忙道：“不是这样子的，你们听我说……”
只她还没想清楚该要怎么“说”，又有几个年轻媳妇端着木盆说说笑笑走过来，没多久，几个半大小子也是兴冲冲打一旁经过，现在不是农忙，河水也不凉，这几个是过来摸鱼虾的。
眼见有热闹瞧，这些人衣也不洗了，鱼虾也不摸了，更有小子一溜烟奔回村里通风报信，仅仅盏茶功夫，河岸边已经聚积起二三十号人。
苏猫儿见人就哭，她生的秀丽，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着实让人怜惜，又有两个妇人从旁解说，虽然含糊不清，但她们愈是含糊，就愈是让人信服，众人看向秦氏的目光也就愈发诡异。
九里村是个杂姓村，村人矛盾颇多，秦氏素来又有“爱俏爱躲懒”的名声，非常不讨年长妇人的欢心，这时先入为主，无论她如何辩解，也是无人信她。
秦氏有口难辩，气的想要锤人，一时间连上岸都给气忘了。
苏猫儿目的达成，正待功成身退，却见一人拨开人群满头大汗冲过来，却不是猫爹又是谁。
……
苏有林今天没有在家吃朝食，从他拒绝下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以后的朝食都没有自己的份儿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
现在他还没有想到要分家，因为分不分家他说了不算。他只是心里有气，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还任由爹娘摆布，他想让苏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过了那道线，他过不好，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所以挨完骂，他就背着背篓出门找巴豆去了。
昨天他算是看出来了，巴豆喜湿，大都长在河边湿地上，便想沿着河边往村外走，细细滤上一遍，应该有所收获。
他所料不差，沿着河水往上游搜出七八里地，采得巴豆六七斤，收获不匪。
不过再往上走便要进入山林，前面没了路，他不愿冒无谓的险，于是折返往回走，想着出村后再往下游搜出几里地，其后便拐上官道去往茅家镇，也算顺路。
回程不用找草药，脚程很快，三刻钟不到苏有林便已来到村口，然后他便看到一群小孩子呼啦啦从身边跑过去。
刚开始他没在意，小孩子嘛，丁点大的事情都能咋呼半天。可紧接着他就听到小孩在说“猫儿”如何如何，顿时失了淡定，抢上几步将人揪住，待听到小孩子嚷嚷说猫儿被人推下河了，立时亡魂大冒，撂下背篓一路狂奔，直至看到女儿好端端站在岸边，悬着的这颗心才算落回地上。
苏猫儿乍然见到亲爹，先是一愣，紧跟着便有一股非常陌生的情感涌上心头，突然间她就很想哭，她就是单纯的很想哭，已经收住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哗啦啦直往下流。
苏有林连忙抱起闺女，连声询问是不是有受伤，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苏猫儿不答，只顾着默默流泪。
刚才大哭是做戏，这会儿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流泪，想要抱着她爹的脖子痛痛快快放纵哭一场。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就是委屈的要命，好似但凡少了一滴眼泪都不能将心中的委屈冲洗干净。最诡异的是她一边委屈还一边暗自心喜，心喜自己只有六岁，还是可以大哭的年纪。
苏有林哪里清楚她的古怪想法，还以为闺女受了伤，可怎么问她都不答，只管抱着自己脖子死活不松手，一时间手足无措，急的眼睛都红了。
旁边的蒋家婶子跟猫儿亲娘出自同一个村子，素来比较亲近，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想要帮忙察看一二。
小苏猫儿不愿被人摸摸抱抱，没奈何只得开口，她指着自己的后腰后背还有小屁股，一抽一搭的告状：“爹，疼，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在疼，是小婶子推的，撞到石头上了……”
苏有林闻言转身便走，他要带闺女去镇上看大夫。
蒋婶子连忙止住他，苏有林跟蒋家儿子走的近，也肯听蒋婶子的话，略一犹豫，终是住了足。
蒋婶子撸起小猫衣袖，指着小胳膊上的大片青紫，问她：“这里疼不疼？”
小姑娘点头。
蒋婶又指指她的小腰，再问：“这里也疼，是不是？”
小姑娘再点头。
蒋婶：“这里和胳膊相比，哪里更疼？”
小姑娘可怜巴巴：“一般疼。”
蒋婶笑起来，放开她的衣袖，对猫爹道：“没事了，二郎你不用担心，猫丫头伤的不重，她这是受了惊吓，回家喂碗甜汤，再抹点跌打药水，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苏有林谢过婶子，轻轻拍起闺女后背，想要将她放到地上，苏小猫却赖他身上不肯下来。
苏有林不介意一直抱着女儿，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在村民眼里，六岁孩子都可以帮家里做很多事了，大庭广众之下还这样赖皮，就是娇惯，就是不懂事，于名声有损。
苏有林还想给闺女挑个顶顶好的好人家呢。
蒋婶子人精一个，眼见苏有林为难，笑着道：“猫丫头这是哭迷乎了想要睡觉呢，二郎你先带她回去吧，衣服我帮你送回去。这么小的年纪接连受到惊吓，可不能魇着了，让你媳妇陪着她，好好睡一觉。”
看看怀里的女儿，苏有林没有推辞，道过谢，抱着女儿走了，从头到尾，他只在离开前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被他这一眼看的心头直发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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