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木盒子，我很喜欢，材料很结实，造型也挺好看，但是里面的纸我扔掉了。”温莫给钟洺写短信。
发过去的瞬间，钟洺就给他回了一句：“你敢。”
温莫又发：“我想知道撕支票是什么感觉，看电视上人家撕得很爽，我也想体验一下。”
他的拇指按在发送键上，还没来得及挪开，钟洺的电话已经轰过来：“住手！那可是你亲二叔留给你的遗产啊，你怎么能说撕就撕！”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国外的二叔，而且这话我也只跟你一个人说过，”温莫语气平静，态度坦然，“该不会是你酒吧的账有问题，想通过我洗-钱吧，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钟洺，虽然你救过我很多次，但是违法的事情我可不帮忙哦，我是有底线的。”
钟洺咬牙：“没想到你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竟然这么狡猾！不准撕，我们这里的支票和你们那边不一样，撕掉钱就没了。”
“白净不白净跟狡猾有什么关系，好了，你先忙吧，我只是跟你说一下，那支票看着跟冥币一样，怪瘆人，我自己先处理了。”
“呜嗷——”
温莫一愣，刚才是什么动静，这家伙居然气得发出了非人类的嚎叫，跟个撒狂娇的小野猫似的。他于心不忍，又说：“那要不，我把盒子给你退回去？运费我出。”
“温莫，你原地待好了不要跑，我现在就过去。”钟洺冷酷道。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别来！”
他有点慌，贫嘴一时爽，论武力十个他也拧不过钟洺一条胳膊，现在这个大妖要奔过来鲨他了。惶恐了一会儿，温莫冷静下来，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他就撕票。
叮铃一声，他又收到一条钟洺的短信：“把支票放在你家门口的空地上，我马上就到。”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泥土的清香，目之所及青山旷野，万物皆是清明透亮，晚霞被瑰蓝色的夜幕挤到一边，在山的背面浓重退场。
大门前面到处是水洼，湿得没法放东西，温莫怕把支票弄脏，就用手拿着。等了几分钟，他稍稍有点松懈，一个不留神，被旁边草丛里蹿出来的橘色猛兽狠狠拱了下。
橘猫脑壳坚硬如铁，撞得温莫大腿生疼，他“啧”一声，挽起袖子正要与这Q版大虫血战三百回合，却见大橘嘴里囫囵嚼着什么，吃得津津有味。
啊，是那张支票。
钟洺说过的话回荡在他脑子里：“……我们这里的支票和你们那边不一样，撕掉钱就没了……”
那么多的零，自己十辈子可能都赚不了这些钱，钟洺这下可成了他的大债主了。看看店里那些人，不是昼夜颠倒就是睡眠不足，就知道钟洺平时是怎么压榨自己员工的，他妥妥一个黑心老板啊，温莫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本想就此漂泊一生，做个自由自在的手艺人，谁料最后落个上班还债到死的悲惨结局。
“宝宝，猫大爷，求求您老人家吐出来，快点吐出来，”温莫抱紧橘猫，声泪俱下地祈求他，“您不能把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吞下去呀！”
咕噜，大橘挑衅似的地抬起头，他咽了。他居然真的，咽了。
不————————
温莫无声呐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几欲当场昏厥。
钟洺走来时天已经黑了，温莫就抱膝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脸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模样可怜极了。
“你怎么坐地上啊。”钟洺憋着不笑，嘴角不自然地勾了勾，把手指伸进温莫手臂缝隙里，戳一戳他的脸。温莫脸蛋湿湿的，很滑很嫩，手感非常好。
他蹲下，故作惊讶：“哎呀，怎么哭了？谁敢惹你，不知道你是我罩的吗，惹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是谁，我替你去揍他。”
“我要说你的支票被猫吃了，你会相信吗？”温莫抬起脸，温柔无辜的眼睛蒙了层水雾，眼底眼尾都泛着红，他的睫毛尖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十分好欺负。
钟洺不自觉凑近，敛眸看向温莫水润饱满的嘴唇，莫名有种想要用力咬一口的冲动。“哪只猫啊，茂城这么多猫。”他明知故问。
温莫声音有点哑，鼻音发闷，强忍着不露出哭腔：“就是你养的那头壮橘猫，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指使的，合起伙来给我下套……”
“别耍赖皮啊温先生，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你说我的猫吃了支票，那么猫呢，现在在哪儿？”钟洺坏笑。
温莫说：“跑掉了，我捉不住他。”
钟洺摇头：“那就没办法了，凡事要讲证据，虽然咱俩关系好，但我也是有底线的人，你既拿不出证据，又还不了支票，就只能给我打工还债了呀，温先生。”
温莫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连忙用手背抹去，委屈巴巴地问：“那，那我去酒吧给你洗杯子，一个月给多少钱。”
“五千。”
温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月五千，等他修成金罗大仙也还不完。“太少了，”他说，“一个月给我发五万行不行，这样我还得快一些。”
钟洺讶异无比：“你听听自己说的这是正经话不，洗杯子月薪五万，我还想去洗呢。”
“我还可以提供别的服务。”
“我开的可是正经酒吧！”
温莫垂下眼睫：“你先跟我说清楚，为什么无缘无故给我那么多钱，哪有人刚认识就送钱的，你是散财老爷吗？”无功不受禄，不拿白给的钱不吃免费的饭，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哈哈哈，”钟洺说，“我不能透露太多，但这些钱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不要反倒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不过现在好了，喂给猫吃……就勉强算你捐款吧。”
温莫敏锐地从他话间嗅出破绽，瞬间有了底气：“就是说我不用还了？那你还吓唬我半天，谜语人-奸商。”
“当然要还，你不肯收钱还乱捐款，影响了我的业绩，并且我捞人也不是免费的，”钟洺做了个点钱的手势，“今天你掉的地方很深，为了捞你我耽误了一门考试，出场费误工费加上打车费，一口价八万八。”
温莫顿时蔫了，却仍有种不甘的气愤：“阿弩都舍不得打车，你这家伙居然打车来，太过分了，铺张浪费是可耻的！”
钟洺叹了声气：“想当年我有摩托的时候，巡山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唉。”
“那你的摩托呢？”
“超速被扣了，那群老东西……算了，反正就是没啦。八万八，请问您刷卡还是付现金？”
温莫气势萎靡，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落下来，他小声嘟囔：“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不是可以提供别的服务吗？”
钟洺一手撑地倾身向前，狡黠慵懒地眯起眼睛，像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用鼻尖轻轻触碰温莫耳边的头发，然后低下头去嗅他颈间的味道，是充满了占-有意味的试探和确认，一寸一寸，极其认真。
“除了那只三花小猫，你最近没抱过别的猫吧，温莫。”
温莫不停向后缩，后背抵住铁门无处可躲，钟洺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却又始终与他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两人之间没有实质的接触，但那些被闻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烫，血液像烧着了一样。
夜色很浓，他隐约瞥见钟洺如痴如醉的表情，怀疑这妖怪会随时咬穿他的颈动脉，大口把他吸成人干。
“谁说没有，这附近的家猫野猫都让我抱了个遍。”温莫试着推开钟洺，无奈力气不够。
“说谎，”钟洺用指尖点起温莫的下巴，隐隐闪烁的眼睛盯住了某一点，“多大的人了，还掉瓜子儿。”
温莫刚要回怼，眼前忽地一暗，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钟洺的舌尖从唇边一闪而过。
妖怪神情惬意，像是吃着了什么无比美味的东西：“人的眼泪又咸又苦，这个味道真让我怀念。”
温莫不知所措，眼睫震颤，耳尖红得要冒出火苗来。
钟洺伸手，把他拉起来，还十分贴心地帮他拍拍裤子。温莫一直坐在湿地上，身后有两个圆圆的水印，钟洺看见了却不告诉他，只是一个劲眯着眼睛笑。
温莫白了他一眼：“笑屁。”
钟洺：“说对了。”
温莫：“？”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那八万八，过了一会儿，温莫说：“我得回家做饭了，你要是不急着走就一起吃吧。”
钟洺看上去非常想来，却又不能停留太久，纠结过后回答：“今天的确有点急，等我考核完吧，再来找你。”
温莫问：“那你什么时候考核完？”
“说不好，反正每年都要卡我一门，不扒层皮不让过，”钟洺笑容带着些苦涩，声音却咬牙切齿，“就耗着么，谁怕谁。”
温莫心里没由来一阵酸楚，虽然他很清楚没这个必要，能随随便便开出超巨额支票的人不用他一个摆摊的心疼。
但还是说出来了：“很难考吗，我想……或许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开口。”
说完就后悔，他不懂开酒吧，也不懂开茶馆，能摆上台面的职业技能几乎没有。
钟洺一愣，正色道：“从来都是我帮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要来帮我。难得你有心意，温莫，如果需要帮忙我一定告诉你。”
走到半途，他又回过头对温莫说：“你住的房子离人群太远，阴气过剩，道里的东西已经盯上你了，有时间收拾一下搬到神庙去吧，那边安全。”
温莫追出去两步，急问：“收多少房租？”
钟洺哈哈笑，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万八！”
“去你的，就知道八万八！”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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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橘猫》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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