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有了名字，从此他不再需要用体型与其他橘猫分辨开来，也不再是山头野地里奔跑的壮橘、霸王或者猫匪什么的。
他是温莫的皇甫铁锤。
温莫拿着把圆齿的木头小梳子，一点一点帮皇甫铁锤打理毛毛，他脸上洋溢着慈祥老父般的微笑：“铁锤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在小花的窝旁边给你做个大点的窝。”
小花立在床头，看着他俩，露出不合符猫龄的玩味神情。
皇甫铁锤懒洋洋地卧在床上，塌眯双眼，伸展四爪由着人类服侍，时不时呼噜一声，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刚才吃了一顿温莫精心准备的大餐，现在只想睡觉。
温莫洗过澡，穿着短袖短裤趴在皇甫铁锤身旁，他没吹头发，发梢仍有点湿，勉强不滴水的样子。
以前都没发现过，这猫完全展开居然这么长。温莫双手双脚缠住皇甫铁锤，脸贴在他软乎乎的后颈毛里，像搂着一个天然的大号毛绒抱枕，还是带震动的。
皇甫铁锤虽然常年被钟老板放养在外，身上的毛却非常干净，仔细闻也只有一股淡淡的毛香味，所谓毛香味就是毛绒绒动物洗干净时自带的体香，像温莫这种涅槃级猫奴就能闻得到。
他半撑起身，一手在皇甫铁锤的前胸毛里缓缓游动，用力亲几口大猫的脸，情不自已地说：“铁锤，你怎么这么香啊，越吸越香，你以后天天来陪我睡觉好不好。”
“哎哕。”小花张大嘴，叫声很是古怪。
温莫伸手把她捞到怀里：“还有小花，咱们三个一起睡。”
小花窝在温莫肩头，小脑袋一扎团成个球，温莫一边摸她，一边有节奏地拍着皇甫铁锤宽厚的脊背，哼哼小曲，同时哄两只猫睡觉，幸福得想要流下眼泪。
铁锤和小花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很快就不省人事，感到肩膀发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微蓝的曦光还未穿透窗帘，房间里一切将明不明，氤氲如同梦境。温莫稍微偏过脸，小花像条围脖一样挂在他脖子上面，此刻正呼呼睡得香，而另一边的皇甫铁锤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穿上衣的棕发男人，下巴垫在温莫肩上，睡得安静又美丽。
他愣了一会儿，转头面向屋顶，几秒内脑子里闪过数百万字的内容。
这不是钟洺吗。铁锤呢？
温莫心里的疑问几乎要从头顶冒出来了，他想再确认一遍，于是又向旁边侧过脸去。这次钟洺醒了，半睁着深邃的金色眼睛，茫然又毫无防备地望着他。
那是温莫从未在钟洺这里见过的眼神，无比柔软，甚至带着点无助，好像把一切都向他敞开，将所有珍重的都放在他手上，随便他伤害或者抛弃，一颗心任由他处置。
温莫本能地避开了，第一次不敢和钟洺对视，他无法承受这个眼神的重量，他也给不了对方相同的眼神。
他刻意地把这种情景理解成钟洺没睡醒，人在缺觉的时候多少会显得有点脆弱。
“铁锤去哪儿了？”要不是怕把小花吵醒，温莫现在一定逃得远远的。
钟洺揉揉眼睛坐起身，身材比漫画书上刻意设计的男主人公还要养眼，他头发有些凌乱，衬得那张俊脸多了几分邪肆味道。他就坐在那儿发懵，什么也没说，但温莫知道这家伙又不开心了。
“谁晓得呢，”钟洺淡淡地回答他，“或许是跑去玩儿了，野猫本来就没有家，不会在一个地方待长久的。”
温莫问：“你怎么知道铁锤是我给橘猫起的名？”
钟洺看过来，特别假的灿然一笑，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说：“不然是给谁，给我吗？”
似乎很有道理。小花还在睡，温莫脖子不能动，只好眨眨眼睛：“你怎么来了，睡我的床，还脱衣服。”
“想你了就来看看呗，不欢迎我就走。”
“唉，你等等！”温莫连忙拉住他手臂。
钟洺抿嘴笑，一个转身就扑回他身边：“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温莫指指菜园子的方向：“昨天铁锤把我刚长好的菜都拱了，麻烦你走之前拾掇一下。”
钟洺伸臂撑在他上方，两个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睛却危险眯起，忍耐许久后才说：“好吧。先借卫生间一用。”
温莫躺在床上，等半天不见钟洺回来，卧室的窗帘很浅，如果他去院子这边一定能看到。
这厕所上得也太久了，总不能因为怀恨在心，把他家马桶给砸了吧？温莫把小花轻轻放下来，到卫生间推门一看，没有人。
走出房门，迎面一阵清爽山风，天色渐明，那仿佛属于梦境的灰蓝色完全退去，换来一个晴朗又明亮的早晨。
三四个小时前似乎下过雨，不大，地面仍有些泛潮。温莫的菜圃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昨天被拱飞的青菜都各归其位，栽得十分整齐，倒下的黄瓜架子也扶正了，支撑薄弱的地方还主动加固了木棍，用绳子绑牢。
显然，这些都是钟洺做的。
温莫发现菜圃翻动的痕迹已经不太明显，泥土湿度均匀，绑支架的绳子还没有干。也就是说，在下雨之前钟洺就已经把菜圃打理完了，他整夜都抱着铁锤睡觉，倒是没注意院子里有什么人在搞劳动。
早知道钟洺披星戴月地给他干活儿，刚才就不那么说了，温莫有点后悔。原本他也没打算真的让钟老板去种菜，只是想找个借口留他吃早饭而已，谁知道这人真的一声不吭就走了。
喜怒无常，果真就是主人随猫。
随他去吧，属猫的人就是越黏越远，你轻松平常，他反倒过来时不时撩拨你一下，温莫常年跟猫厮混，对他们的习性再了解不过。
他拍掉手上的泥土渣，哼着歌去做早餐。
皇甫铁锤要比他主人可爱的多，不仅外形健硕漂亮，还是一头有求必应的好猫咪。昨晚温莫腻歪着让他每天来陪自己睡觉，铁锤答应了，今天果然赶在饭点出现，又狠狠地蹭了温莫一顿豪餐。
吃完饭温莫飞速刷碗，这两天他沉迷吸猫懈怠了工作，明天摆摊要卖的东西还没做完，今晚必须挑灯夜战。
温莫画画做东西的房间比较小，铁锤一进去显得更挤，他把大猫哄上床，给他拿了几样玩具摆在面前，搓搓脑袋：“乖，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要把下半个月的伙食费变出来。”
铁锤兴趣缺缺，用爪子划拉几下，朝天打了个呵欠。
他一在桌前坐下，注意力就迅速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小花熟练地跳上温莫膝盖，在他怀里睡觉，睡醒了就抬头静静地看他做手工。
温莫手指细长白皙，穿针引线、使用剪刀的动作十分灵巧，颇有观赏性，他偶尔用彩铅笔随手画几个简单图案，小花就举起小爪子，温莫会无意识地接住，边捏肉垫边画。
只要左手闲下来，小花就赖上去一通蹭，绒球似的脑袋歪在温莫手心里，让他挠下巴，或者两只前爪抱住他的手腕，或者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胳膊肘上，跳跳桌子，再趴上肩膀。
铁锤直勾勾地看着，很是羡慕，于是他从床下翻下来，一只橘爪拍上温莫大腿骨，想要坐上去。
“使不得，使不得。”温莫说，拿开他的大爪继续干活儿。
谁说使不得？铁锤心里很不服气，你到底抱不抱，再不抱就开始闹了啊。
“呜喵。”铁锤用头拱他的小腿，立起来试图攀上桌子，叼住一块布料蔫坏地往下扯。
温莫用笔轻轻敲他脑壳：“铁锤？”
铁锤咬住笔，和他展开拉扯，突然歪过猫头舔了他的手指，很轻很痒。温莫心软了，使劲往椅背靠了靠，岔-开两-腿腾出一大块地方，拍拍说：“来吧铁锤，检验检验这椅子的质量。”
铁锤轻快地跳上来，温莫面前像是横空多了座山，他不得不努力挺直脊背，把下巴搁在猫头顶上，这样才能勉强看到桌面。
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舒服的姿势，一条腿曲起另一条平盘着，中间刚好可以夹住大猫，这个动作放松了温莫的腿部肌肉，并且有效地固定住不停乱动的铁锤，还可以360度全方位蹭毛毛，深得他心意。
自从换了-姿势，铁锤果真老实多了，一动不动甚至有点僵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莫觉得他的表现很像难为情。
当他拿起旁边一叠新的布料时，铁锤眼睛一亮，好像很有兴趣。那是他经常合作的店最新印好的一批布，前天才寄到，上面一系列的猫咪都是温莫自己画的，有大有小，有猫头也有全身，各种模样各种形态，非常生动。
自从上个月开始制作猫咪图案的钱包和手提袋，他摊上的销量就直线暴增，一天能卖出以往的好几倍，尤其橘猫的货品卖得最好。
信奉猫神，财源滚滚，这话是一点也不假啊。
铁锤用爪子扒拉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包，温莫刚刚缝好拉链，还没来及剪线头儿，钱包整体是森林一般的深绿色，正中间一个憨憨的橘猫头。那猫半眯着金色眼睛，嘴角上翘，一副悠哉自得的逍遥模样。
铁锤喜欢，用大爪子盖上，偷偷往桌边挪。
温莫看见了，“嗖”地一下给他抽走：“乖，这个可不是玩具，是咱们明天的口粮。”
“嘤。”
温莫做完不少，站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手腕，看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四十。他在两只猫脑门上使劲啵几口，一手一只rua个爽，然后拿着毛巾和换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十分钟后，温莫脖子上搭着毛巾，浑身热气腾腾的回到画室，打开门就说：“铁锤，小花，咱们玩这个吧。”
他高举一支荧光粉色的逗猫棒怔在门口，宕机似的完全定住。
房间内，钟洺半靠着床头歪在床边，手心里捧着小花正在逗，闻声向他看过来。温莫没穿上衣，身上只有一条自己做的猫头短裤，大片白腻皮肤还留着微红的热晕，发梢的水珠不断滴向肩背锁骨，单薄又精致，像是脱去粗糙包装的艺术品。
白花花，钟洺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他强装淡定，但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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