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之时,风沙渐大,幽沙冥冥,魂欲踏路。
狸纯摊开手脚躺在床上,心里头来回琢磨着乱葬岗的事儿。明明已经把八条命都搭进八亡锋里了,怎么还能活着从乱葬岗出来呢?好巧不巧的是无心就像掐着点似的,自己从乱葬岗醒来后那只鬼符鸟就出现了。
“难不成我这算是死而复生?但这不是话本里才会有的桥段吗,神都办不到的事儿,能落我头上?该不会是无恙吧?不可能,无恙根本就来不了人间,肯定不是她。”
脑中正想的激烈,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狸纯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目光紧锁着门板,高声问道:“谁啊?”
只听门外传来淡淡的一声:“是我。”
狸纯琢磨不出来了,这声音既耳熟又陌生,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打开了门,一袭青衣静静立于眼前。
“是你?”语气中有意外,“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目光闪烁,却平静道:“我……我是想问你,你明日是要去仙阁吗?”
狸纯瞬间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皱着眉,脑中疯狂思考,仙阁?身上还有一股仙气,啧……该不会是?
“你是流彩派来的吧?”
见对方不说话,狸纯又追问道:“是他让你来问我要银子的?”
男子不语,狸纯看他这副半天张不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顿时急得炸毛:“你,你怎么不说话呀?哎呀,算了算了。如果真是他让你来的,那你就回去告诉他,等我回鬼域找到无恙,我会让无恙把我欠他的银子还给他的。”
那男子刚想说话,狸纯已转身把门带上。门外,男子愣在当地,眼神里明摆着失落,悠悠地说了句:“你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易青风。”
狸纯并未立马就走而是站在门前听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就是离开的脚步声。
“易青风……告诉我这个干嘛?我又为什么要记住他的名字?难道他是想告诉我以后来讨债的是人都是他?”
他一边琢磨一边走向木桌处,顺势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痛快饮下。
“话说,飞去鬼域的鬼符鸟怎么到现在都没个音信儿?也不知道无心收到后告诉无恙没……”
随即他的手探入腰间系挂的方形锦盒,从中抽出一条白纸,手里还转着刚从屋内书案上拿来的一只毛笔,他在白纸上勾画出一幅古怪的图案——鬼符,那符咒刚成形就隐隐泛起了光,然后符咒褪去,他便在消失的符文上写下了一句话。
无恙,后日可归,不过有一事相求,我欠流彩散仙的银子未还,还望无恙出手相助。 ——狸纯
后把此符折成鸟的模样,他缓步踱至窗前,轻轻一扬手,那鬼符鸟便振翅而飞。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飞在夜色中的鬼符鸟,笑着说:“流彩应该会高兴了,他日想夜想的银子很快就会到他的仙阁了。”
紧接着,他轻轻吹熄了摇曳的蜡烛,悠然地躺卧于床笫之间,满足地低语:“哎呀~躺在床上可比躺在死人堆里舒服多了。”
此时此刻,整个客栈最亮的地方恐怕是隔壁易青风的住处了。
他在摇曳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心事重重,手中拿着一只鬼符鸟,他轻轻打开鬼符鸟,细细摸着上面的字。
鬼域的鬼符鸟能随送信人的心思,送信人只在心中默念要送予之人鬼符鸟便就找到收信人,即便送信人不知收信人身在何处,这就是为何无心在不知道狸纯身在何处的情况下鬼符鸟还能找到他。
易青风手中的这只鬼符鸟是他在乱葬岗劫下的,后又经他手转到了狸纯手中,而从狸纯手中飞出的那只鸟也就是他手上现在的这只。
“狸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转而,烛光悄然隐没,让位于更深的宁静。
******
“喂,狸纯你醒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去鬼域?狸……”
话喊一半就被早起的老肖制止了。
“这个时辰好多妖和鬼都还在睡着呢,你喊这么大声,把他们吵醒了小心他们把你揍一顿给丢了出去,到时我可不管啊。”
向青青回怼道:“您不是说在这幽沙内不能动武吗?”
老肖边擦拭自己的青瓷边说:“嘿我刚才吓唬你的。”
向青青没理会老肖继续喊道:“狸纯!你到底……”
这次话还没说完呢,就又被制止了。
“诶诶诶,啧!不都说了让你小声点吗!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说完,老肖轻轻放下青瓷,捂着耳朵,小声嘟囔道:“这小姑娘,嗓门可真大!”
这一次,她真的小声说话了,小声到连老肖擦青瓷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狸纯,你不能是诓我呢吧?我真的不能再耗下去了,我都已经在这呆了五天了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你可别再是个骗子呀……”
话说到这,门开了。
狸纯睡眼惺忪看着她说道:“如果我要真是个骗子,我倒不如骗个比你有钱的,至少还能诓他个几十两银子。”
向青青与他迎面而撞,尴尬地倒退几步说:“没说你是,我这不是后怕吗。”
狸纯眉梢微扬,不解道:“你说话这么小声干吗?”
向青青指了指自己的背后,压低声音说:“肖掌柜特意叮嘱,莫要高声言语。”
狸纯轻叹一声,道:“你既知他们沉眠未醒,又何必早早扰我清梦呢?”
“我这不是后怕吗。”
狸纯侧身,淡然言道:“先进来吧。”
向青青道:“不太好吧。”
狸纯道:“没什么不好的。”
向青青进来后,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这才松上一口气。
室中央,狸纯坐在木桌前像是在画什么,她靠近些坐在了他的对面,仔细看着他手中正在鼓捣的东西。
他先是在一条纸上写下符咒,紧接着符咒消失,纸张微微泛光,他就用这张泛光的纸折成一只鸟,然后又从自己的锦盒中拿出一张白纸,又画了一张符但这个符咒并未消失。
狸纯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纸鸟和鬼符说:“好了!”
向青青好奇地问:“你做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我们去鬼域要用到这些吗?”
狸纯道:“去鬼域用不上但是去醉月峰用的上。”
向青青道:“我们不是要去鬼域吗?去醉月峰干什么?还有,醉月峰又是个什么地方?”
狸纯道:“既然不懂,那就不要问了,就算问了一时半会我也给你解释不清楚。你只需听我的,最早今天晚上就能到鬼域。”
说完他就拿上这两个玩意儿向门口走去,向青青在后面紧跟着他。
从三楼走到一楼时,走在最前面的他连老肖人都还没看见呢,就大声喊道:“老肖——!”
听到这一嗓子喊叫,老肖立马堵嘴说道:“哎呀狸啊,咱能小点声不,毕竟这天都才蒙蒙亮呢。”
狸纯笑脸盈盈地向他走去从腰间掏出了个小玩意儿丢给了他。
老肖差点手滑没接住。
“呢,给你的。”
老肖拿着那小玩意儿,细细地看着,发出一声疑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从人间拿来的小玩意儿,带在身上怪累赘的,送你了。”
“哦~”老肖发出恍然大悟地一声,“看起来还不错,是个稀罕物。”
从小生活在人间的向青青在听到老肖说出这个拨浪鼓是个稀罕物时表示不解。
向青青:“额,这不就是个拨浪鼓吗?你们小时候难道不玩吗?”
狸纯突然间大声说道:“啊对对对,这玩意儿就叫拨浪鼓来着!”
老肖道:“拨浪鼓?没玩过。”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老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自己宝贵的琉璃镜带上,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拨浪鼓。
“做工精致,倒也不错。”
狸纯看老肖还挺喜欢的就说:“这小玩意儿就送你了,那我走了啊。”
老肖道:“你们要走啦?”
狸纯道:“嗯,去鬼域。”
老肖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语重心长地说:“确实该去鬼域了,你也有些年没去看看无恙了,她应该很想你……”
狸纯出了客栈后走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沙地,他拿出纸鸟把鬼符贴在纸鸟的翅膀上,然后轻轻放置在沙地上,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纸鸟,一边不停地向后退着。
旁边的向青青虽不明实情但出于本能也跟着他不停地向后退着,突然狸纯猛拉向青青的胳膊,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反方向狂奔。
向青青边跑“边吃沙子”,正想扭头往回看一个庞大巨物的翅膀就把他俩给重重地拍在地上,俩头一块埋进了沙子里,这下是真吃沙子了。
狸纯连忙把自己从沙子里拔出来,一边跪坐在沙子上,一边拨弄着脸上的细沙。
狸纯道:“啊呸呸呸!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掌握不好距离。”
终于,眼前不再有阻挡物,他看向趴在沙子里的向青青,问:“你还好吗?”
向青青先是费力地扬起一只胳膊,说:“我还好,腿脚还能动,看来阎王还不收我。”说着她用力一撑终于坐了起来,沙粒也从她身上滑落。
狸纯慢慢站起来对她说:“走吧,去醉月峰。”
向青青赶紧扒拉了一下脸上的沙子,然后看向那只庞然大物,“我去!跟真的一样,这鬼符也太厉害了吧!”
那只鸟长得巨大一身白羽,恍然间,似若真物。
此刻,狸纯已然坐在那白鸟背上,他朝向青青喊:“快来!”
向青青一听,连忙小跑过去,脚踏着鸟翅边缘,顺势一蹬灵巧地爬上鸟背。
随即,狸纯指尖轻巧一吹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响,“起飞!”大鸟仿佛听懂指令,猛地拍打翅膀,霎时间,风声呼啸,载着两人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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