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是个诡计多端的人

夜晚路很旷,月亮像脱外套一样把光脱在柏油路上。四周的路灯”把月光染成橙黄一片,那些楼顶上的外套照不到路灯光,冷得像霜一样。

步晔抱着他上楼,他没钥匙,四下无人索性就穿墙进去。喝醉后的祁添不闹人,但是喜欢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怀里头没人他就没安全感。

步晔把他放在床上,还没站直就被他扯回床上,脸对着祁添的胸膛,鼻间都是祁添身上熟悉浓郁的酒和洗衣液的味道。

步晔眼睛蓦地红了。

手指不安地拽着他的衣服,揪出一堆山石堆砌似的褶皱。他好久没有被他抱进怀里,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

夜晚给人遐想,也给人亲密的温度。

步晔也是个无法坦白的小偷,紧抱着祁添在他怀里使劲蹭,额头和鼻尖大片磨红。他一哭就上脸,眉毛、烟味、鼻侧……近乎整张脸都化了夸张的妆一样。

心脏这会儿跳得并不猛烈,反而是抽搭搭地疼,比A4纸划破指腹的后劲淡些,又比狂风过境时的劲大些。

又下雨了。

眼睛成了雨神,祁添的里衬成了地面。

他忍不住哭泣,忍不住回想猫界的雨夜。他原以为他已经接受了,他真的以为他和祁添的相处就该是这样。

可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错得反胃嗳酸。

一千年之前的事,他以为他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就算祁添不记得了他也欣然接受并且自我洗脑:对,我们就是这样。

以为已经习惯了的,没想到是在作弄他正在习惯吗。

可是祁添忘了。

也许祁添也纳闷呢。

祁添胸前的一片已经湿了,泪却涌不完。

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异样,好像就该这么安静,永远都是。

步晔揪着祁添的大衣外套,在爱人毫无防备时才为他主动敞开的怀里哭泣,想睡着想发泄。

好不容易他哭累了,想缓一缓,一看到祁添那张曾经呵护过他的脸,休憩的火山又一次爆发喷溅,没有一处不滚烫。适才凝结的熔岩又融化、奔流。

步晔摸上祁添在黑暗里的面庞,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步晔只有靠近,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湿成海,咽成田:“祁添,我好想你……”

他描摹着祁添的眉眼,温热的皮肤触上冰凉的手指很舒服,祁添在他掌心轻蹭,并不知晓伯乐的泪水正在淹没他。

你不能给我晴天,又给我一场雨。

连花清瘟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摔在地上不能平复,哭着哭着就给藿香正气传讯息,也不知道呜哩呱啦发些什么内容。

步晔哭累了,枕在祁添胳膊上,很快地睡着了。

梦里,祁添叫了一声:“步晔。”

后面的话步晔听不清,他真的太困太累。

其实没什么,祁添只是意识错乱,做了个明早想不起来的梦而已。

“步晔,别等我……”

——

秋天的阳光暖暖的,唤醒周遭绿植的新意,整个屋子都油亮而恬静。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毛绒杂志,像雾霾。

房间里的温度适宜,两个人互相抱着躺在阳光染过的柔软的被褥里,腿间凹陷,盛着香甜的梦。

阳光碰巧打在祁添的脸上,一般橙黄一般暗灰。静悄悄的光似乎吵醒了他,他不得不睁开眼睛。这件事每个人每天都在上演,除非他今天就要死去。

但是今天不一样,祁添在将醒未醒之前,能明显感受到怀里有个热乎乎的东西在细微颤抖着、瑟缩着。他在梦里的思维不受自己控制,有什么就想什么,没有的也会想。

“难道怀里的是我对象吗?可是抱起来像个男人。……我不会和兄弟睡在一起……我家里也没有猫……算了,不想了,反正睁开眼就知道了。”

于是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抱着的人是步晔的时候,他不能准确说明自己的心情。

惊诧、讶异、疑惑、不快。

或许都有,祁添不知道,不清楚,不高兴思考。

明明他们不认识的呀,只是有一天步晔出现在他的家里,他们才认识的。

但祁添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直到现在,他也觉得很奇葩。

可是为什么和步晔睡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呼之欲出的冲动呢?

他好想知道原因。

祁添又闭上了眼睛,他希望步晔快些醒过来,快些从他的床上离开,这样他也能装作刚醒的样子掩埋尴尬。

暖阳来敲步晔的门了。

他醒来的反应倒比祁添庞大。愣怔许久呆望着祁添,蓝水晶似的眼睛蓄起一层水汽,虚实不明的。

步晔离开了,很小声。

祁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周围静谧,他听着屋外没有脚步声了才准备换衣服。

猛然掀开被子,温差让风凉得很快,胸前凉嗖嗖的,祁添伸手覆上去,一片湿濡。

很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湿?

步晔睡觉流口水了吗?

他哭了吗?

有什么好哭的?

他今天疑问很多,但他又不知道了。

是昨天喝了酒的原因吧?人家神仙没怪自己而且愿意留下来帮自己飞升已经很好了。

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步晔无魂般地走到沙发旁,坐在角落里默默冥想。

他的衣摆刚好盖到脚背,此时没穿鞋子也不觉得凉,只是脚底泛起砭骨的冷。

连花清瘟从空气中窜出来,他昨天晚上哭完趁步晔睡着就偷跑去找藿香正气了。

说来也怪,藿香正气的创始者是个被负心汉欺骗过的痴男,而史书记载连花清瘟的创始者是个实实在在的痴心汉,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想必连花清瘟的性格也是遗传了那人。

不过白日明月交替了千年万年,无人知晓连花清瘟的创始者是谁。

所以一切追溯只能依靠那本史书,无他。

连花清瘟的鼻头粉红,花黄的皮毛软糯糯的。看来人间的美食的确味美,自从来到这里,连花清瘟脸颊两边的肉已快拖到地上当毛毯了。

连花清瘟裹裹爪子,缩到沙发另一角有太阳的地方,说道:“猫君,第十三件事,以后都要和祁仙君睡。”

步晔:“这分明是永久性任务。”

连花清瘟也头疼,无可奈何:“这是任务呀,你没有否决权。”

连花清瘟真的和藿香正气玩到一起了。步晔想。

想是这么想,但要说不乐意,是没有的。

卧室门开了,步晔看见祁添出来的动作略显尴尬,他没有多想,反正今天是他先醒来,祁添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当做不在意,转过头去继续冥想。

他这么做,说明祁添的目的就达到了。

祁添微乎其微的吸了口气,为自己的小小聪明而庆幸。但是他们这样最好不过了,不然尴尬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水龙头刚打开涌出的水冰凉,祁添拿塑料舀子放在水龙头下等着,舀子欲满时水差不多就热了。祁添把手在水龙头下面等了一会,舀子没有拿走,等等到整只手都热了祁添才开始刷牙洗脸。

冬天快到了。

祁添出门的时候叫了一声步晔,见步晔没理他,他就直接走了。

“嘭咚!”关门声响,步晔才发觉这个屋子真的空旷,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他现在时间很充裕,几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所事事了半天,太阳也移了几尺,步晔终于起身在房子的各个角落转悠。从前连陪祁添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是想陪他但人家不愿意。

都是些什么兰因絮果。

步晔转到一个书架前,里头摆放的书寥寥无几,只有一本《西游记》和一本《红楼梦》。两本书旁边,有一个反着的相框。

步晔什么也没想,顺手反过来,他的指尖蓦然凝顿,蓝色瞳孔愈喜于痛。指腹上纳了一层厚乳般的灰。

那是一张小男孩的照片。

好像小时候的祁添。

“好久没见到了啊。”步晔的声音在半空中僵了许久,到了最后声若蝇蚊,没穿过什么就注入耳朵里。

他轻声笑了,不住摩挲着玻璃下面祁添稚嫩苦蕴的脸。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玉米肠,黄色的外壳垂在手上。

时间快马加鞭地窜到那里又窜到这里,抓都抓不住。要是抓到了,步晔可能就不会想:“啊,原来过了这么久啦?我都忘了你小时候的模样了。”了。

阳台上摆着四季,被光这么一照,像陶瓷浸了一层釉水一般油亮明丽。

青草香、泥土香和花香,都旋绕在不大不小的阳台上,似乎打下了一道屏障。步晔不愿意撤掉那个屏障,可他总喜欢坐在沙发上,眼睛定格在那一方小小天地,只是瞧着。

他对花粉过敏,之前刚确认关系没多久,祁添就送了他一大束从仙岛摘的百合花,步晔没收。那时候祁添还闹别扭,问为什么不收呢?他很辛苦地打败仙岛看守花草的灵兽才摘来的花,连他屋子里都没摆过这么珍贵的花呢。

祁添抱着花站在步晔面前哭诉抱埋,步晔愈发心闷,浑身上下霎时变得姹紫嫣红。

后来祁添才知道步晔不喜去他屋子不收他送的花竟是有原因的。

有一天,祁添硬要拉着步晔去他的寝殿,步晔心想他难道还想让自己再过敏一次吗?但祁添仍是坚持,步晔胜不过他软磨硬泡,敷衍答应了。

祁添寝殿里的花草都消失不见了,院子里顿然空荡荡的,四方荷花池也填上了,只新打了一张棋桌。

再后来,祁添的话越来越少。

祁添是喜欢花的,但是因为步晔,他不得不不喜欢。

祁添的话是很多的,但是因为步晔,他变得沉稳温暖。

步晔苦笑,笑着笑着心里发昏得麻,五脏六腑像是被千万细针扎着,每个针头上都带着绝毒。喉咙也特别紧,似乎被锁住,他发不出其他声音,唯一清明的就是泪珠低落在瓷砖上四溅的响声和压抑的脉搏跳动的声音。

是谁让祁添变成那样的?其实一切都能追溯。

是我。

我才是罪魁祸首,真的,原来是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池南春水

陷落春日

经年烈酒

当年不肯嫁东风

灾变后我靠装柔弱求生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猫猫下凡渡我啦
连载中逢山问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