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爱吃玉米肠

祁添下班回来顺路去取了快递,是之前买给步晔的衣服。这几天降温出奇得快,还好他买的都是很厚还加绒的。

哎呀,真细心。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

祁添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抱着一堆快递在路上逛着。他想今天得消费了,家里零食和日用品都快没了。小朋友来家里没有吃的、早饭没着落,洗漱没泡沫,特别现在还是两个人。

平时他一个人点点外卖没多少钱,但是两个人天天点……

行不通,这太费钱了!但是他不想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在厨房里忙活……

他叹了口气,明白了社会的毒打。

他的副业都快成为爱好了。

先这么过几天吧、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这么想着想到了家,进门就看见步晔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单薄的白衣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轻逸无依。祁添压低声音,放缓脚步,到卫生间把快递拆开,卫衣毛衣什么的都放在老式洗衣机里,怕吵到步晔,祁添没按开始的按钮。

他给步晔买了三套衣服、十双袜子、八条三角裤、一件白色羽绒服和一件驼色呢子大衣。

粗略算算花了两千多块钱,不过祁添不在意,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很重要。

而且他今天升职啦。

他回到房间把大衣挂进柜子里,折返回沙发旁把羽绒服小心翼翼地盖在撑着沙发沿睡熟的步晔身上。

羽绒服是长款的,祁添一直想买,但没舍得。

可能是祁添的呼吸声有点吵,步晔很快地醒了,蓝色瞳孔略微混浊,忽大忽小的。

他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祁添。

他没完全醒,以为是祁添有事找他,问:“怎么了?”语气淡淡哑哑。

他这么一问,祁添脑子就宕住了。祁添没明白也没怎么,脑子里所有东西像是被搅碎机搅成乱七八糟的纸片,又被垃圾回收回收到其他地方。反正他脑子现在空空如也。

步晔见他不答,心里铁定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忽然就很严肃,周身冷冰冰的,语气也变得急切,“到底怎么了?”

祁添疑惑摊手,“没怎么啊?”

二人就僵持在原地,窗户框出的景色像浸在红色云浪里。

空气冻住了。

小孩放学了,吵吵嚷嚷的。

“莫名其妙。”祁添小声嘟囔,又拉大声量,“我就是来给你盖个外套而已,怕你冷啊。”

空气又融化了,一股股热浪波动跳跃,弄地步晔心里痒痒的。他的脸颊被心痒耐得羞红,声音也松软下来,“谢谢。”

祁添被他搞得一会紧张一会又因他的一句谢谢而别扭脸红,“哎呀”一声,右手不自然地摸上后脑,浑身上下红的像红富士苹果,“没什么……”

步晔真是的,干嘛情绪转变得这么快啊!!!祁添还在气闷他的态度他下一秒就说了谢谢……搞什么……

祁添越想脸越红,最后干脆不想了,但又不知道想什么。他现在和步晔对立站着,都不敢看对方,眼珠随意瞥着地面上的某一处。

倏地,祁添眼睛亮晶晶的,跟夜空中的星星一样,他想到了,“步晔,你想去购物吗?就是买东西!”

连花清瘟:“尬死了终于换话题了。”

步晔给连花清瘟下了噤声咒,拾掇好情绪,春光乍泄地望着祁添:“好。”

超市里人不算少,来来往往摩肩接踵,购物车在这个时候就是个麻烦的东西,然而每人都要买很多东西,所以超市的人几乎人手一个,这样就交通阻塞了。

还有个弊端,在交通堵塞的时候,鲜少能瞧见售货员,而且温度高得像春天。

祁添好久没来,超市的摆置焕然一新,他们推着车转了好久才找到洗漱用品四个大字。

步晔裹着羽绒服,很暖和,版型也适合他。

“祁添。”步晔叫他。

祁添正在选肥皂,“嗯?”

“你吃玉米肠吗?”

“我看到那边有。你想吃吗?”

祁添拿肥皂的手顿了顿,又蜷曲,心里酸楚又安然。

……

排队结账的时候,祁添看着满车的玉米肠陷入了沉思,适才的一系列感动心酸望门而逃。

连花清瘟:“其实这是件很浪漫的事吧?”

步晔欣然:“当然。”

祁添皱眉,几次想开口都咽了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回头问步晔,“你拿这么多玉米肠干嘛?”

“你说你想吃。”

“其实一包就够了。”

步晔想到那张照片,“没事,多吃点。”

整整25包金锣玉米肠,625块。

出了超市,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和月亮在携手照耀人间。事已至此,提着一大包玉米肠,祁添不觉得无奈也不觉得累了,反而是笑,把心里头的过往讲故事般说给步晔听:“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一个礼拜才能吃到一根玉米肠。我那时候只敢咬小小的一口,放在嘴里吸,像吃棒棒糖那样,所有的小朋友吃得都很慢,我也吃得慢慢的,甚至比他们还慢,因为这样我就有比他们多的肠了。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要快快长大,要买很多很多玉米肠。现在长大了,我的想法不局限于我要买多少玉米肠,而是在想,我们那个孤儿院也不是正规的孤儿院,是一个奶奶路上捡到被丢弃的孩子,带回家照看。”

“她一个人,做一院子的饭菜,一个星期买一院子孩子吃的玉米肠,好难。”

一阵风吹来,祁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以往购物完都会有这么一阵风,但他想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现在那所孤儿院已经有人接手了,迁到城里去了,那里的孩子每天都有玉米肠。”

祁添望向步晔:“还有,谢谢你,不然我可兑现不了我小时候的愿望。”

听到这里,步晔心中五味杂陈。最后他摇了摇头,眼泪在眼里盘旋,很轻的一层。

人生的苦难往往在受难者嘴里是一句望风而不急的回忆,甚至在他们说出来的那一刻一句举重若轻。可在倾听者耳朵里,却是一个难以给予任何慰籍的空洞。

他说:“回家吧。”

起码家里很温暖。

祁添买了几盒自热火锅,他也不想点外卖。

等火锅的空隙里,祁添咬开一根玉米肠,习惯性地喜欢含着不嚼。后知后觉发现了才把它嚼碎。这一根吃得很快很快,玉米粒的香甜还在嘴里缭绕,爆汁的一瞬间祁添好像还是当年只有六七岁的小孩,站在院子里,手上拿一根被咬了小小一口的玉米肠,听着奶奶的话,望着摄像机。

他轻声笑了,剥一根给步晔,“你怎么会突然问我吃不吃肠?挺好吃的,你也吃。”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能有答案。

步晔心疼地看他,低头咬了一口,味道很好,“我看到了书架上的照片,你小时候的。”

祁添有点惊讶,心想他在家里无聊随地转转也是正常,他把最后一截肠吃掉,笑盈盈地,“我都好久没看了,那还是在孤儿院拍的,是村里大学生毕业回老家给我们拍的,现在想想他就是想赚村里头人的钱,毕竟那时候哪个村子都穷,没见过这么高级的东西……但是毋容置疑,他的确给了我们一个美妙的回忆。”

说完他无语地捂脸,腾腾热气熏得他白皙修长的手泛红,他的声音似乎苦恼,“哎呀我现在怎么总是说别人不好的一面啊,算啦算啦,吃饭吧!”

打开盖子,一时间云雾蔼蔼,濛濛细雨散落在这张桌子上。彼此都看不清彼此,彼此都没有动筷,只等着雾霭散去,露出对方清晰的脸。

祁添立起鼻子闻了闻,“好香啊。”

步晔看着面前还冒着水泡的食物,胃里就山呼海啸,其实他没胃口,肚子里都是关于祁添的那些事。但是看到祁添吃得这么香这么欢快,步晔就像第一天那样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血放进嘴里,一抿就碎掉了。

祁添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并不是这么反感后才问:“好吃吗?”

“好吃。”

屋外是秋天,那屋内就是春天。

春天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两个人,两盒自热火锅而已。

其实想起来,超市也没那么热,但是春天穿棉袄的确有点无以适从。

吃完饭步晔想起任务,反正早晚要与他说,不如立刻做了。他轻柔地擦干净嘴唇周围的油渍,丝毫不给祁添准备接受的时间,“我今晚和你睡。”

是不是太唐突了?

而后祁添不解甚至可怖地看他,神色丑得可怜。

“为什么?”

为什么,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它除了让人尴尬就是让人冷汗涔涔,没有别的作用。

步晔把手环在胸前不回答,羽绒服前有几滴橙红的油渍。他越不回答,祁添就越想知道答案。

两个人安安静静周旋半天毫发无损,祁添实在憋不住,也不问他,干脆自暴自弃,耷拉着脑袋往卫生间走。

“那我先去洗澡。”

连花清瘟:“十四件事,以后君上你先洗澡。”

步晔拳头在羽绒服温暖的袖子里面硬成蚀骨的石头,祁添的表情就够让他无地自容了。他压低眉宇,因为适才的尴尬和任务逼迫语气渗人,跟天界时一模一样,“你是和他反着来?”

他脑袋冒烟,咬牙道。

连花清瘟感受到黑风火焰在不断包围自己,但是神职的地位让他格外嚣张且跋扈,“不许质疑神职!”

步晔暗骂一声,在祁添即将踏入卫生间的门槛时叫住了他。

祁添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把伸出去的脚抬回来,现在距离卫生间一步之遥。

步晔尽量让自己说得在理,说得通情,他压制胸腔中烈烈燃烧的怒火, “我先洗澡。”

祁添拍拍脑门,无奈道:“你故意跟我作对?”

“嘭!”步晔脑袋炸开了花。

他伸出去的手凝顿在空中,瞳孔缩放着,里头的光灭了又燃,燃了又灭。一时间火与水冲撞,刹那四溅。

回忆永远无法宽恕他,让他一遍又一遍,就像那火花一样烧不尽。

一遍一遍受凌迟,直到他真能把祁添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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