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将军——”

焦庆刚喊出声就被宋今序瞪了一眼,他赶紧咽下未完的话,改口道:“公子,你怎么能撒如此大谎呢,多不吉利啊。”

此时才过辰时二刻,宋今序坐在院子里举着特制的石墩练习臂力,闻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说父母,又没说谁的父母。”

焦庆被噎得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后又问:“那公子打算留她住到何时?”

宋今序没有回话,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

“此女来历不明,万一是敌人派来的细作也未可知。”焦庆道,“昨晚公子委实有些草率了,你就不该让她留下。”

“可昨晚我瞧着你挺乐意的。”宋今序怼道。

焦庆抓着后脑勺道:“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公子你昨夜为何不与她说明,你不是她的那个未婚夫君宋玉郎呢?”焦庆绕到宋今序面前,“如若她知道你不是,应该不会纠缠的。”

宋今序将右手里的石墩换到左手,继续上下举着,“你可知我为何要来锦州疗养?”

焦庆想也不想地说道:“自然是这里气候好,宜养伤咯。”

宋今序道:“不仅是如此。来之前,圣上特意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以养伤之名,探查那位的心思。”

“那位?哪位?”焦庆顿了一瞬后恍然,不禁提高了声量,“哦,你是说襄王?”

宋今序横了焦庆一眼,“再大声些,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么?”

焦庆赶紧捂了嘴,可他还是不解这与他撒谎有何干系。

“为了掩人耳目,我本就是借着宋玉郞的名住在此处,若将假身份告诉了她,她再泄露出去了怎么办?”

“可将她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焦庆道。

“那你有何良策?”宋今序睨了眼焦庆,“你若有法子,尽管将她撵出去便是。”

焦庆虽然不想当这个坏人,可是为了主子的大计,就算是火海他也得蹚。

与此同时,姚禾在两人的低语声中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屋中极为陌生的陈设,她缓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已经住到了宋玉郞家里。

宋家算不上高门大户,其家宅地处的大安巷位于锦州城最北端,住的多是些以苦力谋生计的底层百姓,虽然人多显得有些拥挤,但好在邻居多是些善良淳朴之人。

宋家的宅子是处一进院,大门的对面是一间正房与两间耳房并排,分别由宋今序和焦庆住着,院子左边是厨房和茅房,右侧则是两间厢房,却都用来堆了杂物,而姚禾就落脚于靠里面的那间。

因姚禾来得突然,加之昨夜天色已来不及收拾,所以焦庆只帮她将床铺腾了出来,所以当她睁开眼时,只见满屋子的灰尘和杂物,靠墙的簸箕摞得比她还高。

但姚禾却满心欢喜,至少晚上不用再提着心睡觉了,更不用担心睡着睡着突然从身后钻出个人来了。想到这些,她不禁舒了口气,笼罩在心底许久的阴霾也开始逐渐散去。

姚禾穿好衣裳,用手将头顶翘起来的碎发抚平后,先是透过门缝往外面瞧了两眼才拘谨地拉开了房门。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习惯么?”宋今序将手拢进袖中随口问道。

姚禾抬头望了眼天,估摸着快到巳时了,“以前在家里起得还要再早些,今日已经是睡过头了。”

宋今序没再说话,而一旁的焦庆饶有深意地看了姚禾两眼后,将宋今序用过的两个石墩提到了边上放着,随后便进了厨房。

姚禾更显局促了,她不停地绞着手指,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但又委实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再说错了话。

不过这样倒让她得了重新打量宋今序的机会,昨夜天色暗,许多细节都瞧得不太真切,比如他的肤色微微有点黑,又比如他的脖子比一般人要长,而他吞咽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与他的下颌一样突出。

他的身形有些消瘦,当晨风卷起衣角时,更让姚禾觉得他弱得像是能被风吹跑似的,联想起他悲惨的身世,姚禾对他的怜意又浓了些。

“看够了么?”明明是背对着姚禾的,可宋今序的后背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轻而易举地就戳破了姚禾心中那份不能言说的心思。

“我......”姚禾羞得语结,嗫嚅了片刻后,转身跑去厨房帮忙了。

焦庆正在准备早食,他揉面蒸馒头,姚禾就生火烧过。

馒头下锅时,焦庆叮嘱了一句,“别熄火啊。”

顿时,曾经被母亲支配的恐惧再次朝姚禾袭来,那熟悉的语气顿时就让她想起了失联的家人,她没忍住又湿了眼眶。

姚禾一边捏着袖口抹着眼泪,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你咋又哭了?”焦庆略显慌张,心道这些女娃娃还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

“没事,让烟迷了眼睛而已。”姚禾随意诌了个借口,可她越是想平静下来,就越是控制不住,思念和恐惧如洪水决堤一般裹袭着她的意志。

“行了,别哭了,赶紧去洗把脸,等会儿就开饭了。”焦庆表面嫌弃得不行,可心里却再提不起赶她走的心思。

他虽粗矿,却也有着细腻的心思,最是见不得比自己弱者流泪。

说到底,姚禾就是一个小女娃而已,能兴起什么风浪,没了家人依靠,此时将她赶出去,无疑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再等等吧,说不定她家人就找过来呢。

姚禾洗了脸又重新编了辫子,今日她换了仅有的一套干净衣裳,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简直与昨日大相径庭。

宋今序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双颊,以及比昨日还要明亮的眼眸,心中似泉水般叮咚作响。

姚禾总觉得不太自在,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可院中只有她和宋今序两人,她回头朝对方看去时,后者正望着围墙外面发呆。

姚禾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在想念家人吧。

姚禾之所以会这样认为,便是她也常常像他这样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暗自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

姚禾叹了口气,重新折回了厨房。

而外面那个假装看天的宋将军在听到脚步声消失后,蓦地松了口气。随即,他又为自己这反常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又圆又大的馒头出锅后,焦庆又将昨日才炖的莲藕排骨汤倒进了锅里,时不时地搅两下均匀热气。

姚禾添了把柴,开始问起了与宋今序的事。

“焦叔,宋大哥的脚是怎么受的伤啊?”姚禾问。

“前些日子外出游玩时,脚下踩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这些话都是宋今序编好的,他知道姚禾迟早会问。

“啊?这也太倒霉了吧。”姚禾叹息了一声,接着又问,“那请大夫看过了没,怎么说?”

“自然是请了,大夫说——”焦庆忽然一顿,神情也跟着变得深沉起来。

“难,大夫说很难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能站起来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焦庆一脸悲痛地垂下了头,“为了给公子治病,家底都掏空了,外面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焦庆自以为这样说就会让姚禾知难而退,毕竟谁也不想大好年华摊上个残废,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赶紧甩掉这个麻烦。

如此,姚禾就会自行选择离去,不用他赶,自然也就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了。

谁知姚禾在听了这些话后,竟毅然地说道:“没关系,只要有命活着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我会赶紧去找些活做,挣钱来补贴家用,欠的那些钱,总会还完的。”

“我不是这意思......”焦庆懵了,怎么还适得其反了?

“焦叔,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定是不想连累我。”姚禾义正辞严道,“我阿娘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是,我——”

“您放心,无论宋大哥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焦庆彻底没招了,他内心慌得不行,要是将军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非得砍死自己不可。

焦庆一直盘算着挽救的措施,以至于汤给烧糊了都没发觉。

“汤,汤,汤!糊了!”姚禾惊叫一声,见焦庆没有反应,她赶忙从他手中夺过了勺子,迅速将锅里的汤盛了出来。

即便如此,汤里面还是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宋今序的脸比灶还黑,他只喝了一口就将碗给推开了。

焦庆心虚道:“以前难的时候,馊了饭菜都照样吃,今儿怎么还挑起来了。”

宋今序冷声回道:“以前还吃树根呢,你现在怎么不吃?”

焦庆被噎得无话可说。

两人说的是行军打仗的事,可在姚禾听来,就变成另一番凄凉景象了。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与两人描述相关的场景。

在一个寒风暴雪的冬日,主仆二人蹲在一棵大树下,用双手奋力地刨着树根,即便满手伤痕、被雪覆盖了全身也浑然不觉,许久之后,二人各抱着一块树根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经过邻居家门外时,看到了别人倒掉的剩饭便顺手拾回了家里,哪怕已经馊得变了味儿,两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难以想象两人曾经过得是何等的苦。

姚禾愈发下定了决心要照顾好宋今序。

“喂,喂!”焦庆抬手在姚禾面前挥舞好一会儿,才唤回了她飞走的思绪,“想什么呢?”

姚禾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宋大哥,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再饿着你的。”

宋今序不明所以地看着姚禾。

姚禾继续道:“伯父伯母去世后,你又遭遇此等意外之祸,我知道这于你来说很难,但请你一定一定要拯救自己于水火中,勇敢坚定地向前。”

“今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宋今序似有所悟,于是朝焦庆投去了质询的目光,后者心虚得都快将脑袋埋碗里去了。

“焦老二!”宋今序放下筷子,转动轮椅往外行去,“给我出来!”

闻言,焦庆也顾不上碗里的饭了,放下筷子就追去了宋今序房中。

而对宋今序的怒意,姚禾并未多想,许多人在身受重伤后接受不了现实,从而导致性格大变,便是温文尔雅之士也容易暴怒。

所以,一切都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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