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姚禾这一天洗的衣裳比之前十八年加起来都多。偏偏王府主子们的衣裳多是用极其昂贵的真丝锦缎制成,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损坏,因而姚禾洗得格外小心。

及近戌时左右,完工的姚禾才从襄王府出来,浑身酸痛的她又拖着沉重的步伐绕道去了柳叶巷,前两天她在那儿认识了一位卖猪肉的大叔,他家的骨头每斤要比别家便宜三文钱。

“怎的今天比往日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哩。”卖猪肉的大叔看见她后,转身回屋子将给她留的排骨提了出来,“喏,一共九十七文钱。”

“谢谢大叔,今儿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个活,忙完就这时候了。”姚禾的声音疲且弱,大叔要侧着耳朵才能听清,“幸好你还帮我留着。”

“那得恭喜你了。”大叔笑了笑,边用干净帕子擦着手边回道:“我既已答应了你,自然要给你留的。”

姚禾投以感激之情,接着便摸出荷包数起了钱,一会儿后,她抬起头悻悻地看向大叔,道出了个不情之请,“大叔,我可不可以只买半斤啊,剩下的我明日再来拿。”

为免对方误会自己爽约而心生不快,她将仅剩的铜钱一股脑儿地全倒在掌心,捧给他看,“实在抱歉,我身上只有七十三文钱了。”其中还包含中今日才挣的十二文工钱。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在家的时候,她从没操心过这方面的事,她家虽不富裕,但父母从不曾短了他们姐弟二人的吃穿,一家人隔三差五都能有顿肉吃,平日里父亲还会给几文零用钱。

母亲常常劝说他们要节约一点,姚禾却从来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过。而今,当她发现需十日的工钱才能买下一斤排骨时,方知父母之苦。

会发生这样的窘境是姚禾万万不曾预想过的,而对沉默,她掬着铜钱的手不知该不该收回来,此时晚风骤起,姚禾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会儿后,她忽听对方道:“我看你也是个可怜孩子,反正也没差几个钱了,你就一起拿去吧。”卖肉大叔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捡起铜板,又将排骨上的绳子挂在了她的手上。

“这不行——”姚禾还欲拒绝。

“没事,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大叔朝她挥了挥手。

姚禾眼中含着泪珠,转啊转,她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她深深地给大叔鞠了一躬,无比诚恳地道了声谢,才转身朝着宋家行去。

白日里的繁华声悉数褪去,喧嚣的街头此时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酒楼客栈外,陆续挂起了灯笼,微弱的灯光照亮着愈见昏暗的路。

姚禾吸了吸鼻子,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也没有人会等她。此时,她越发地思念不知身处何处的家人们。

“爹,娘,阿成,你们在哪儿......”

“嘟囔什么呢,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你真把锦州当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了?”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姚禾循声望去,只见宋今序坐着轮椅懒懒地斜靠在门口,身后的堂屋里,一盏昏黄的烛灯一闪一闪的,脆弱且又坚韧。

宋今序背着光,姚禾瞧不清他的脸色,但从他的话音来看,应是没什么好脸色。可即便如此,在姚禾看见他的那一刹那,眼底突然就泛起了泪花,强忍于心中多时的委屈与不安如洪水决堤般涌出了胸口。

姚禾噘着嘴,猛地朝宋今序飞奔而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好在宋今序赶紧撑住了门板,才不至于被姚禾扑个人仰车翻。

与此同时,宋今序身体骤然绷紧,脸也跟着涨得通红,他抬手想要推开姚禾,却在听到她轻细如蚊蝇般的呜咽声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双手凌空停滞了片刻,宋今序缓缓放在了她的后背,像哄孩子般一下一下地抚慰着伤心至极的姚禾。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宋今序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姚禾趴在宋今序的肩上摇了摇头,用带着浓厚鼻音话语回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突然想家了,很想很想......”

宋今序其实非常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他少时辞别了亲友,远离故乡去至了千里之外的北境,也常常因为不习惯而备受思念的煎熬。初至北境的那几年里,他数不清在多少个夜里只身躺在辽阔原野里,望着头顶上空的那轮圆月悄悄诉说着对母亲的思念。

“别哭,你若愿意,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宋今序学着父亲的模样,用与其年纪不相符的老成语气生疏且笨拙地安慰着姚禾。

“嗯。”姚禾点头应着,却没有放开他脖子的打算。

宋今序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他唤了声“姚禾”。

“我,腿麻了。”

姚禾顿了片刻,匆忙从宋今序怀里退了出去,她站在距离宋今序几步远的对面,内心慌乱得不敢看他。

“对不起,我......”姚禾嗫嚅着。

“没事。”宋今序难得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接着又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姚禾与他说了今日的事,宋今序眼睑下垂,将视线移到她的双手上,这才发现她的双手通红且显浮肿。他摇了车轮近前,执起她的手看了看,只见掌侧已经磨破了皮,露着密密麻麻的血点。

得知她辛苦地忙活了一天才挣了十二文钱时,再一看刚刚被她扔在地上的排骨,愧疚与自责灌满了他的胸腔。

“谁要你养我了。”宋今序道,“你来之前,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我只是想多挣些钱给你买药,想让你站起来,恢复成以前的模样......”说完,姚禾紧抿着双唇。

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宋今序纵然有再大的火都不敢发出来了,沉默片刻后他才喃喃道:“以前的模样,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没见过,但我听阿娘说过。”姚禾抬起头露出一双亮晶晶眼睛,“阿娘说你面如冠玉,眉朗目清,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姚禾绞尽脑汁,将所知道的词语全部用来描述着宋今序。

“阿娘还说你三岁识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便已名震四邻,十岁时便考上了秀才,还说你是我朝最年经的秀才呢。”

“她还说你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将来定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姚禾越说越起劲,眼底是掩不住的艳羡和钦佩。但她不知道的是眼前人并非阿娘口中的那个翩翩公子,自然也就不知道宋今序为何突然就冷了神色。

姚禾还以为是他在因自己的腿伤而闷闷不乐,也是,大好前程因一桩意外搁置,满腹才华却无施展之地,翩跹公子被迫困于这方尺轮椅之上,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姚禾知他心中苦楚,于是又柔声安慰他道:“宋大哥,你别灰心,我问过焦叔了,他说你的腿是完全可以恢复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一定能够步上高台实现自己抱负的。”

宋今序冷着脸扯了下嘴角,一句话也没说,摇着轮椅转身走了。

宋今序不知心中那股闷气从何而来,姚禾的话一点错也没有,凭宋玉郎的本事,金榜题名完全不在话下,将来在朝堂上也定会大有作为。

可是他为何会觉得不开心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宋玉郎?

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宋今序冷笑一声。

宋玉郎怎么有如此的好福气,使得她全心全意相待?

为何,我不能是宋玉郎!

生着闷气的宋今序重重地捶了下扶手,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将他吓得不轻。

我究竟是怎么了,怪瘆人的!

宋今序无助地抠着手掌心,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挪到了姚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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