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底是谁

“大哥,睡衣和毛巾我放门口了。”

白予乐敲了敲磨砂玻璃门,卫生间里的水声顷刻停止,模糊问了句什么。

“我说睡衣毛巾放门口了。”白予乐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还有你洗头小心点,别对着伤口冲。”

“知道了。”

成默答应一声,撕开袋装的洗发水往手心里挤,他头发短,只挤了小半袋就够用,脑袋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他没往那上面抹泡沫,冲的时候也拿手挡着水。

洗完澡,擦镜子上的水雾时,他又看见小篮子里的珍珠发夹。

发夹花纹的缝隙里积了灰,显然很多年没用了,但却还保留在这里,会是上一个女主人的么?

成默盯了很久那个发夹,鬼使神差的,忽然拿起珍珠发夹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镜子里的自己太过滑稽,他把发夹原样插回去,将放在洗手台上的皮项圈戴回手腕上。

转身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敞着门裸着.身.体擦了水,才抖开那套灰色的睡衣。

布料上有股樟脑球的气味,客厅亮着的灯下浮着灰尘的碎影,成默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腻乎乎的香烛味。

在他的想象中,白予乐的家应该是一个明亮、洁净又宽敞的地方,而这里,却是一个由灰尘、樟脑球和香烛味糅合而成的小房子。

客房里,白予乐正坐在床上套着枕套,听铃铛声进来便转过身,目光在成默身上扫过,脸上却缓缓僵住,放下枕头说了句“我也去洗澡”就出去了。

房间不大,挨墙挤着通天衣柜,只放了张一米五的小双人床,过道进两个人都施展不开,成默只得坐下来。

隔音不太好,能清楚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声,白予乐洗澡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在吹头发了,吹风机关上,听见他刷牙干呕的动静。

跟在店里时也没什么两样,卫生间就在他睡的办公室门口对面,每天早晚他都隔着一扇门听白予乐洗洗涮涮,在脑中描绘对方的行动轨迹。

思索片刻,他起身钻到卫生间,和白予乐挤作一团。

白予乐收身让着位置,嘴里含着牙刷嘟囔道:“上厕所?”

“我也刷牙。”

白予乐这才想起这茬,忙打开镜柜给他找牙刷。

镜柜里各种塑料置物盒排得整整齐齐,白予乐翻出一把没拆封的牙刷递给他,火速漱完口,洗了洗口杯一块儿塞过去,说:“你先用我的杯子吧。”

成默挤在他旁边,胳膊刚挨上热,他掉头就走,唇角抽抽没忍住啧出一声。白予乐回头,一脸茫然:“还要什么吗?”

“......没事。”成默一步跨到洗手台前,接水刷牙。

“我先睡了哦大哥,你也早点睡。”

脚步声远处,打开了走廊远处的门,成默含着牙刷“嗯”了声,那门便关上了。

白予乐躺上床卷好被子,闭上眼默了会儿,翻了个身,转到朝门的方向躺了会儿,又翻回来。这张从小睡到大的床明明是那么熟悉,再睡起来却是怎么睡怎么不得劲。

他换成平躺的姿势,抬起胳膊枕在脑下,望着床对面书桌上的墙壁,那里贴着几张泛黄卷边的奖状。

白予乐不算学霸,顶多算是乖学生——就是那种上课从来不举手,下课去了厕所就回来坐着,老师从没批评过,自然也很少夸过的孩子。

奖状不算多,但每一张都会被爸妈郑重贴在墙上,许诺买一个小礼物,去市里吃一顿肯德基。

外面的大世界从未对他有过青眼,但在这个小房子里,他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所以要他怎么不恨呢?

当年他掏空家底请了最好的律师,不要钱,只要凶手偿命。肇事司机家属找到他这里来,一家老小跪在他面前哀求陈情,倒显得他才是恶人。

他知道疲劳驾驶不全是那个司机的错,对方也没有逃逸,赔偿款更是可观。可父母双双殒命,这余生的苦果,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吞?

记不清是那家人第几次携家带口来了,总之,他签了谅解书,肇事者判了两年,缓了一年。

这么多年了,他觉得应该快忘了,可今天一进门,看到空空荡荡的墙壁,看到鞋柜里母亲的高跟鞋,看到成默身上父亲的睡衣,那些恨啊怨啊像狂风穿胸而过,空洞洞肝胆俱裂。

白予乐拿被角抹了一把脸,卷着被子抱在怀里,后悔没把小卷儿一起带过来。

抱着那热乎乎软绵绵的脆弱生灵,总能压一压他心头那憎恶全世界的恨。

鼻子全堵了,他翻身往床头摸,没纸,心里更忍不住想哭。

跑到客厅翻了包纸擤鼻涕,走廊里门扉打开,拉长的冷影投在他脚下。

“小白。”是成默。

白予乐连忙擦了擦脸,背着身东摸西摸,仓促道:“哎哟,忘了带两瓶水过来,烧点水吧。”

他低着头挤过成默钻进厨房,翻出烧水壶打开水龙头洗。

水流徐徐灌入,成默半边身子贴到他后背上,又喊了声小白。白予乐关了水龙头,把半壶水扣进电热底座上,摁了开关,眼角冷不丁让摸了一下。

“小白,你又哭了。”

白予乐僵勾着后背,不看他,也不说话。

“是因为我吗?”成默问。

烧水壶加热的嗡声中,白予乐长长叹了口气,回答:“不是,跟你没关系。”

成默盯着他红通通的鼻尖,忽然也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头顶,手臂一带,把他整个搂进了怀里。

白予乐头被摁靠在成默颈窝里,侧对的肩膀顶着成默的胸膛,骨头传导过来那胸膛下有力的跳动,他忍不住一抽鼻子,睡衣上的樟脑味窜进鼻腔里,灌满空洞的肺腑。

成默并不知道白予乐到底怎么了,但对于他人想要隐藏起来的脆弱和恐惧,成默一向有着极度敏锐的嗅觉。

白予乐平时表现得唯唯诺诺,实际上一点都不怕他,而反过来,白予乐努力想要维持的淡然,在他眼中也是漏洞百出。

掌心下温热的单薄后背慢慢转过来,白予乐如预料般投入他怀中,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白予乐在啜泣,成默的嘴角却不合时宜地翘起来。

他轻轻摸着白予乐的后背,那温暖柔软的身体完全填满在怀中,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头发随着身躯的颤抖扫过下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电热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开关自动弹出“啪”的一声,白予乐身体抖了抖,低着头扭出来,完全没看见成默还恋恋不舍抬着手臂,小声说:“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就是......就是突然......”

成默打断,直截了当:“小白,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诶?”白予乐抬起脸。

“我——”成默目光游开,“我怕黑。”

白予乐想起好像他那屋是没有台灯,懵懵地回答:“好.....好吧。”

话音刚落,成默一躬身,手臂勾过白予乐大腿下,直接把他托在了臂上。厨房吊顶低,白予乐个头也不矮,猝不及防离了地,抬手撑着吊顶惊叫:“大哥你干嘛!”

成默单手抱着他,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捂嘴打了哈欠:“睡觉啊。”

说话间成默已经几步跨到门前,白予乐连忙爬下来抱住成默的脖子,战战兢兢进了客房,成默举着他还转了两圈:“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白予乐的脸比烧水壶还烫,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里面吧。”

成默把他放下来,他立马连滚带爬钻进被窝,想想又爬起来,说要去拿自己的被子。

“等着。”成默摆摆手,起身就出去。

白予乐连忙喊:“把台灯也带过来!”

“嗯。”

成默很快扛着被子、勾着台灯回到客房,甚至还带了杯水。放在床头的热水杯袅着白雾,白予乐被子盖过鼻子,垂着眼皮不知道该干嘛。

除了小时候跟爸妈和在大学寝室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睡一个房间,有点不习惯,生怕挤着成默,规规矩矩躺得笔直。

白天睡那么久,他哪里睡得着,躺了一会儿,悄咪咪转过脸,却直接撞进正支头盯着自己的成默眼里。

台灯的昏黄光线被成默挡在背后,勾勒出山峦般庞大的剪影,略一转身,光线泄出来,成默伸手摸了摸杯子,又转过来说:“等会儿,烫。”

白予乐并不渴,烧水本也是借口,这时却也不知如何圆,只得顺着成默支吾应了两声。

相顾无言,怪尴尬的。白予乐翻过身去假寐,不知过了多久,肩膀让轻拍了拍。

“不烫了,喝。”

白予乐蜷腿坐起来,握着温温的杯子小口抿着,被子底下的赤脚似乎让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随即整个握住。

温暖的,厚实的,带着粗糙的茧,轻轻揉捏着,把体温通过挤压传递过来。白予乐一瞬想起从前的许多个晚上,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带着香气的母亲影子在床边晃过,摸一摸他的脚,然后仔细把被子掖好。

“脚这么冰。”成默说。

穿着父亲的睡衣,像母亲般为他取暖的成默,白予乐第一次有种“想要知道你到底是谁”的探究欲,但揭开谜底的同时,会不会也要迎来形同陌路呢?

白予乐眼前模糊了一瞬,慢慢把脚抽回去。

“......睡一会儿就热了,睡吧大哥。”

白予乐背过身躺下,口鼻捂在被子里长出气,等身后久没动静了,才悄悄回头,后背压在成默硬邦邦的肩膀上。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他背后。

他默默往里挪了挪,没一会儿,后背又挨上来热源。

反复几次,白予乐快贴着墙壁上了,转身无奈道:“大哥,你老挤我干嘛?”

“冷,挨着暖和。”平躺着的成默掀开眼皮,往外挪了些,手伸出被窝,连人带铺盖卷拽过来和自己并肩平躺,“你别跑就不挤你了。”

白予乐悄悄觑着成默,说:“大哥,没想到你居然会怕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怕黑当然是撒谎,但“什么都不怕”么?这个问题抵达脑海的刹那,成默耳畔恍然响起嘈杂的喊声,眼前扑来看不清脸的对手,被子下的右手蜷握起来。

白予乐见他紧皱眉头,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歉:“大哥,我没别的意思。”

“不是的小白。”成默望着天花板,平静道:“我还怕输。”

轮到白予乐皱眉头了,他紧盯没有看自己的成默,表情隐隐紧张:“大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成默摇了摇头,垂下眼回答:“我只是想起了输的感觉,很不好,很痛,不喜欢。”

最近太忙了友友们

[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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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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