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赛现场,职业选手轮流击球。
商业布局人藏匿于坐席间,观察观众,哪几位是在完全关注台球本身呢?
这一秒钟,大多数目光落在了手持银色秒表的女人身上。
成套的Thom Browne西装,精准剪裁,权威感十足,黑色领带服帖在白衬衫衣领处。
裁判员的手套总是一丝不苟,是掌控秩序的纯白。她在迅速决策,每个手势都公正又利落。
徐安愉要求选手指定目标球落袋位置,短暂沟通后,她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习惯性拭着掌心的表盘,步调从容。
快门响动,李望遥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上,看到前排观众举起的拍摄画面。倍数放大,焦点清晰,白色方框圈在挺拔的女裁判身上。
她悠闲的收回目光,下拉刷新,自家裁判的表现又冲到了体育话题榜上。
#徐安愉西装杀 #超A女裁判 #八球权威 #台球裁判徐安愉
升级裁判长后,27岁的徐安愉再度下场执裁,自然是赛场上的核心角色。
转播放大了解说员的声音,观众听不清裁判长的沟通细节,屏幕前的脑袋忍不住去猜,画面支开了巧妙的距离感,恰好保留了“第四面墙”。
这类商业赛吸引的是流动路人盘,他们对台球关注不多,2027仍搞不懂这种安静的运动有什么好看的。
只偶然间觉得女裁判吸睛,走路带风,敏捷的做出手势,平视着与选手沟通,眼神清白又坦荡。很少见,于是开始注意这场比赛。
裁判员勾住左手小臂,往胸前竖起、掐定秒表,再次作出计时动作。
比赛临近尾声,如果不关心输赢的话。
椅背上的人依旧慵懒,李望遥随手打理了廓型裤脚的堆积,从观众席先行离开。
保姆车停在了裁判通道出口,提前等候。
徐安愉很快就出来了,换了一身休闲套装,清晰的轮廓被白色口罩覆盖,冷静的眼睛还带着妆。
她轻声向工作人员道别,迅速钻进车子离开。
“她好酷啊,怎么比选手还拽?”
“懂什么,再牛的选手也只会拿走奖金,你知道徐安愉执裁的一次热度,能带来多少赞助吗?”志愿者们化身懂王。
“姐又走得这么快!光速下班…”猝不及防的梦女戒断,被迫收回跟随的目光。
“不是拽,她会过敏,所以才不和大家参加宴会的。”女孩在这个场馆对接已有一年多,见过很多次徐裁判长,小声替人解释。
“这个点堵车呢,回南桥府邸得两小时多,要改去公司吗?”
李望遥提前在车上等她,正经开口,那就是有事要谈。
“可以在车上说。”
不要改去公司,徐安愉拿掉口罩,折进口袋,话少得反而更像老板。
她们没有讨论半句——今天这种商业台球赛。
“下个月海大校庆,你要推掉吗?虽然只参加室内的典礼就行,但我考虑…啧啧,怕你触景生情啊。”再度布局,口吻没那么正经了,李望遥开始带着几分揶揄。
“怕我破镜重圆?放心吧李老板,过去了。”薄唇线条分明,说出的话淡淡的,徐安愉看向窗外。
沪城离海城一千公里,触不到景的地方,一样会生情。内疚之情,抱歉之情。
“喂,不是,谁说是破镜重圆了?”李老板提高一点嗓门,用按键关掉了驾驶室连接窗,隔绝了司机的视线和听感。随后转了转手机,语气调侃:“你们又没在一起,哪来的重圆?”
裁判嘛,语言和逻辑都要求严谨,她们的确没有资格用“破镜重圆”。
李望遥递过屏幕,“来,好好看看你自己,《业界权威、人格独立,第一女裁判赛场惊艳瞬间盘点之大杀四方》,呵,我都要断气了,这标题长的,真够乱。老公姐,我说,你不会再喜欢学生小孩什么的吧?”
配图是刚才那场的媒体照片:徐安愉右手横起握拳,左手掌心竖直抵住,比在胸前,脸上的神情坦率,只用手势示意选手:这是一杆贴库球。
赛前的休息室采访中,记者抛出“优秀的女裁判越来越多”引导她大谈女性赞扬,她回答:“裁判职业的核心是专业能力,与性别无关。”
“过去了”最好,愿意去参加更好,连车马费都没有的行程,布局人看中的无疑是“造势”。
裁判长以“优秀校友”身份出席母校活动,随便搭配个无框眼镜的造型上台发言,新闻稿上准被吹成“高智学霸”,低调,拉好感,与有荣焉。
“嗯,没在一起,没有区别。”彼此确认心意,聊天约会,告知家人,和正式交往没有区别。
她只回答了上个问题,说完,收回窗外的目光。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旁边座位狡黠了眼神,低声靠近:“没区别?你们做过?”
做字咬的略长,成年人会懂,李望遥嘴上没放过她,心里却没指望徐安愉会回答。
她只大徐安愉一点点,是圈子里将小众赛事跑通商业化的第一人,自有一套逻辑。
她总是开口犀利,无人计较。
“没有。亲过,一次。”当事人给出标准答案,像回答场上的无聊争议,如果耳朵尖没红的话。
“靠!对方这么猛…”竟然亲过,李望遥探过半个身子,搭上隔壁的扶手,八卦起来。
“不会是你主动的吧?大裁判看起来是不太需要爱情的样子…人又比你小,能有勇气说句喜欢就不错了,还会敢生扑吗?任何人想和你发生点什么,都需要你主动一下吧。”
除了是老板,还是不正经的闺蜜,闺蜜在猜徐安愉会不会主动?肯定不会,她习惯与人保持安全距离,只会用规则和秩序处理问题。
徐安愉不着痕迹的挪远了扶手上的胳膊,彻底沉默,只哼了一个无奈的笑,算是自嘲。
“忘不掉初恋的话,可以理解,”可李老板不解。
“你这位,没恋,没谈,没做,前女友都算不上,有什么忘不掉的呢?徐大裁判,嫌工作不够你忙?”
李望遥还知道:对方也是女生。
顶级女人,喜欢的也是女人,没有天理。
徐安愉大四那年,弯给一个学妹。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不认识那个女孩。
赛场和网络,很多人喜欢徐安愉。
猥琐的幻想、短暂的狂热。
但从没有人追求徐安愉,她执裁赛事,旁观者来执裁她。
第二件事:“庆功宴还是不去吗?你又不是酒精过敏、饭过敏……”李望遥呼出半口气,又是这个话题。
互联网上不只她一个有流量的“女裁判”,但其他更像网红的精心演绎。
用胸口贴住球桌、不经意的提臀,眼神还能拉出细丝。演绎只会让观众对女人感兴趣,不会再把目光分给比赛本身了。
最具商业价值和影响力的顶级裁判不屑这样做。这张脸上,没有向任何一方的讨好或嘲讽。
李望遥的布局很适配,徐安愉团队不需要刻意经营社交账号,那些出圈的西装杀、眼神杀视频,都由现场观众随机生产。
好的裁判,是继细致观察和专业裁定之后,整理情绪和语言,更好的与选手沟通。
徐安愉就是这样,言简,但意赅,强大的沟通力才是她的必杀。
所以行业更喜欢请徐安愉来主裁,比赛是,活动也是。
“除了是裁判长,还有赛事相关的宣传活动形象大使,以后会有更多的开幕式、动员会、颁奖礼等你参加,你还是一场晚宴也不去?”
起初做裁判员,是比起中学十块钱一小时的台球厅兼职,刚上大学的她更想要周末几百块的执裁费。一转眼,已经走了这么远。
“好,我想一下。”对于第二件事,只有一句回答。
她没再重复以前那套说辞——“选手输或赢,我去庆什么功?”
人人清楚,庆你为这种边缘比赛的热度加码之功。
可李望遥知道,徐安愉依旧不会去,她对社交的需求度很低,对世界的信任度也低,超过本职工作的界限,她不会打破的。
说前两件事,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
最最重要的事,放在最后开口。
第三件事,她们称呼和语气都更加亲近,是遥遥和安愉,没有打趣也没聊工作,却没有达成共识。
商务车从南桥府邸地库驶出,远离市中心的低密度洋房,私密又冷清。李望遥靠回椅背上,半天才对司机开口:“回公司吧”。
八月底的沪城,高温、少雨、湿度大。
徐安愉忙着穿梭在空调房和赛场,很久没有体会过外面是什么天气了。
和自己的家乡南城差不多?她隔着落地窗猜想,记不得了。
海城九月的天气更让人刻骨铭心,记忆带着咸咸湿湿的海浪,再次翻涌,心脏也跟着蒸了起来。
-那天晚上的梦,混乱极了。
她梦到大四上学期,自己第一次出席学校晚会,是2023届的迎新典礼。
忙着校外兼职的边缘人物,因为“美女裁判员”的名气出圈,十分可笑的成为了校领导口中的学生榜样;
梦到活动的负责同学,大二艺术系邱忆。
宿舍楼里吹不出来那种清新的卷发,遮在她的格纹贝雷帽下,梦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最后是愤怒?失落?还是伤心?
梦到邱忆落落大方说:嘿嘿,现在我要送你花了。
街边人来人往,徐安愉在静静等待着社死,等到了她从背后掏出的手,手里拿的是一个仙人掌造型毛绒玩具。
邱忆亮着眼睛说:“公仔一点也不徐安愉,但仙人掌很徐安愉啊。”
你知不知道,其实,“公仔”很“邱忆”。
梦到她对邱忆不冷静,“我的喜欢,还不够直白吗?”
然后吻到了笑着的嘴角,第一次尝到了让人上瘾的薄荷糖味道。
也梦到邱忆拥住她说:“你赴约、让球、赌愿望,这么明显,傻子才会不知道呢。”
还有那句“我来向你表白吧,毕业典礼结束,等我向你表白呀。”
梦醒了,她清醒地记起:自己逃了。
2024,毕业典礼后,徐安愉逃离海城六月的清新海风,逃离同样第一次爱人的邱忆,逃离又一次不属于她的“平安和愉悦”。
迎新到毕业的拉扯,很短,不足一年。
地球继续环绕了三圈,谁都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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