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渺小银河在他手心中

这位人类朋友教他这个世界的几乎一切。一天,他竟然给他打开了一个屏幕里绿色的东西,接着翻动,白璃回头时,看着暖黄色台灯将他的脸打得很亮,漆黑的眼,饱满的唇在翻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干扰他移不开视线…………他望着那小麦色的皮肤,显露出来的喉结滚动。他移不开视线,只听到那人叫他名字,语气平淡,嗓音低沉:

“白璃,你想看电影吗?”

“那是什么?”

“人类用一些他们的“法器”将类似“戏剧”的东西保存了。你可以看到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故事。”

墨玦望向他,眼睛清澈干净。

他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面前的黑色屏幕显现出了一片天空。一片羽毛从天而降,婉转的在人类世界里的城镇摇曳。接着落在一个坐在椅子上男人的脚边,男人捡起了他,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里的书本上…………男人有些愣愣的,从箱子里那处一个白色的礼品盒。

字幕亮起:

“我妈妈曾说,人生是一块巧克力。”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滋味。”

这个叫“电影”讲述的漫长故事,虽然读着是墨玦另一个国家的语言,他也只能看着字幕勉强看懂。

他看着男人,原来他叫“阿甘”。他看着阿甘走向校车面对同学的欺负,却被一个叫珍妮的姑娘接纳了。他看着阿甘被珍妮催促着快跑,就这样,那双被禁锢的双腿竞跑了起来。他看着阿甘和珍妮在稻草田里奔跑,为了逃脱珍妮的父亲……

他看着阿甘跑进了校园,战场,医院。他看着阿甘救赎了没有双腿的长官,他们在摇曳的大船上大笑,怒斥那个叫“上帝”的人的无能。

他看着阿甘成了战争的功臣,乒乓球球星,一名副船长,一个百万富翁。

他看着阿甘的人生,“电影”中那个属于阿甘故事的音乐,永远带着激昂向上的乐观,就这样一个平淡但波澜壮阔的一生自他双眼生起。

他看着阿甘,爱着珍妮,爱着他的战友,他的长官,和她的母亲,并且一个个逝去。

故事的最后结尾,悲壮但深邃的声音席卷那个有些小的房间。两个入迷的身影就这样坐在两把高矮不一的椅子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

墨玦不说话。白璃说话: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面前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撑着头看他,目光坚定,像是木雕般的僵硬表情,白璃看了好久,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到狂拍桌子!墨玦的呆愣目光在望向他时,白璃更加控制不住的大笑!

他从未有过如此开心的时候。墨玦想。

天生白皙细腻的皮肤,面容青涩秀气,如同白瓷般皎洁的脸上泛起了荷花一般颜色的红晕。笑起来时,眉头里的忧郁顿时不见,橙红的宝石般的透亮眼睛,像是摇晃的水光粼粼的清泉。像是在喜乐和幸福里供养奉献的仙灵,从不沾染半分苦楚和忧伤。

他笑的脸都发烫,顺了好久,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匀气。

“你……在笑什么。”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那张泛着红的脸突然朝他凑近,近的有些让他乱了心的脚步。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的双唇。

“你有没有觉得你也是一个……”

“傻子。”

后面的日子平淡但每一天都很清明。那间出租屋也开始因为另一个人的介入改变了。

斑驳的墙皮贴上了一张张色彩舒适漂亮的画,有向日葵、荷花,和一些星空的水彩画,白璃拿着手里的画笔细细的涂着,水墨自他笔下开起。人类世界里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但学会了以后总是好玩有趣的。墨玦擅长写生,却不擅长颜色的作画,他看自己喜欢就买了四板颜料,起初是看着视频一笔一画的学,一周后他也会自己画了。

他学会了怎么用平板做些基础的功能。并且学会了拼音。

墨玦给他的礼物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可能是良心过意不去吧,他让墨玦坐在椅子上,给他画了张画。水放多了,所以头发还是盖住了眼睛,整体还算能看。但后面墨玦拿到之后就找不到了,他可能不喜欢丢掉了吧…………

两个月的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事的。

他狠下心,将自己的橘黄长发剪到了半腰,勉强没有哭出声。

后来的发型就是如人类一样扎着马尾了。

可能是为了排解寂寞,两个坐在黄色沙发的朋友看着面前的电视,白璃靠近了墨玦,有些开玩笑的说道:“墨小哥,如果有一天,我和你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你给不给?”

面前的人看着他,眼睛眨了眨。

他也眨了眨眼睛。

墨玦对他说:“给。”

他哈哈大笑,没有回应面前这个男人。

你不会的。

后来有一天。

芜城下着密密麻麻的大雨,台风过境了,接着是万千豆大的雨珠坠地。望着楼下漆黑的一片,路灯小区里没有修好,四周皆是寂静,白璃有些焦急的用手机给墨玦打了许多电话但都没有接。家里也只有一把雨伞,他现在还放在雨框里。雨愈下愈大,他打的电话也都是提示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listenyour——”

他关上了手机,有些着急的左转右转。

是出意外了吗,是手机进水了吗?

以前新闻里说大雨会让人看不清路掉进管道里,他纠结急促的皱起了眉,啃起了自己的手指甲,另一只手在手臂上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望着大雨倾盆,摸了摸自己的猫耳。

有许多个瞬间,他也希望。

自己也是同他一般的人类。

但他想了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为了生活而活着。

墨玦,谢谢你。

但我也该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控制不住他的心。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盖上了一顶帽子,抓着手中的透明雨伞,下了楼。雨中的他由走到跑,他没有穿鞋,雨漫过他的脚踝,冰冷肮脏,带着些污泥,脚步翻飞时雨水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泪。雨大的离奇,只有面前一束白光照在他的脸上。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那里,拿着看不清但刺眼的的光。他跑了过去,脚步声混杂雨声响彻在那漆黑的小巷里,他撑着伞,抓着伞的手很紧,因为面前那个人的身影太过熟悉…………

“墨玦。”

他似乎没有听到,只是背对着他。

——————“墨玦!!!!!!!”

那个身影动了动,回头时,光凉得刺眼:

他双手拖着一个类似镜子做的十六角几何物体,上面有些乱七八糟、复杂的孔子可以将里面的光源发散般照耀四周。雨似乎是蓄谋已久的幕布,乱七八糟的光线贯穿了一颗颗豆大的水滴里。

墨玦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几乎全都被大雨淋湿了,就这样挂在身上,墨发也被雨淋的黏在脸上。但那双眼睛,还是如往日一般认真、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他走向了他,步伐健硕。

雨变得很亮,很亮。

“这是……你要的星星。”

“我摘下来了。”

像是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一个既定的数学公式,他还是平和冷静,如锐利的刀。

他抬眼望着面前淡橘黄色头发,如雏菊般灿烂的少年,奉上了他亲手摘下的满天银河。

太傻了。和电影一样蠢。

“墨玦,你为什么就是这么…………”

白璃嚼着嘴里的字,他也不该怎么形容这些东西,只是泪水,缓缓红了眼眶。

我不要和你陷进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泣,只是很心酸的感觉塞进了胃。

翻滚,翻滚。

他在人间经历过两次大雨,一次差点让他死去,一次在六月初夏里,下在他的心里。

望着那个人,他抓紧了雨柄。

心里的那张大火,那走向**的理想,就这样堕入深深的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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