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ⅩⅩⅩⅣ

“好。”我再次点了点头,将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医用酒精收起来,顺便将他的衣服递给他:“穿上吧,小心别感冒了,快到吃饭时间了,海边有自助餐,我们去那里吃饭吧,当然,你暂时不能吃海鲜,那样伤口好得快些。”

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正在换鞋了,梦野久作呆愣的目光追随着我,我从中看到了错愕与不解,便向他解释道:“虽说是监视你,但我并不想将你关起来,如果真的把你关起来的话,性质就变了,你们mafia那边会很麻烦,所以你依旧可以自由行动,我在你身边看着你就行了。”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为了不让我伤害到你,我不会绑你,也不会打你,但你自己自觉点,别乱伤害人。”

这话他好像听懂了,他跳起来,朝我恶劣地吐舌头,以此表示自己微不足道的抗议与威胁,还朝我呲牙咧嘴地放狠话:“哼!等我拿到娃娃!我就要看着你那张死人脸疯狂的样子!我要弄坏你!”

真是像小孩子对待玩具一样的话,有点可爱,但就是不太温柔。

我道:“好的,所以快穿好衣服走吧,梦野君,你也不想饿肚子吧,我刚才听见你肚子在叫了。”

“……”

很快,落日隐没,暮色降临。

横滨的大海在夜里有种温和的静谧,细砂铺就的沙滩在路灯中泛着细腻的白,我们来到海边解决完晚餐后,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相约到海岸边散步。

梦野久作对此兴致缺缺,但当他看见偌大的渔船响着笛鸣靠近港口时,我发现他的脸上意外浮现出了向往的神色。

半晌后,他指着海上的一点灯光问我:“那里是什么。”

“是一座小岛。”我告诉他:“那光是灯塔发出来的。”

他“哦”了一声,我便继续道:“那是一座观光的小岛,这艘渔船每天都会送游客往返那里,想去吗?梦野君。”

他没有答话,表情也很安静,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漆黑的海面。

我试探性地牵起了他的手,他挣扎了一瞬,但没有甩开,也没有说什么,于是我擅作主张牵着他踏上了那艘渔船。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坐渔船,相比游轮这样的工具,渔船晃荡得多,漆黑的船体表面由木板打造,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中变得黝黑,泛着一股属于海洋的腥味。

梦野久作刚踏上甲板时险些摔倒,一旁的水手温和地扶住了他,他一愣,随即不自在地甩开了手,我牵住他,看见他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船锚收起,渔船发出震耳的笛鸣驶离岸边,就此,熟悉的海岸远去,月夜下泛着浪花的海水掀起波澜,推着船只远行,不多时,眼帘中就剩一望无限的大海。

梦野久作似乎不习惯近距离听船的笛鸣,抬手捂住了耳朵,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没有答话,只是在片刻后,喃喃地说:“像鲸鱼的声音……”

我一愣,问他:“你听过鲸鱼的声音?”

鲸鱼的叫声属于超声波,按理来说,人类是听不到的。

但是梦野久作说:“没听过,可是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这么说的人望着月夜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其目光异常的宁静,在这一瞬间似乎有种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淡然:“震撼,刺耳,强大,和自由……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将渔船的笛鸣与鲸鱼联想到一起,只能看着夜风吹扬他的发丝和鹅黄色的围巾。

他似乎还不习惯失去自己的布娃娃,白天抱着它的手臂现在只能虚虚弯起,像怀抱着什么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身子,这让我觉得他好像感到冷一样。

恰逢稍大的海风吹过,将他柔软的围巾吹散,温和的海风带走了他的围巾,他一惊,目光追寻着它远去,我在那一瞬踩着甲板跳上船沿高高跃起,抓住了它,然后跳下甲板,在他愣忡的目光中帮他圈上颈项。

他垂下眼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重拾的围巾,抿起的嘴角似乎因为失而复得的温暖而变得柔软,看上去难得的乖巧。

等我们到了小岛上后,梦野久作失望地发现这里和我们刚才来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观光的小岛,它此时的人流量比横滨的海岸边还来得多,而且为了吸引游客,它早在几年前就被打造成了更加商业的模式,我们到时入目的就是流光溢彩的街贩小道,这里特有的海景风情在人为的加工中变得迷蒙,海边的椰子树上挂着飘洋的广告横幅,彩色条纹的热气球飘在夜空中无法坠落也不能远去,属于人类的烟火气息从修砌的油柏马路上一路贯穿了整座小岛,恍惚间,似乎连风中夹杂的咸涩的海洋气息都被稀释。

对此,梦野久作脸上浮现出崩溃的神色,就像一个美梦被打破的小孩子,他在人群中近乎厌恶地大叫道:“讨厌人!为什么这么多人?!”

他的声音引得游客的注意,大家纷纷用看熊孩子的目光看着他,顺带遣责我这个“家长”,我不明白梦野久作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现在要怎样安抚他,于是,我走前两步,朝他招了招手:“这里,梦野君。”

他看上去并不想再走了,但现在的环境绝对不是他想呆的,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地信任我,跟上我的脚步来。

我带着他脱离人群,沿着海边无尽延长的油柏公路往前走,路边拔地而起的街灯一盏又一盏,拉长了我们的影子,电线在天上横陈,随着我们越走越远,人声的喧嚣也被我们抛在脑后。

我们一起穿过宽阔的沙滩,越过影子茕立的椰子树,海船呜呜的笛鸣由远及近地传来,当我们越往前走,灯光就变得越来越暗,到最后倾向于无,而我们两个则是彻底融入黑夜中,任由静谧的大海和远处连绵的山峦在眼前延展。

我带他去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偏僻海岸。

期间,梦野久作难得敛去了所有的声音,他在这个过程中就像一抹沉默而静谧的影子,任由我牵着他的手走远。

幻想的美梦重新勾织,当他望着四周漆黑的礁石和翻涌的海浪时,一种雀跃的笑终于在他的脸上绽放。

明明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可是这一刻,他像遗忘了所有疲惫似的,犹如欢跃的雏鸟一般,放开了我的手,朝前方的沙滩奔跑起来。

细腻的沙踩起来好像能让人陷进去,我脱了高跟鞋,看着小小的少年也脱了鞋袜,他像扔垃圾一样,将其扔进海里,任由雪白的浪花将其卷走,细白柔腻的沙从脚趾的缝间随着海浪流走,拉着少年往海里走,温柔的潮水,带着海浪的余韵以及消弥的白花,漫上他细瘦的脚踝来。

有齿轮生锈的自行车被遗弃在不远处的樟树下,岛上的渔村在另一个方向闪着明灭黯淡的灯火,时间的界限好像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模糊,少年踩着海水时不复规律的声音扑通扑通的,像春日里山间的石子落入水潭,他正像玩跳格子一样,欢快地踩着那些如同泡沫的浪花。

我很奇怪来到这里的梦野久作竟会如此开心,他说他讨厌人,但从今天看来,他对世界的好奇并不虚假,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我以为他会更喜欢热闹新奇的地方。

然而,他此刻的笑容很真实,咸湿的晚风带着余温扬起少年柔软的发丝,他纤瘦得像是缺乏营养的轮廓被冷清的月光镀上一层单薄的光影。

十三岁的人类低着头,尚且青涩的面孔上眼睛出奇的亮,正专注地寻着脚下浪花消弥的轨迹。

某一刻,他无意间抬眼望来,柔软的围巾被海风吹鼓,他被倏大的浪拍得一个踉跄,我伸手去扶他时,温热的掌心相触,他骤然一僵,随即低下头去,看到一个玻璃瓶飘至脚边。

人类总喜欢寻求心灵的寄托,以前他们将美好的愿望祈于神明,如今也经常有天真的孩子会将愿望写在纸上,塞进玻璃瓶中放入海中。

虽然我很想说这是一种海洋污染,但梦野久作不觉得。

他兴致勃勃地捡起了那个玻璃瓶,想要打开,但是试了半晌都打不开那个木塞,气恼之际失去了耐心,竟想要将其摔碎,我便拿了过来,稍一用力,就让纸条和木塞子都从瓶中脱离出来。

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没有署名,是异国的语言写的,梦野久作看不懂,我便翻译给他听:“这个人说他希望世界快点毁灭。”

闻言,梦野久作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着手,说真是不错的愿望。

但下一秒,他尽显失落地说:“但我没有能力实现他的愿望。”

这话他说的非常认真,仿佛有所共鸣似的,少年抱着远方,脸上竟有几分缥缈的歉意。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漂流瓶是几年前的了,而当初写下这个愿望的少年如今已经参加了军队,成为了一位保家卫国的士兵。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个令他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遗忘了,到底还是不成熟的孩子心性,梦野久作将那张实现不了的纸条扔进海里,拿着那个空空的玻璃瓶捡了满满一罐的贝壳。

玩得累后,他抱着那个装满贝壳的玻璃瓶,不顾脏,仰面躺在海水波及不到的沙滩上。

天上的流云飘浮在月亮附近,他的脸庞被照得莹亮,常期不见日光的肤色很白,有种圣洁的光飘浮在他的五官上,我听见他对我说:“你知道瓶中小人的故事吗?”

如果是说历史上的瓶中实验我还是知道的,但我太高估梦野久作了,他眨着眼,笑着对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住在玻璃瓶中的小人,瓶子就是他的家,一旦从瓶子里出来,或是瓶子被摔碎了,他也会死掉,他是只能活在瓶中的小人。”

“然后呢?”我听过类似的故事的版本,但细细一想,这些都没有结局,于是我向这个只有十三岁的人类寻求答案。

“然后有一天,一个人类捡到了他。”他说。

“人类问他,你需要食物吗?”

“他说不需要,瓶中的氧气就是他的食物,他不需要吃喝拉撒,人类的生理与他无关,只要呆在瓶中他就能一直活下去,在瓶中他不会生老病死,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可是人类还是打开了塞子,将一颗葡萄塞进去给他了,瓶中小人第一次吃到瓶子外的食物,他迷上了那样的美味,然后,人类又掰了一小块饼干塞进去给他,他也喜欢上了那个食物,再后来,人类又给了他很多东西,一小块橘子,一点饮料,一片花瓣,一只瓢虫……瓶中小人的瓶子渐渐被外界的新鲜事物堆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捡到他的人类死掉了,没有人再牵引着他认识瓶外的世界,可小人的心已经被世界的繁花所占据,他对宽广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自己所在的世界实在太狭小贫瘠了,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自己从瓶中走出来了。”

说到这来,梦野久作停顿了一下,我又问:“然后呢?”

梦野久作没想到我会追问,愣了一下,随即坏心眼地笑了起来,他坐起身,哈哈大笑出来,像恶作剧成功的讨厌鬼,朝我恶劣地吐舌头:“对外界非常好奇的瓶中小人从瓶子里出来后,然后就被一只路过的老鼠咬掉了头啦——他就死掉啦!”

对此,我平静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结局。

我的反应好像让他失望了一样,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没理会这个眼神,而是告诉他我们该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他一顿,脸色变得空白,然后对我说:“疼……”

我一愣,就见他抬起了一只脚,说:“脚很疼……”

“因为你的伤口刚才泡了海水。”我提醒他:“海水可以消毒,回去再擦点药就行了。”

他一噎,又嚷嚷道:“我没鞋子了!我累得走不动路了!”

“那我背你。”我说,一边朝他蹲下身去。

后面安静了足足五分钟,我才感觉到属于他的体温覆上了我的后背——少年一只手抱着玻璃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背起他,带着他往来时的长路返回。

途中他很安静,安静到不正常。

某一刻,我注意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抽离了,就算不回头我也能通过权限知道他的那只手上正攥着一颗角尾尖锐的贝壳,打算对着我颈侧的动脉刺下去。

那是他方才在海岸边偷偷藏起的“凶器”。

但赶在他动作前,我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不要这样做,梦野君,你应该不想用这些漂亮的贝壳杀人才对。”

他骤然一僵,声音因被戳穿而变得惶然又倔强起来:“少自以为是了!说到底这些贝壳也只是贝类的尸体而已!它们真正的生命早就死了!”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它们的尸体变成了你打算杀人的工具。”

他翕合嘴角,正打算再说什么,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又道:“还是不建议你杀我,你杀了我后,要怎么回去?”

“我可以逃跑。”他说。

“是吗?”我抬眼望向前方,那里的灯光渐渐清晰,我们正在脱离黑暗走向光亮的所在:“可是一个人逃跑不孤单吗?”

身后倏然没了声音,我表情异常的平静,继续道:“就像瓶中小人一样,那个人类死后,他变得很孤单不是吗?不管是对世界感到好奇也好,都是靠那个人类在维系着的,对吗?说起来,瓶中小人真的是死于老鼠的嘴中吗?”

“别问了。”背上的梦野久作突然说:“那个故事是我瞎编的,所以别再说了,这么认真地说教显得你又笨又可笑。”

我一顿,点了点头,听话地没再说什么了。

这样的前提是我知道梦野久作放弃了攻击我的意图,我们一路保持缄默走到商业中心时,那里的人变得很少了,也是这个时候,梦野久作才展现出了对事物的好奇,我便以要给他买双鞋的理由带着他走进了那些流光溢彩的街道中。

时间有点晚了,很多店都打烊收摊了,我给梦野久作买了一双新的方口鞋后,看见他像个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对着周围的事物流露出无限的新奇感。

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也不和我客气,欢快地跑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待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他才将目光移向了贩卖赤砂糖的店铺。

梦野久作身上有个可爱的斜挎包,我将红褐色的糖果捧进了他的包包里,他低头看了看,眼睛亮亮的,像巨龙得到金币一样,珍惜地将其放好。

在这一切做完后,我得知最后一艘返航的渔船已经开走了,对此,梦野久作显得很开心,和我对着干仿佛成为了他的新乐趣一样,他掩起嘴噗嗤嗤地窃笑起来。

我正准备在岛上找个旅馆歇一歇,可是梦野久作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吵着要回去。

我不知道他这是刻意为难我还是别有目的,总之他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让我怀疑他就是在和我对着干。

但我还是依他的愿,牵起了他的手,在港口边往漆黑的海面踏去。

“你疯了吗?!”眼看我们就要一起坠入海水里,他用尽全力想要扒开我的手,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一边闭上眼尖叫道:“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但是意想之中溺水的窒息感没有袭来,被海水浸没的冰冷也没有包裹他,相反,少年感觉自己的手被牵引着,周身像是被风轻轻托着一样,变得异常轻盈。

睁开眼,他看到了飘缈的金光,海面像是被照亮似的,正以我脚下为中心扩散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他瞪圆眼,不可思议地发现我竟然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踩在水面上,与此同时,我牵着他,让风之力助他踩在水面上,我以引导般的口吻对他说:“梦野君,往前走吧,别害怕。”

闻言,他愣愣的,下意识跟随着我的脚步往前走,因为本能的害怕,他攥着我的手攥得非常紧,就像抓着救生圈一样,当他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远离港口很远了。

静谧的夜,月色浸在海面下,我们走在海上,泛着金光海浪此起彼伏,像无数闪烁的星星,世界好像在这一瞬浓缩成了脚下的这一片星海,梦野久作在某一刻抬头来,愣愣地看着我:“你是神吗?”

“不是。”我说:“你当成是我的异能力就好,神明可比我伟大厉害多了。”

恍惚的神色掠过他的脸,他低下头,看见幽蓝的水面下有无数巨大的鱼影飘过,他狠狠吓了一跳,几乎想跳到我身上来:“它们会跳上来咬我吗?”

“可能会,但我会保护你的。”我说。

他依旧有些害怕的样子,我却指着那些鱼影对他一一介绍那些鱼的种类,说到最后,我告诉他:“梦野君,世界确实很宽阔,世界并不只有人类,现在世界未知的一部分就在你的脚下。”

闻言,他攥紧了我的手,浑身都在颤抖,我以为他害怕,却见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近乎惊喜的笑容,那是一种兴奋又震撼的颤栗,他死死地盯着这片无垠的大海,所有的忧郁仿佛都已远去。

也是这一刻,不久前还在喊累的少年仿佛遗忘了所有疲惫,远山送来袭凉的晚风,我的长发和他的围巾一起胡乱往后飘,他的手有些烫,不见天日的少年用自己的双脚,追寻着黑夜的灯塔,随我一起安静地跨越了一整片大海。

等到我们终于到达旅馆时,已经半夜两点了。

在我洗完澡准备关灯睡觉前,我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点接到他的来电,以前还是他的下属时倒是经常,特别是第一个世界,01号的太宰治喜欢半夜自杀,然后打电话和我说遗言,即便我们当时只隔着一个房间,但如今我们的关系我觉得没好到这种程度,我只能认为是他临时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于是,甫一接通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喂,太宰先生,您好,是我,我是梵妮莎,有什么事吗?”

对面却倏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说:“啊,对不起,我打错了。”

“没关系。”我平静应下,正准备挂断,却听他问:“你还没睡吗?”

“嗯,准备睡了。”我说:“您好像也还没睡。”

“去喝了点酒。”他说,声音被手机过滤过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正想说喝酒不利于伤口恢复,但一想到那家伙一向如此,也就不说了,他却突然道:“你找到Q了吗?你们异能特务科打算把他带回去吗?港口Mafia那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只是远远监视一段时间罢了。”我对他的话感到有些奇怪,并寻求他的意见:“这不也是您的意思吗?如果觉得不妥的话,要不由您来控制他?”

我听到他似乎笑了:“这也是异能特务科的意思?安吾告诉你我的异能能控制他吗?”

我迟疑地说:“不,这只是我根据当下情境给出的玩笑……嗯,是建议。”

“你竟然是会开玩笑的诶——”对方像是发现什么令人惊喜的秘密一样,声音倏然轻快了起来,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相信他喝了酒,但他应该不是在酒吧,因为他的周围很安静:“真不可爱的玩笑和建议,给我的话只会让事情更难办,到时Mafia和侦探社只会更加水火不容了。”

他笑道:“由你们异能特务科继续监视吧,只要不让他继续扩大范围就行了,梵妮莎小姐,记得最好不要接触他哦。”

青年的话说到这里,我看见旅馆里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梦野久作从双人套房的另一个门走出来,为了最大限度给予这个孩子自由,我和他分开在不同的房间睡,但此刻,他站在旅馆特有的迷蒙的暖灯中,用轻轻的声音对我说:“梵妮莎,你能把我的娃娃还给我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其语调很柔软,就像在咀嚼一块糖果一样,后面的话甚至带有一点请求的意味,这对他这样倔强又喜欢逞强的人来说必然需要一种莫大的勇气。

他扑闪着湿漉漉的眼睫毛,对我说:“没有它的话,我睡不着。”

顿了顿,他又抿了抿嘴,双手捏着衣服的下摆,不安地搅动着,似乎在想办法说服我:“我尝试过睡觉的,我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没有它我真的睡不着……”

最后,他似乎因此掉了一颗眼泪,近乎无助又罐子破摔地吐出了一句话:“我害怕……”

闻言,我意识到梦野久作不久前坚持要回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个娃娃。

我决定把那个布娃娃还给他。

“太宰先生,等我一下。”我这么说,准备去藏布娃娃的地方拿,可是耳边却传来了太宰治一瞬间降至冰点的声音:“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很显然,他听到了梦野久作所说的话,并判断出了当下的情况,他说:“你有碰到他吗?”

“你身上有类似抓痕的印记吗?”

“你们现在在哪里?”

这些问题一股脑扔过来的时候,感觉就像冰凿在皮肤上,但最后,太宰治自己先放缓了语调,似乎在安慰我:“梵妮莎,别还给他,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

但我已经找出了那个布娃娃,将其递给了梦野久作。

这样的行为在以前的太宰治看来必是要骂我蠢的,现在说不定也是如此。

但我看着梦野久作,我看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人类,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当他意识到我正在和太宰治打电话时,这个昨日还在站台列车上敢对太宰治放狠话的孩子在我面前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显然,他很害怕太宰治,他打从心底里畏惧太宰治这个人类,昨天那些话说到底只是这些年被太宰治关起来的仇恨支配出的声张虚势,我擦掉了他安静的眼泪,梦野久作抱着娃娃,一派乖巧的样子,我便对太宰治说:“需要抱着武器才能安心入睡本身就很悲哀,太宰先生,就像我希望您能睡过好觉一样,我也希望梦野君能睡个好觉,更何况我觉得它也许不仅仅是保护他的武器,更是陪伴他的朋友。”

就此,对面传来一阵冗长的静默,我觉得太宰治现在可能就在心底里骂我蠢,他似乎放弃说服我了,但我很快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意外的,褪去了所有的轻快,就像方才的梦野久作一样,那是柔软得近乎请求的声音: “至少,你可以等到我到你那后再还给他,我是说,我能消除他的异能,所以,拜托了,等等我吧,梵妮莎……”

哒宰:“他很危险!”【bushi

梵妮莎:“会吗?只是人类幼崽而已。”【bushi

只能说黑时宰真的不会养孩子啊哈哈哈哈

可以有评论吗诶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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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ⅩⅩⅩ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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