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锦跟上那萝卜魔修,一路追到了城主府前。
神识一经放出,这擅长遁地之术的魔修行迹无所遁形,同时也锁定了城中招魂阵法的中心位置——祭台。
但当他欲破门而入之时,一直在地底躲躲藏藏的魔修却探出了脑袋。
脚下诡异的法阵以这魔修为中心展开,他竟是以自身为阵眼,开辟出一方惑人心智的幻阵。
只一眨眼的工夫,林藏锦四周的地面便长满了一种奇特的肉草。
这些植株已经不知能否称为植株了,因为它们分明是一团又一团活生生的肉块,纵然形状各异,却不难猜到是用什么做肥料培育而成的。这肉草有的状似眼、耳、口、鼻,有的是浸润在鲜血里,正生机盎然地运转着的内脏。
它们的繁殖能力十分惊人,不出瞬息便长得到处都是,却仍然以成倍的速度继续生长,互相抢夺着生存空间,拥挤在一起,很快就蔓延到了林藏锦所在的位置,仿佛要爬到他身上,在他身体里扎根。
一时间,数不尽的心脏交错震颤,万千张嘴齐声尖笑。
即便林藏锦已极力压抑体内混乱的真元,还是受这从没见过的古怪阵法所扰,有那么一瞬间几乎生出了自己将要同它们融为一体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手中本命剑出鞘,肃杀剑气欲将这座阵法夷为平地。
可这一剑挥出去时,周遭的肉草皆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方才所见的一切混沌景象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释放出的剑招与灵气一同坠入虚空,法阵对神识的侵扰却愈发肆意。
林藏锦深入法阵中心,试图在眼前密集的肉草中找到那萝卜所在的阵眼。
这些肉草本身伤害不高,茎叶上的尖刺划在修士身上完全不痛不痒,但每一次与它们接触都会让致幻作用更加严重,每当林藏锦以为自己寻到了阵眼的位置,那萝卜都会在他出手的同一时刻缩回去,像是吊着他的诱饵一般,引其在法阵之中越陷越深。
不多时,林藏锦的眼前已经只剩下一片血色。
他眉头微皱,察觉到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低头看去时,那些肉草正用藤蔓将他的脚腕牢牢捆住,慢慢地往前拉扯着。
倘若他心志稍有不坚,恐怕此刻已成为这堆肉草的盘中餐了。
原本势在必得的猎物忽然停住,萝卜魔修好像生怕他跑了,恰到好处地又在他面前探出了萝卜叶。
林藏锦这回没有管他,用护体灵气轻而易举地挑断了那些束缚在他脚腕上脆弱的藤蔓,头也不回地退至阵外。
这群肉草见他要跑,再次疯狂生长,法阵的范围随之不停扩大。
这法阵在后头追,却不及林藏锦御剑飞得更快。
萝卜魔修的灵力终究有限,因而他的法阵也无法一直扩散,加之身后的祭台周围还有另一方更为重要的招魂阵,若是影响到城主的大计,他虽身为右护法,但只有个萝卜脑袋,根本不够游亓砍的。
法阵将府邸大门封锁之后便无法再生变化,而林藏锦已经绕开这魔修的诡异法阵,另辟蹊径地找到了坐落在城主府南面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这宫殿是用于圈养魔物的,魔气尤为浑浊,偶有三两个魔修出入殿内,肩上扛着血腥味极重的食物,供奉给殿中的魔物。
林藏锦隐约能听到那些魔修的谈话,大概是说不夜城的城主要用这些魔物给“魔主大人”炼制一个更为强大的新身体。
听到这里,他实在是没能再听下去。
翻涌在内府中的剑气此刻终于按耐不住,凝出一道足逾万丈高的灵刃,天意剑发出一阵压抑的长啸,剑风所过之处尘烟四起,地动山摇。
.
没有葬身地牢凶兽腹中的岁晚青,身份自然便受到游亓的认可。
与此同时,游亓所布的招魂阵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见常年跟随自己的两个亲信将岁晚青带到他府上时,眼底皆是舒心笑意。
“创世神大人,我总算找到您了。”
语气里满是恭敬,但人还是原封不动地高坐台前,完全没有要起身前去迎接的意思,不难看出他其实本无半分敬意。
至此,岁晚青也明白了他为何要先将自己投入地牢中。
想来,为了找到他,游亓误抓了不少与他相像的凡人,为了证明那些凡人里到底有没有人是真正拥有不死之身的神,游亓便将抓来的人全都丢进了凶兽遍布的地牢,这是最简单也最高效的证明之法——只要那些凡人中,有人能活着脱身而出,那么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岁晚青本也怀疑过,也许游亓要找自己也是为了天缺之事,但他窃取招魂幡在前,布施招魂阵在后,无非是为了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而启动招魂幡,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便是神血。
带他一路来到祭台的魔修引他至台前落座,坐在游亓旁边的位置。
在他落座的一瞬间,椅子上的禁制术法随即生效,将他整个人锁在了原地,一时动弹不能。
岁晚青一言不发地垂眸看着面前那吸引着无数孤魂的祭台,压平了嘴角,眉梢却微微一抬,心中有所盘算。
解除魔主封印这件事,游亓自踏入雪照山起便开始谋划了,眼前这招魂阵更是他倾尽心血之作,今时今日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平时看起来有便有些阴晴不定的不夜城城主,此刻更是状若癫狂。
他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起身,朝底下的一众魔修宣称道:“今日!便是魔主大人归来之日!还请诸位拭目以待!”
话音未落,祭台周围维持着法阵的众魔修齐声振臂高呼,每个人的口中都念念有词,岁晚青听不清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几声对游亓所言的那位“魔主大人”的尊称。
驻守阵法的魔修喊了声“起阵”,台上法阵图纹依次亮起。
游亓坐回原位时,岁晚青忽而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雪照山的封印无灵力维持,早已不堪一击,你说的那位魔主大人要是想出来早就自己冲破封印了,又何须你费尽心思召她回来?”
游亓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道讽刺的笑:“是啊,您说千万年前曾坐镇雪照山,被众魔修尊称为‘魔主’的那女人,怎么就这么没有野心呢?”
岁晚青:“这么说……你要召来的人不是她?”
“若是她还有当年那样的本事,带领我们不夜城重整旗鼓,一举歼灭仙门百家,要我再尊称她一声‘魔主’也不是不行。”游亓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去,“可是这些年来,我花了多少心思助她解开封印,她竟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这可真是……叫人心寒。”
“所以你想召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岁晚青问。
“自然是能让天下大乱的东西,”游亓的瞳孔紧紧盯着祭坛中心缓缓展开的招魂法阵,再不掩盖眸中疯狂神色,“管它是什么,只要够邪门,能让那些狗仗人势的仙门弟子犯怵,让这世间魔气重新汇聚,便再好不过。”
岁晚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尽管比他预想中早了许多,但时机倒是正好。
看来,那东西比他更着急。
他先前的确是想错了,如此大张旗鼓的招魂之法,召来的怎会真的是殷九念呢?不过……告知游亓此法的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想来必定大有问题。
“哦,我险些都忘了,千万年前坐镇雪照山的的‘魔主大人’,好像同创世神大人您也颇有渊源啊……相传她步入魔道前的引路之人就是您。”
游亓说完,发现岁晚青并没有反驳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格外值得吹嘘的事一般,笑意深了几分,追问道:“居然确有此事?有趣!太有趣了!”
“您是不是也觉得,这天下早该乱了?”
游亓的视线落在岁晚青身上,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出现在他掌心。
被锋刃割开手腕时,岁晚青眉头也没动一下,似乎毫无痛觉。
侍候在侧的魔修立即知会地端上特质的玉碗,将鲜血浇筑在碗中。
岁晚青越是没有反应,游亓便越是好奇,他一面专心地注视着滴落在玉碗中的神血,一面不依不饶地接着道:“听闻殷九念乃是以杀入道,真身还是煞气极重的罗刹狼妖,在她加入道止戈之后,您便一向要她放下杀心,这才致使她道心动摇,心魔横生,踏入魔道……这也是真的?”
岁晚青被底下一众魔修的呼声吵得心神不宁,旁边还有个魔头在那念叨不休,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游城主,启动仙器也不需要这么多血,若是想折磨我,你倒不如直接将我的血放干了更方便。”
游亓这才发觉那玉碗已然盛满,收起匕首,命人将神血投入祭坛之中。
岁晚青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轻笑一声道:“殷九念如何,道止戈又如何,还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嘲弄的话已至唇边,却还不待游亓开口,不远处一声高楼坍塌的巨响将他的声音硬生生震了回去。
“怎么回事……秦丧这废物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么?”游亓看向受到二次重创的雪月楼,不由皱起眉头。
岁晚青对此并不意外,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神色温和地回上了游亓之前的问题:“这天下该不该乱,也不是游城主你说了算。”
语毕,像是要印证他所言非虚一般,南面那座离城主府邸最近的宫殿,突然被一阵浑然剑气劈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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