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公子，喜欢这花灯吗？”
闻汐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侧过头，透过摇曳灯火，看到向月含着笑意的眼睛。
“喜欢。”闻汐抬起手，指腹轻抚过做灯的布料，一只金色锦鲤正从莲花上越过，“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鱼灯了。”
向月刚想接话，席云亦却从闻汐身后来了，亲昵地揽住闻汐肩膀：“闻公子喜欢，便多挑几只，我叫人带回去挂在闻公子屋里。”
“有心了。”闻汐轻轻点头，“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
席云亦一个眼神，几个平民打扮的人很快从向月闻汐之间穿过，眨眼工夫，闻汐和席云亦就不见了。向月倒也没恼，歪了歪脑袋，轻轻哼了一声，无奈地笑。“老板，这只花灯我要了……对了，您这儿能现场订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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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汐被席云亦推进一家香料店后，封迟正在那儿等他。
这正是灯火照不到的所在，封迟又是一袭黑衣，闻汐用力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了封迟到身型。“封迟，你稍微动一下行不？我这眼睛夜里看东西实在不太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
封迟纹丝不动：“闻汐。”
“……别催，向月……太棘手了。”
封迟表情微动，没说话，等着闻汐继续。
“这种场合，要避开那几个人太难了，尤其是事事周到的穆卿，要跟向月独处几乎不可能。可这家伙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要和我单独行动，很难说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的确是。你没死在那天晚上，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封迟轻轻颔首。
闻汐满头黑线：“这团圆的日子，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啊？”
封迟极轻微地嗤笑：“抓紧动手吧。”
“你这人还真是冷血，好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说让我死就让我死？”闻汐做了个颇为夸张的失望表情，转身要走。
“给你选了个漂亮的墓地，厚葬。”封迟满脸认真，“再说，不是你自己要接这个活的吗？现在又不想死了？”
闻汐脚步一顿，背对着封迟站住：“没有。”
“你不想死了。”封迟咬字很重，听得闻汐心里有些烦躁，“尤其不想死在今天晚上——团圆的日子。”
“再不走穆卿该发现了。”
“席老真是白养了你了。”封迟一步一步走向闻汐，黑暗像墨水一样，越浸越深，“记住，你是谁。”
一股寒意从闻汐脚底飞快席卷全身，闻汐身体抖了一刹，微转了下巴，余光扫了封迟一眼，不置可否。
一步。
两步。
三步。
一个妇人被闻汐一把拖出来。
“偷听多久了？”
妇人被闻汐揪着领子，刀尖抵在咽喉，眼神无辜而胆怯：“少爷饶命啊，奴家是这儿的船娘，上岸来方便的，无意听见二位在这儿说话，是我不该听见的，怕您二位要灭我的口，就在这儿躲着，等您们走了我在出去。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闻汐盯着妇人，分给封迟一个眼神，征询他的意见。“放了吧。”封迟出言，“您受惊了。要敢说出去一个字——和田国席玉阁，听说过吗？”
妇人听了这话，腿都软了，闻汐顺势松手，那妇人就跌在了地上。
“走吧。”封迟走到闻汐身边，认真盯了他一眼，撇下妇人出门。那妇人见二人走出去几步，惊恐的表情慢慢被黑夜吞噬，迅速爬起来，理理衣服，悄然跟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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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兄，您一个人回来了？闻公子呢？”
几道八卦的视线瞬间聚焦到向月和席云亦身上。瓜主本人问得坦坦荡荡，倒是席云亦没见过这么直接的，颇有些尴尬：“闻公子喜静，路走多了又累，便寻了处僻静地方想一个人歇歇。”
“闻公子身子骨弱，叫他一个人待着，遇了歹人怎么办？”向月声音瞬间提高，“言竹，跟我去找闻公子。”
一直默默跟在向月身侧的言竹懵了一下，似乎很不适应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这儿，立刻就要拨开人群去找。“且慢。”席云亦出声，“向将军，我派了人守在闻公子附近了，闻公子既然说了要自己待待，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陈墨白环顾了一下四周，封迟确是不见了。
“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待在一块儿，你等我我等你的，确实不大方便。”穆卿拿了主意，“这灯会也快到**了，便各人游各人的吧。”
“穆卿这主意好，便这么办吧。”陈墨白挥挥手，向月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就跑没影了，连言竹都愣了几秒才跟上去。蓝秋盯着言竹的背影，眯起眼睛，无奈摇摇头，隔了一段距离跟着陈墨白和穆卿。
“有什么想吃的？我们现在都买得起了。”陈墨白握住穆卿的手，十指紧扣，偏过头嘴唇刚好凑在穆卿耳畔。
“想吃……糖葫芦。”穆卿声音越来越小，伸出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摊位。
“师傅，来两串糖葫芦，要现场做的。”
穆卿目不转睛，盯着做糖葫芦的师傅把糖浆浇在山楂球上。“你怎么看着比我还馋这一口？”陈墨白看着穆卿认真的眼神，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穆卿不答话，静静等着，接过了糖葫芦后迫不及待咬了上去，甜腻的气息冲击着整个口腔。“不如小时候的。”穆卿好像被齁到了，没忍住咳了几声，眼睛都咳红了，还笑着，轻声低语。
“小伙子，这话不厚道啊，我这儿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糖葫芦铺子。”师傅拍上穆卿胳膊，不满地嘟囔，“觉得不好吃就罢了，在这儿说，要砸我的招牌。”
“师傅别生气，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嘴巴刁，我来尝一口。”陈墨白连忙把穆卿拉到自己身边，低头从串上咬下来一颗，“……好吃好吃，我觉得可好吃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您这家店叫什么？我改日再邀上几个朋友，还来找您买糖葫芦。”
“还是这个小伙子识货。”师傅听了乐起来，“我姓黄，这铺子就叫老黄点心铺，小伙子你叫啥啊？”
“呃——就叫我小白吧。”陈墨白瞪了一眼，无奈地撇嘴。
“小白，哈哈哈哈，好啊，小伙子嘴是真甜呐。”老黄跟着开怀大笑。
“吃了您这么甜的糖葫芦，嘴当然跟着变甜了。”陈墨白亲昵地拍拍老黄的肩膀，两个人瞬间勾肩搭背熟络起来。
“你俩怎么单独在这儿？其他人呢？”
在一旁看戏的穆卿回过头，封迟恰好路过。“分头逛了——你要不要来串糖葫芦？”
封迟看向一见如故的陈墨白和老黄，面部肌肉微妙地抽动了一下。“行啊，来两串吧，我拿走吃。”
老黄递上两串成品，封迟拿上，向着陈墨白穆卿点点头，头也不回走了。
“你朋友？”老黄得到了陈墨白肯定的回答，眯起眼睛点评，“看上去生人勿近的，心眼倒不坏的样子。”
陈墨白挑眉：“是嘛，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我的方法。”老黄有些得意，“你这位朋友呢？怎么称呼？”
“……小青？”陈墨白不顾穆卿翻上天的白眼。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还是演上白蛇传了？”老黄笑得停不下来，“你俩还真是有意思。”
穆卿尴尬得直摸鼻子：“陈——不，小……白……该走了，要逛不完了。”
陈墨白向着老黄摊摊手：“改天见！”
“改天金山寺见啊！”老黄打着哈哈摆手。
穆卿脚趾头疯狂抓地：“你看看你，什么怪称呼啊！”
“挺有意思的嘛。”陈墨白也不敢回想刚刚给两人取了什么名字，生怕自己两眼一黑直接倒地。
“有意思？那小白姐姐，准备什么时候碰上许仙呢？”穆卿往陈墨白小腿上勾了一脚。
“我的许仙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陈墨白抬起手，指关节敲敲穆卿脑袋。
“我不能既是小青又是许——”
“卿卿？”
温柔而沙哑的女声响起，穆卿身体一僵，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陈墨白。
“怎么了？”
“……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穆卿走出去两步，那声“卿卿”再一次响起来。
这次陈墨白也听见了。
“她的声音。”
穆卿晃了晃脑袋，不可置信地呢喃：“不是幻觉？不可能啊……”
“卿卿，我就来看你一眼，这就走了——卿卿要永远开心。”
穆卿猛然转身，一个影子闪过，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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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找到你了……”向月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朝着闻汐抬高音量，“这盏花灯可以去水边放，闻公子，赏个脸陪我一起？”
“陪你？”闻汐带了点傲娇的小表情，哼了一声。
“好，我陪你，这样可以了？”向月站在游船岸头，沿着脸冲闻汐伸出手。闻汐盯着向月，移开视线笑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回向月身上，扬起眉毛，搭上向月的手，提起衣摆走下台阶。
向月望着闻汐一步一步走来，目光追随着，寸毫不离。
“想不想坐船？”
“不是放花灯吗？”
“南方水多，在你们那儿可不多见，不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玩玩？”向月语气诚挚，“花灯带着，我们去湖中心放。”
闻汐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向将军，还是快点放了花灯上去吧。”
“闻公子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向月嘴巴一瘪，满脸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
闻汐默默叹气：“我不相信我自己。”
向月表情不变，瞳孔却极细微地放大了一瞬。
“你……”
“放啊。”闻汐伸手，去夺向月一直藏在背后的花灯。向月把花灯换到另一边的手上，向后躲去，紧盯着闻汐的眼睛。
一位船娘恰好从石阶上下来，向月立即向着她叫起来：“船娘子，这画舫能不能坐？”
“这位公子，船上有人了，怕是不方便，我帮您问问。”船娘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向岸头走去。“船娘子，您这一去也太久了吧，我们——”
宋时安听见船娘的声音，拉开帘子探出头，有些气恼地嚷着，视线却恰好和向月的撞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宋时安一把拉上帘子，向月抓住闻汐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不坐了，你们赶快启程吧！”
船娘连连点头，踏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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