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篇日记

七月十五日,晴

41°43'55"N 49°56'45"W

今天是海上航行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无风无浪,阳光从九万米的高空毫无阻隔地照耀在甲板上。

和往日不同,我们已经航行至北大西洋纽芬兰附近的海域,海鸥少了不少。它们大概和我一样厌倦了一成不变的早餐小面包,决定重新返回港口,从无辜的游客手上整点薯条。

真是狡猾的小生命。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自己也能去某处无人小岛摘点水果。诸如番石榴、菠萝蜜抑或是存满汁水的椰子,无论是什么,都比生啃柠檬好得多。

为什么航海运动开启至今,我们在船上最常吃到的水果还是涩口的厚皮柠檬呢?

我并非指责我们当代的植物学家,只是情不自禁代入自己,倘若我懂得植物培育知识,我定当把聪明才智用摊铺在造福整个生物世界的杰出事业上,奉献一生,大约是待在某个热带种植园里培育比烟草贵重的多的“新品种”,而不是指着面包树思考应不应该称呼它为桑科波罗蜜。

好吧好吧,这只是博物学家毫无常识的假设。

但我仍然要说明,研究植物的种类和命名是博物学该做的事,植物学家难道不应该发挥自己哗众取宠的魔法,培育一些更具有实用主义意义的新物种吗?

至于我本人的工作,上船前我手头进行的物种起源课题论文的进展颇有成色。

我的助手康塞尔带着他的小助手翻阅了我们携带的所有资料,帮我找到了不少值得研究的观点和有力的佐证。玛丽安娜和她身边的女孩简直比得上这个世界最精细的打印机,她们绘制的插图同样是科学严谨的代名词,我必须要感谢这份既高尚又无私的援助。

划掉不过被荷尔蒙控制着坠入爱河的家伙真可怕。划掉

我相信北极之行会让我得到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这片广袤海洋深处会不会同样遍及我所寻求奥秘的答案呢?

终日待在船上的我不得而知。

我唯一无比确信的是,终日不休的宴会和喝得醉醺醺的船长只会带着我们在海面上兜圈子,对探索自然界一切事物的奥秘毫无帮助。

哪怕有一天这艘船失去掌控撞上冰山,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日记的正文似乎就到这里,这篇从海域打捞上来的日记被披露在报道上时,正值泰坦尼克号发生船难事故的消息传到岸上来的关头。

一时间,世界各地的报纸争先恐后刊登了“著名法国博物学家”阿罗纳克斯教授的“预言日记”以及这则爆炸性消息,泰晤士报,巴黎日报,波士顿公报都给出了头版头条的待遇,大量的花边小报也费劲心思编撰出种种蛊惑人心的流言。

“泰坦尼克号是一辆载满宝藏却受到诅咒的船只,在它沉没的地方,也许能获得无数财富。”

“这篇日记或许是我们能找到遇难者最后的手笔,分析这个日记,一定能寻找到泰坦尼克号沉没的真实原因!”

煽动性的话语,暗示着游荡在社会最底层急需金钱改头换面的人们,只要继续购买报纸,就能从博物学家精准的日记中获得更多线索,这有利于热心探险的年轻人到海上到海底去寻找这这一笔庞大的宝藏。

除去这些陌生人的热心,最后拿到日记手稿的自然是维休·居万叶,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向来关心后辈的园丁,把阿罗纳克斯视作自己至亲子侄的老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即使过去阿罗纳克斯消失在热带雨林的层层密林间,长达几个月没有消息,他都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雨林再危险,陆地终究是陆地,活在陆地上的人们永远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安定感,海洋却非如此。

汹涌的海水是上天降下最无情的惩罚,从古到今的记载中没有人能在滚滚波涛间保住性命。饥饿,干渴,失去体力,迷失方向,随时随地要低防海洋食肉动物的袭击……

阿罗真的能活下来吗?

他还让人保存着对方的办公室,连里面的手稿都一动未动,法国自然博物馆的馆长也忍不住前往教堂祈祷,祈求上帝保佑他这个令人骄傲的学生走一走好运。

岸上发生的一切纷扰都和沉没在水里的博士无关。

海水疯狂涌进船舱前,撞击冰山带来的巨大震动已经让许多人心下不安,阿罗纳克斯被康塞尔叫起来穿好了衣服。

杰克最近没有呆在下层甲板,一直睡觉他们旁边的阅览室里,听到动静,抱着他们研究到一半的论文冲了出来。

“康塞尔先生,出了什么事?”

康塞尔表情难看,拉着他和博士的胳膊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解释:“康塞尔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但是康塞尔相信继续呆在船上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三人穿过休息室的走廊,穿过挤满身着华服的女士先生身边,穿过还响着留声机音乐的宴会厅,赶在众人之前来到了存放救生艇的地方。

熟悉的身影早已等着他们。

玛丽安娜·诺斯带着萝丝·迪威特布克特小姐已经提前抵达了这里。

阿罗纳克斯教授知道自己不必再检查一遍,他直接向玛丽安娜询问救生艇的好坏。

“你对这种连安全行驶都做不到的船长还能期待什么?”

玛丽安娜脸上写满讽刺,“我看过泰坦尼克号的数据,白星航运建造它的时候,设计图纸明明计划要放置48艘救生艇,这里却只有20艘,甚至还有两艘是简易式木壳救生艇(Wooden Cutter Boat),他们难道指望这种东西能带着乘客从海上逃生?”

“据我所知船上目前人数超过两千,玛丽安娜,你觉得这些救生艇购物多少人逃离这里?”

“标准乘坐人数是一千人。”

“几乎一半的乘客会被抛下?在此时此刻我们所处的地点,无论是主动跳进海里还是被海浪卷走都是死路一条,更不要说那些只会高谈阔论的“绅士们”中的许多人根本不会游泳。”

阿罗纳克斯皱起眉头,“如果不按照标准乘坐呢?”

“老人、妇女、孩子,体重更轻一点的弱势群体能塞下更多的人数,全部加起来恐怕最多也只能带走一千五百个人。”

感受到萝丝听到事实后的颤抖,玛丽安娜安抚性般揽住她的肩头,不过还在冲着教授说话,“提前做好准备吧,阿罗纳克斯。”

“我有办法把萝丝和她的家人送上救生艇。但如果救生艇能承载的人数和我预估的差不多,你和你的人很有可能被拒之生门外。”

“等等,玛丽安娜小姐!”

萝丝敏锐地意识到她话里的问题,玛丽安娜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能不能登上救生艇。

“你不准备登上救生艇,对吗?”

萝丝显然比玛丽安娜想得更聪明,也更坚韧,她几乎是一语中的,玛丽安娜确实从未考虑过自己也要和老幼妇孺一起登上位置紧张的救援船。

“因为我有信心自己能够在海上漂流到等来救援。”

说这话的时候,玛丽安娜的表情淡淡的,就好像在海上长时间漂流对她而言和呼吸一样是家常便饭的易事,“我认为逃生的机会最起码得让给弱势群体才对?”

“您也是女性啊!你有权利和我们一起走的!”萝丝拉着她不肯松手。

“更正一下,诺斯小姐不仅是一位可敬的女性,还是一位能徒手杀死美洲野牛的女性。恐怕你该担心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在混乱的就生艇里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和母亲的安全。”阿罗纳克斯看穿了玛丽安娜的想法,于是给她帮腔。

见状,萝丝将眼神投向玛丽安娜本人,对方点点头,承认了阿罗纳克斯教授的说法。

他们俩一唱一和,萝丝含着眼泪说不出话,玛丽安娜松开自己揽住她的手臂,在萝丝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萝丝,快去找你的母亲吧,过不了多久这艘船就要彻底乱起来了。”

萝丝不敢回头看她,擦着眼泪跑出了救生艇贮藏室,她心里知道玛丽安娜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在美洲大陆的生存技巧不一定适用于海洋,所以玛丽安娜是个大骗子!

但是母亲,她还有母亲在船上,她得先把母亲送到救生艇上才能做其他打算!

这下,贮藏室里只剩下阿罗纳克斯教授,助手康塞尔,辅助助手杰克和特邀绘图师玛丽安娜·诺斯公爵小姐。

阿罗纳克斯忍不住调侃,“倘若我们四个人在这次海难中全部消失,那这份有关海洋哺乳动物进化研究的论文就要和海洋哺乳动物一起留在海里了。”

“康塞尔一定会保护好教授,让教授活着回到岸上。”在生死危机前康塞尔表现出了专业助手的一面。

“没错没错,这才哪到哪,我也一定会保护好教授和这份手稿的!”杰克想也不想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补充。

“不对,”阿罗纳克斯神情有些无奈,“手稿不重要,保护好你自己的生命最重要。”

“死亡可不单单是闭上眼睛陷入黑暗那么简单,海浪随时可以打昏你,海水会通过你的鼻孔和嘴唇直接灌进肺里,红细胞缺乏氧气供给,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晕倒,被海浪击溃,然后成为小型食肉鱼类的备餐。最终你会成为一具泡得发皱,□□残缺的尸体。”

杰克被他说的浑身发毛,赶紧把藏在胸口的手稿拿出来,“算了算了,反正我相信康塞尔先生和教授您一定把这些东西全记在脑子里了,留着手稿也没用。”

他翻了翻手稿,又带着焦虑问道:“既然不准备登上救生艇,那咱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阿罗纳克斯的目光移向挂在贮藏室墙上的许多件泡沫板救生圈和填充着不同浮力材料的救生衣,“我想,我们恐怕得先在水里泡一段时间了。”

我回来了

泰坦尼克号上的救生艇型号:

1,瓦叠式救生艇(Clinker-built Wooden Lifeboat):共14艘,每艘长9.14米、宽2.77米、深1.21米,内容量为18.55立方米,设计可让65人乘坐。

2,折叠式软木帆布救生艇(Engelhardt “Collapsible” Boat):只有4艘,长8.38米、宽2.43米、深0.91米,内容量为10.66立方米,设计可让47人乘坐。这种小艇里可折叠的部分是船帮,用厚帆布制作,平时帆布船帮收齐,使用时升起架好就能形成完整的救生艇。

3,简易式木制救生艇(Wooden Cutter Boat):又叫“快船”,是根据18世纪的一种高航速的单桅杆帆船演变来的。有2艘,长7.68米、宽2.19米、深0.97米,内容量为9.1立方米,设计可让40人乘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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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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