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跃与海姜村书记在商量晚上“基层会客厅”的安排,他的眼神准确截住了在下坡游荡的姜来。
她的头发很多,有时候炸成一个爆炸头,衬得脸更加地小巧。
记忆里姜来总是喜欢一个人玩。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甚至一个人去旅游。
但是突然有一天,她说她不喜欢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有时候觉得很悲伤,看不到未来,她说“家庭煮夫”也比他强百倍。
“嘿~你怎么在这~”
感受到陈可跃少见的热情,她不情不愿地爬上那个坡,潦草地回应:“瞎逛呢。”
“我介绍下,这是我夫人姜来。现在在鸢湖项目专班帮忙呢。”陈可跃的语气有丝得意,他接着说道:“这位是海姜村的书记舒玥。”
跟前的女书记站得很直,腰背挺拔,齐肩的披发,面容清秀斯文。
姜来与她握手问好:“舒书记好。”
“您好,刚在给陈董介绍我们村里最新推出的一些文创特产,打算下个月到全国农产品展销会上做展览。”舒玥说着抬起手给姜来展示身后一片摆放精美的陈列。
红薯干、各色干果、特色湖鲜、生态饮料,铃兰满目。
“现在城里人喜欢这些,有机、原生态,这种产品市场挺大的。”姜来低头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些产品。
“嗯,就是咱们村镇里电商资源薄弱了点,像直播带货啊这种模式,还需要有专业人士来指导下,不然自己瞎弄,搞不起来。”舒玥接着说,“近期我在杭城对接了好几个直播机构,报价都还是挺高的,还在谈。”
“这些渠道建设现在都是刻不容缓了,每个村都在研究这块,鸢湖这边还是很有潜力的。”陈可跃说道,“我这边也有些资源,明天跟你对接下,主要还是牵头人的选择,性价比多方面都要考量下,具体你们村里自己定。”
“谢谢陈董。那我先去开例会了。”舒玥说罢,向姜来微笑点头示意,快步离开。
“她是县里前几年第二批选调生,浙大的。”陈可跃补充道。
“真优秀哦。做电商的你也认识啊。”姜来嘀咕,“还介绍。”
“你不也认识专家。”
“谁啊?”姜来问。
“丁如啊,你最好的朋友,都P几来着了,不是专家是什么。”陈可跃说道,“我认识的还比不上你认识的。”
“对哦。”姜来的脑子转过弯来,“乡村振兴!没错!她前几年还在嘀咕这事呢,后来项目被人给撬了,也没干出点水花来。”
姜来记起上周与丁如的约定,可惜周末她去外地面试了也没碰上,晚上一定得打个电话联系下。
“我问你个事诶。”姜来朝陈可跃走近两步。
姜来摇摇晃晃地靠近,陈可跃居然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里咯噔一声,一瞬间还有点想后退。
“啥事?”他假装镇定,眼睛却不自觉地眨了好几下,“要不坐下说?你吃饭了吗?要不去吃饭?”
因为中午忙得没吃中饭,姜来五点不到就在酒店吃了晚饭,她看了下手机,现在是五点二十,天色已经在慢慢调暗。
“我不是很饿。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带我看看规划里要拆迁的区域,四处转转。”姜来提出了要求。
陈可跃听完停顿了下:“原来是工作的事,你这么上心啊。我还真没想到你们银行会派你来。”
“可能是为了拍你马屁吧。”姜来淡淡地回道。
此时,远处橘黄的太阳开始正式下沉,弥散开一轮轮沉甸甸的柿子色光晕。
因为地势高差较大,几个村镇分布地比较散,陈可跃开车载着姜来去了好几个点位。结果如姜来所想的一样,都没有看到正式的征迁公告。
“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有个地方有一片水上红树林。”陈可跃兴致勃勃,透过车窗,有耀眼的金色光线射过来,姜来转过身看到他在光影里笔直的鼻梁侧影。
还是会为了同一个人反复心动。
“所以这个区域,政府到底想怎么搞?”姜来晃过神来,把自己方才的疑问提出,“前几日开会的时候,你说这个地方的开发期限是3年左右,后续的开发和建设进度其实很紧张的,结合设计院的一些初步方案,我感觉跟我看到的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
姜来说完,陈可跃沉默了半分钟。
“你们Y行的领导先来找的我。他知道夏雪跟Z行很要好。”他说道。
“我问的是项目的事情。”姜来见他顾左右言他,也不绕弯子,“Z行这几天一直在理拆迁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资料。”
在陈可跃的印象里,对于银行的工作,姜来总是一副淡淡躺平的状态,不争不抢,甚至在家里也不怎么说。她的父亲退休前是银行的高层,但是父女关系一直很紧张,平日里她也几乎不会回父母家。
关于她具体的工作,说是项目评审,陈可跃其实也没怎么听她聊过。
从与他们领导的交流中,他少许能知道姜来的岗位是银行内部非常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脑海里一直佛系工作的她,跟今日犀利的她相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市面上的大行已经流行做一种叫有机更新的贷款两到三年了,简答地说,银行可以为政府拆迁提供融资,这个融资金额可以做到拆迁成本的80%左右。
所谓的有机更新项目,一般包含前期的拆迁和后续的改造和新建两部分,融资也可以分段实施。所以第一步,是要核算拆迁金额的真实性。
“哦。”姜来发现陈可跃对她有所保留,便不再追问,“那就带我去看看水上森林吧。”
今天的白天是个大晴天,晴天的夕阳尤其美味。
直白、绚烂、直击人心。
车停在堤岸边。
陈可跃和姜来二人下车面朝着光芒和一大片红树林走去。
“这片红色水杉是建国初期国外引进的,主要起到防止水土流失的作用。”陈可跃边走边说,“这个季节,叶子的颜色最漂亮,这边已经变成野生的旅游打卡点了。”
从远处望去,绛红色的水杉连绵不绝,直直粗壮的树干,松松软软的枝叶,浓浓浅浅的红。
“这块区域也是我们有机更新项目的一部分,主要是环境保护这一块,树木养护、水域整治,还有森林公园的打造,把它尽早做出一个成熟的旅游景点。”
“其实这样野趣的感觉也挺好的。”
陈可跃清晰地看见姜来深吸了一口气,松快明媚的样子也是很久没见。
“你看四周的红杉树中间有个小的湖面,这里弄个玻璃台子,在这里搞个婚姻登记处挺浪漫的。尤其是在这夕阳的背景下。”姜来沐浴着暮色来袭前最后的光,“这里也有点像我们以前举办婚礼仪式的地方。”
她带着笑得眼睛却在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暗淡了下去,匆忙转移走了视线,像是解释一般补了句:“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以前。”
姜来婉拒了陈可跃一起吃晚饭的邀请,毕竟她已经真的吃过了。
丁如周末自费坐高铁去隔壁市面试了一个大厂,这个面试是她过去一周仅有的收获,其它全部石沉海底。
跟在找工作的朋友交流了以后,她的焦虑指数又暴增了,像她这样的大厂弃儿,尤其职级不低还带过小团队,想要再找到跟之前一样待遇的工作,跟指望四爷的“纯元”复活一样难。
她需要钱,需要钱。
所以即使是隔壁市的工作,只要钱到位,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前面都谈得好好的,可是到了最后,对方企业的人力总监委婉表示收入可能只能达到丁如预期的三分之二。
这一下把她干沉默了,如果再加上租房成本,还要付月供,难道真的只有卖学区房这个办法了吗。
这个礼拜,老爸老妈轮番给她打电话,明是关心,实则施压,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你弟就当借住你房子,他每个月会付你房租的。”
丁如立马提问:“每个月准确付多少钱?跟我签合同,押一付三,市场价没问题。”
他爸妈就又没声响了。
弟媳白梅则寄了好多家里种的菜过来,说是没打农药,吃着放心,整整两大箱菜叶子。
丁如实在是想告诉她,她家的小冰箱根本塞不下,而且她没了工作哪有心情烧饭吃啊。
求职网站刷累了,她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吃点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安慰自己吃过了。
有时候想起小绿小小的身影,局促而有点飘忽的眼神,她自顾不暇的父母,让丁如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心里又闷闷的。
什么叫有出息呢,跳出了农门,读了名牌大学,进了大厂,还不是在生存线挣扎,以为自己可以体面地过上中产的生活,现在房贷在身,收入零蛋,读了书还是这样啊。
有什么用,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
领导叫你滚蛋,真收拾东西滚了。
丁如思来想去,眼下大概只有三条路了。
一、卖学区房。
二、骨折把鸢湖的房子卖了。
三、学区房给小绿读书,自己疯狂赚钱,能够续上贷款月供。这么做的话,房子等于白租给弟弟一家,自己还得找地方住。(太善良)
丁如想着,就买了张前往鸢湖的高铁票,不远,只要四十分钟。这房子买了以后她也只有收房的时候去看过一次,风景牛逼,确实是明明白白的湖景房。
本以为自己未来可以过上学区房兜底,周末景区度假的好日子,没想到是直接给自己挖一大坑。
前脚刚踏上列车的门,就收到了姜来打来的电话。
“这里有个你感兴趣的工作要不要考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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