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妹

夜半三更,屋顶相聚,怎么说都把鬼鬼祟祟这个词演绎到极致了。江鲤换好黑衣裳,脚下灵力汇聚,足尖一点跃上所谓的客栈屋顶。

他们这明知不可还冲锋的行为,简直就是硬着头皮强闯掌柜的鸿门宴啊!

破烂瓦片踩一脚嘎吱一声,她一深一浅七上八下走过去。台师兄和方姑娘已经等候在那里,两个人交流甚少,头顶好似有乌鸦一样尴尬,双双回头看她的样子像是早已预见了行动的失败性。

嗯?掌柜的抠门不修房顶也怪她?半夜上工,江鲤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气。

方竹穿一身经典夜行衣,背上箭筒,手持一把价值不菲的银色弓箭。说起行走江湖,他们三个里还得是方姑娘最有经验,江鲤暗自决定,到了宁城给要自己也置办一身同款。台亭雨则仍旧是白日里那件月白衣衫,对他们知秋山这帮修仙人来说,清洗衣服只需要施展一个清洁术便可轻松完成,换不换衣服只是表面工作无伤大雅……但这也不是师兄黑夜里穿白衣的理由吧!

“大家……都准备得好充分啊!”

江鲤晃过来,三人面对着客栈这块不大不小的后院,院子中心参天巨柳拔地而起,江鲤奇怪,几次进出客栈的时候怎么没从外面看到有棵如此之高的巨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它们最大的疑点就在面前吗。

“你们没回来那会儿我搜索过一次后院了,没看到任何可疑物品,二楼的客房满员,后院厨子、账房和跑堂的房间都没有异样。”方竹简单介绍。

“妖气明显,而且不止一种妖魔气息,看来是今夜是专门请君入瓮。”台亭雨神色自若。

“唉,要打架了!”江鲤不情不愿。

台亭雨抬手掐诀将三人周身覆上一层微弱灵力,几十只飞燕自袖中聚形涌出,所到之处皆流转黯淡月光。师兄严肃道,“都警惕些,只怕这里陷阱不少。”

江鲤拔出本命剑,慢慢高悬空中,符箓经江鲤右手一挥后浮在剑尖之下,纸上之字缓缓显形。江鲤左手掐诀,低声速念口诀,阵法一成,无数个小小的锁字包裹着一个巨大的缚字穿过慢慢打向后院空地。

缚字方到巨柳上空便消失不见,慢慢剑鸣不断,剑尖骤然横过直指巨柳,江鲤眉头紧蹙如临大敌,“师兄,缚妖阵无妖可缚,可慢慢却反应强烈。”

她看向台亭雨,台亭雨召唤出的飞燕全部在巨柳环绕不愿离去,自他而生的青色灵力散着悦目灵光。在场唯一比她更有经验的师兄陷入沉思,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鲤迟疑着,按理说缚妖阵威力巨大,乃知秋山独门阵法之一,古往今来一经施展便没有哪只妖怪能逃,除非这只狐妖是什么上古青丘狐族、涂山千年九尾,能和施阵主人拼个鱼死网破。可话又说回来,能力强到缚妖阵也无法收复的妖怪,怎么会出现在平平无奇的靳塘镇?

就在江鲤想提出意见的刹那间,巨柳散出惊天红光叫他们不得不遮眼,只听巨柳处传来幽幽笑声:“哼,本来还想再陪你们玩几天的,只可惜你们不仅查得慢,反应也慢。姑奶奶我没耐心,没兴趣跟你们玩这些弯弯绕绕了!”

巨柳中心分散出三道赤色妖力向他们打来,来者魔气浓烈,和他们设想中的狐妖完全不一样。江鲤一手聚集灵力打散朝着自己的那道妖力,另一只手手腕一转,慢慢旋即飞向方竹所在的方位将妖力震回,台亭雨的自保能力不用她怀疑,师兄轻松解决掉最后一道妖力,召唤法阵将他们三人所站之处包裹在结界之内。

江鲤道:“不像狐妖,难道是柳树精成魔,或者是什么魔头藏在这其中?”

她后背冷汗直起,回身一瞧屋顶上不知道何时爬满了各类毒蛇,正吐着蛇信子嘶嘶地向他们汇聚。

“不用担心,这个结界这些玩意儿一时半会闯不进来。”台亭雨执剑,划下几道剑气将蛇群击散,“看来好说歹说无用,今天这一战是躲不过去了……”

台亭雨还要说点什么,江鲤猜测他欲言又止的话题是坏结局的最好打算。江鲤摇摇头,截停台亭雨后面的所有动作,不管师兄接下来要说什么感性的话,她都不想再听。

慢慢回到江鲤手中,她用掌心握紧这把本命剑,五指扣住抓紧剑柄,不论生死,她都会竭尽全力,到了此刻,绝没有后退一说。

师兄妹二人运起灵力,一左一右逼近巨柳两侧,毒蛇群不断靠拢,两人挥剑斩断不停扑上来的蛇群。月光之下几只箭凌空齐发 ,方竹素手挽弓,站在原地不动,台亭雨圈出的这小块结界足够牢固,给她开辟出一块安全的后方高点,能让她为江鲤和台亭雨尽可能扫去更多的障碍。

巨柳弹射出源源不断的魔力被他们一一挡掉,那道女声又说,“诶呀不错不错,这么多死道士臭和尚里为数不多能和我玩得有来有回的小弟子们,也算得上年轻有为了。只可惜我这里向来有去无回,你们今日就要死在本姑奶奶手上啦。”

这道女声比早些时候掌柜的声音更具魅惑之力,呵呵笑个没完。江鲤心神不宁,女声谈笑间魔力更加强大,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难道是这笑声能扰乱神智?江鲤抬头看台亭雨方向,台师兄毫无异样,不受妖力影响一丝一毫,甚至还在向巨柳逼近。

“师妹,坚持得住吗?”

台亭雨的声音是纷扰魔力里唯一一道清醒源头,江鲤不断摆头,试图追着他的声音带领她逃出心神困境。

师妹那边不再回话,台亭雨皱眉,分神看向江鲤方向,江鲤吃力的表情叫他心道不好。她那样的表情明显是心智混乱走火入魔前的征兆,是法术所致,而他和方竹都暂无异样,只能是这巨柳想单独扰乱师妹一个人的神智,可它只扰乱师妹一个人的神智做什么,它扰乱师妹神智后能做什么?台亭雨没有机会思考,边挥剑抵挡边向左边移去。

杂乱笑声令江鲤找不到方向,识海里那血色图景卷土重来,江鲤疯狂地摇晃脑袋,怎么也摇不走这些乱象。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始错乱。

江鲤手上本能地挥砍,从小学到大的知秋山剑法被脑子丢到天涯海角,凭着自身天赋和多年习惯来抵挡越来越多的攻击,慢慢似乎变得无比沉重,重到不能挥舞,她的剑光、师兄的衣裳、满天的星星都变成血色。

“别害……帮你……师妹……”师兄的声音和巨柳的笑声重合在一起,被笑声遮掩成片段。

那棵巨柳仍在说话:“我知道你的,我知道的,来吧,过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会伤害你的。”

台亭雨那边最后传来一声剑鸣,江鲤甚至来不及去看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头昏脑胀到极限,识海和眼前所到之处皆是红色。她仰头倒下,有什么东西趁着这片刻挤入识海和她融为一体,意识消失前只听到巨柳呵呵的笑声和台亭雨惊慌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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