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醒了醒了!”
江鲤的额前挂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台亭雨拖着她的后颈将她扶起半个身子,表情冷酷。
江鲤听出他话语中压抑着什么,好似要用语气里的平淡从容来掩盖他的愤怒,“这巨柳道行极深,看不出功法底细。它将整个镇子布满结界迷惑你我,让你我以为这里只有妖孽作乱,直到攻击你那时才爆发出收敛已久的魔气。哼,真是好计谋!”
这是一炷香不见如隔三秋吗?师兄见她醒来巴不得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似的,江鲤被台亭雨一通狠话说得头晕,虚弱笑了一声算作敷衍。
江鲤脸色不佳,台亭雨见状语气柔和了些,带着安抚意味:“好在你平安醒来了,江师妹。我已经向师门和最近的凌药宗传音请求援助,绝不会让这些妖物轻易离开。伤了我们知秋山弟子,断然不会让它想逃便逃。”
未曾见过师兄这样生气,短暂的相识后台亭雨在她心里一向是大部分时间温煦平和,小部分时间会斗一斗嘴寻个开心。是因为巨柳远超出他们的意料,让作为师妹的她一下山就中招倒地,他这个做师兄的责任危机了?江鲤表示深刻理解,要是让她做大师姐带其他师弟师妹历练,结果师弟师妹才进新手村就负伤挂彩,她也会应激。
江鲤道:“我这不是已经醒来了吗,师兄放心,我身强体壮,这一点幻境难不倒我。”
台亭雨没有接话,叫方竹配合他扶起江鲤。方竹连声应好,扶住江鲤肩膀。
台亭雨在她身后坐下,双腿盘起掌心金光亮起,灵力通过她背部游走全身。方竹见事态好转才松了口气,“真是吓坏我们了,那柳树里的声音说完话后你便毫无预兆地昏倒在地,攻击停止,蛇潮退去,我们两个赶紧过来看你。”
“我昏了很久吗?”
“有一个时辰。”
只有方竹忧心忡忡地回着她的话,江鲤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师兄一定阴沉着脸,连同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江鲤心中感触,突然好怀念山上无忧无虑、师门友爱团结的日子。下山之后危机四伏,妖物想要普通百姓死实在太简单,平常人的人身性命只能靠他们这半吊子实力庇护,而且她上岗第一天就险些送命进去……多沉重的责任,多渺小的生命,她和师兄的压力前所未有般庞大。
江鲤缓了几口气,脑子绞痛着,祸心的威胁她不得不放在心上,她不敢将幻境中的对话全盘托出,只说,“这棵巨柳不知道是何方妖孽,密林中血染我纸人的是它,方才拉我进幻境的也是它。它在识海幻境中给我看了些记忆,是关于客栈的一些前尘往事。这间客栈掌柜的叫白愿,是只蛇妖,她受巨柳指使捉走孩童;而那传闻中的狐妖叫作赤忱,和白愿是一对恩爱眷侣,遇难后不知道是生是死未曾露面。”
至于祸心,江鲤暂时略过不谈。并不是师兄不够可信,而是她觉得祸心两次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她识海,一定不只是简单的幻术阵法,更有可能已经借纸人将自己融进她体内,就像巨柳和赤忱所遭遇的。如果关于白愿和赤忱的幻境是真实存在的过去,那么祸心能借巨柳托身,借赤忱的金丹塑形,至此已经能如常使用法术和力量,再借她的身体出世,必要时做些什么坏事,那江鲤该如何向师门交代?
一定会告诉师兄的,江鲤想,但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什么也摸不着头脑的现在。
台亭雨收起功法,一轮内力运转结束江鲤恢复许多只待后续静养。他环视周围,后院除了他们三人今日再无人出现,如若江鲤说的没错,白愿又到哪里去了?抓住白愿,或许才是解开巨柳中消失的强大能量、师妹看到的他人记忆的关键所在。
他立即决定:“方姑娘,劳烦你带师妹回去休息,我还有些疑惑想去解开,晚些时候回来。”
江鲤来不及阻拦,台亭雨转瞬化作一缕青色灵力朝北方天空飞去。方竹将江鲤扶回房间,嘱咐她有什么需要就来隔壁找她,有什么行动也千万记得通知。江鲤点点头应下,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担心台亭雨。
“你知道他要去那个方向做什么吧?”祸心从她心底冒出来。
江鲤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祸心能听到她的心声?
祸心道:“我以为你知道我能听到呢,不然我们怎么在你的识海里沟通?”
“哇!你这个魔头还敢调侃我,共享我的身体还共享得理直气壮,你要不要脸啊!”江鲤小声骂骂咧咧,在房间内施下一片结界。
那缕看不清脸的魔魂自她头顶飞出,附在她的红色纸人身上跳到案台上:“你说话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姑奶奶我挥一挥手就能让你头疼欲裂痛不欲生,你还在这儿大放厥词,知不知道你的生死掌握在我手上啊!让你看那两只小妖的回忆你都白看了,赤忱的死法不引以为鉴?”
这魔头怪爱反问的,江鲤头伸到案台前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它:“我这么正气凛然的修仙弟子被你连累到正不正邪不邪的野路子上,你还要我感谢你、惧怕你。有本事你把我杀了吧,狗也不愿意这样活着。”
“喂我们明明最开始是在说你师兄的,你不在意自己就算了,师兄的生死也不关心吗?”祸心一心想把话题拽回正轨。
江鲤挑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那你说说看吧,你说的东西有道理我就听。”
祸心迟疑了几秒,不知道是对她冷漠的态度奇怪还是起了疑心,但好在顺坡下驴,将她想告诉江鲤的顺利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担心他去密林,但你不知道他去密林干什么对吧。我在密林中布了结界,可以看到你师兄在密林中的所有举动,可以告诉你那只蛇妖同你师兄说了什么,可以解答与你有关的一切事,但作为交换,我有一个条件。”
江鲤心中同样疑点重重,听祸心的口气密林和她关联密切,白愿背着她接触师兄?
祸心全自动读取江鲤的疑惑,继续说:“我当初是叫白愿抓些孩子回来,但你也猜到了我之前的处境,如果我行动自如想走便走,那还设计附到你身上干什么呢?白愿虽然表面听我指挥,但她自己有自己的算盘,打着为我做事的旗号干了不少浑水摸鱼的坏事。现在又在密林现身主动找到你师兄,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看来这趟浑水越蹚越混,想要让靳塘镇回到以前那样的平凡宁静不仅要处理掉祸心,还要——
“还要解决掉白愿。我提出的条件这么诱人,江鲤,我只是想跟你走啊,你把我带出靳塘镇,我保证不会耽误你一件事,我还会帮助你、指点你~”那道极具迷惑力的声音再度想起,祸心从她心底散发出野心与渴望,江鲤控制不住祸心,在自己心底种下无数念头,“你不是想突破下山后的第一道难关吗?我告诉你白愿在哪,我告诉你白愿会做什么,只要你、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
只要你替我杀了白愿。
清晨阳光升起的时刻台亭雨回到客栈。
江鲤睡眠一向安稳,今夜被祸心扰乱神智令她少见地失眠。台亭雨住在她对面,老旧的房间木门嘎吱一声将她惊醒。师兄没有来打扰她和方竹,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休息,早晨再见也没有主动解释。
江鲤没有主动问祸心台亭雨遇到什么,在她看来师兄去密林无非是寻找白愿的踪迹,如果有什么不好的行动,那她更不应该知道了。还没有到宁城,信任不能在这里就瓦解。
这般毫无头绪的日子过得很漫长,主线任务更新到寻找白愿。寻找白愿,谁都知道找到白愿相当于解完全部未解之谜,但白愿究竟在哪呢?城东、城西、城南、密林,哪里都没看到白愿的身影,江鲤、台亭雨和方竹翻遍了地上死的死伤的伤的毒蛇也没看到哪条是白的,白愿就这样消失了,她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祸心说:“不,不会,不可能的,她逃不出我的大阵。”
他们只好替白愿先给店里的帮工放几天假,客栈关上门不迎客,方竹日日都要对着门外拍门的老顾客说掌柜这个月回家探亲了改日再来吧。台亭雨在镇子上晃荡了两三天也没有新的收获,找到的旧线索没法继续延伸,急得他每日一送飞燕给知秋山,知秋山却毫无回音。江鲤则因为灵气紊乱在床上一躺好几日,醒着的时候被台亭雨拽起来运功调息,师兄在她背后源源不断地输给她灵力;睡着的时候感觉进入千万层地狱,祸心带给她的混乱和痛苦无形地包裹着她,回忆不起来、无法具象化的识海世界,一切都是红色的。
江鲤重新拿起第一天到镇子时放出的三只纸人,西边这只已经被祸心玩坏,血迹干枯成暗红色,北边和南边的都是祸心特意做手脚给她看的……天啊,她怎么把朝东搜寻的那只给忘了,东边那只呢!
她杵着脑袋沉思,听到师兄敲了两下房门,连忙收起纸人,“请进。”
台亭雨推门进来,手上托盘放着饭菜,千年等一回厨艺一流、引以为豪的后厨大哥回家休息,他们三个冤大头里唯独方竹会做点饭,找不到白愿的日子里她除了看门还要做两人份一日三餐。失去了挚爱的俗世美食,每日青菜炒蛋配素面,咱们普通人世间练家子每天吃完这些还练得动武,还有心情练武?江鲤痛心不已,但胃口不减,叫纸人扒出了巨柳下埋着的几坛好酒聊以解忧。
“你胃口倒是挺好。”台亭雨忍不住道,身为修道之人一天天全惦记吃喝,他能说江鲤什么好。
江鲤乖巧坐直,等着师兄给她布菜,“吃好喝好才有利于恢复。”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伤好了就起来干活吧?”台亭雨拖长尾音,心情肉眼可见地不错。
“什么活。”
台亭雨掌心一翻,手上正是先前在密林中遇见的孩童外衫,工整叠好,被师兄施了清洁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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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你说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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