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萻和姜菲紧赶慢赶进入教室，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宣布原定于第二天的周测提前到今天了。
这里的一切，包括该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对她来说，都是崭新的知识，她才接触不过半月，甚至是前一周才开始学习，虽然只是少了一天，宁萻也觉得难过，但除了惊讶担心，她也只能接受这个消息。
他们作为新生，接受的都是各个专业通用的基础的课程，测试从早上9点开始，直到下午四点结束。
被困在座位上对着陌生的试卷挤压输出自己这一周努力学习的知识之后，宁萻已经失去所有精力了，交掉最后一科试卷，她双手抻直搭在桌面上，伏在桌面上长叹一口气，转头就看见正在整理桌面的姜菲，从门外投过来的阳光直直地打在她身上，把她勾出一圈金边。
姜菲成绩很好，一开始是听肯尼斯说的，这么一周多的相处她也切实看到了：上课很认真，会认真做笔记，作业永远整齐工整宁萻很佩服这一点，在之前那样糟糕的环境，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还能坚定地不受外界影响。除此之外，她还很乐于给宁萻讲解习题，哪怕宁萻问出那些可能让别人笑掉大牙的问题，她也会耐心地解答。
所以哪怕对姜昀有所抵触，她也难以迁怒到姜菲身上，因为在她看来，姜菲真的是一个坚韧友好的人。
“怎么了，小萻？”
姜菲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边浅浅地勾起一个月牙般的弧度，是一个羞涩而柔软的笑。
“唉……就是有点儿担心考试。”宁萻从桌子上撑起来，看向前门陆陆续续往外走的人影，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
“嗯……”毕竟曾经也做过应试教育里的佼佼者，即使被安慰，宁萻一时半会儿也不能从这种失落里缓过来，于是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姜菲走着，还在门外遇到了来接妹妹的姜昀。
只是宁萻站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安排接下来的学习计划，直到姜昀站在面前，遮住了大半投过来的斜阳，用带笑的声音问她，宁萻才醒过来。
“宁同学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噢……”或者说还没醒过来，她虽然退后了半步，还是下意识回道：“周测没考好……”
“原来如此，”姜昀笑笑，转而提起：“宁同学要不要来我们家学习试试，小菲其实也是刚来中心城学习，我正在辅导她功课，算是有不错的成果，你来的话，也可以一起听，两个人也可以互相督促，取得进步。”
“啊？”宁萻这下完全醒了，可姜昀脸上毫无玩笑之意。
“小菲可是进步了不少呢？对吧，小菲。”姜昀好像怕她不相信，转而询问姜菲的证明。
“嗯。”姜菲低着头，没有看姜昀笑意盈盈地脸，只是攥紧了手。
“这也太麻烦了……”
她自认为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不得不考虑在辅导期间暴露的可能性，毕竟活了十多年了，昨天还在熟悉联邦区域划分，还在了解各种名词的兽人，在这里应该不会多见，这样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姜菲也就算了，像姜昀这样的，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早就听说学校是出了名的课业繁重，倒是没想到姜少爷竟然还有时间辅导妹妹的功课？”
宁萻刚还在思考怎么拒绝，就听见安德因的声音。
熟悉的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街角，黑曼巴蛇兽人穿着一袭黑色风衣，正往向这边走来。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姜昀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黑蛇打断了，然后就看着女生的目光轻而易举被他吸引走。
——又是他。
“我还听说，姜同学还担任了学生会会长一职，平时工作也不轻松吧？”男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淡淡出声。
“那也太辛苦了，还是算了吧。”女孩顺着话就接下去了，越过他就拉开了白色车门就坐进去。
宁萻为了拒绝姜昀的邀请而上了车，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旁边驾驶位上的人好像没说是来接她的，“你怎么来了？”
“过来处理一下事务，路过这里，就看到你们了。”安德因一边操作着白车启动，一边说着。
“哦。”还真不是接她的。
“不过我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你接下来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我……”
此时车辆已经行出一段距离，后面的学校缩成一个点，安德因控制着车速降下来，转头看宁萻，“维纳先生回月季别墅了，好像说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兰尼他们好像都在那里。”
“月季别墅！我回那里。”
“好。”
直到白车消失在校门外的道路尽头的，非洲狮兽人才收回目光，他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他暗骂一句，又深吸一口气，开门上车，看了车外正要拉开门上车的少女，然后启动了车辆。
少女一手已经半搭在车把手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牵引着，冲出去两步，往前扑倒在地上，背在肩上的书包也因此滑落，压住她黄色的披肩发。
“姜小姐……”离校门不远处黑色车里，胡狼坐不住了，只是刚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你管她做什么，不知道现在少爷正在气头上，还要去触他霉头，你不要命了？”旁边的野犬说。
他是真搞不懂，他们明明是跟在少爷身边的保镖，他这个同事怎么就多余地关心上这个新来的名义上的小姐了呢。
“毕竟也是姜家的小姐啊，这么远，她怎么回去？”胡狼说。
“是小姐，可是你看先生管过她吗？丢到庄园里就不管了，不就是随意少爷处置了，她身上的伤先生也不是没见过，结果呢？”野狗双手枕与脑后，仰靠在座位上，“回去嘛，就两条腿走呗，又不是第一次了，也就两个小时。”
说着，他就启动了车辆。
“等等，”胡狼按住了他的手，“如果小姐有什么大事，先生肯定也会问我们的。”
野狗下意识就要挥开，却发现同伴力气不小，挣脱不开，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被里面的认真一震，“你……行行行，我拗不过你。”
两人就这样不再说话，看着远处的少女彻底从地上站起来才驶离现场。
中心城天黑的时间渐早，姜菲回了庄园，简单处理了伤口，已经是日暮西垂。
姜菲的衣服不多，除了两件占地极大的应付上次和后天宴会的礼服，就是三两件朴素的常服，她扯了一件套在身上，又拉开床下的抽屉，一件与满屋子灰扑扑不太协调的豆绿色绣花外套就露了出来。
姜菲轻轻抚过，又推回抽屉，才走出房门，往三楼姜昀的房间走。
房间没开灯，唯一的照明是从半拉的窗帘漏进来的昏暗的夕阳光，死气沉沉的，照亮了姜菲半边脸，她看着房间里坐在阴影里撑着头的另一个人。
“我想见她一面。”
男人转动钢笔的手一顿，他很惊讶。
是跟着她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了，现在竟然也敢和他提要求了。
还是说……今天宁萻对他的疏离，连她都看出来了？所以，向来懦弱的她才敢趁此……不过是个被领回来的半个畜牲，也敢要挟他？
男人嘴角一压，莞尔一笑，“可以，我会尽快给你们安排。”
“但是，我也有条件，”姜昀仰头，双手交叉合于腹部，挑眉，“后天晚上，爱薇夫人的宴会，我想邀请宁萻……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好。”
昏暗的房间里落下的回答轻得几不可闻。
又在这寂静的夜里不能再清晰。
……
第二天一早，宁萻先照例和姜菲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坐下。
没办法，昨天为了庆祝维纳先生回来，在月季别墅里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个饭，还看了一部电影，于是她的作业只能牺牲了晚上休息的时间完成。
好在测试已经过了，今天没什么特殊安排，应该会是普通的一天吧？
“？”
宁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姜菲一向很有精力，但有别于常见的那种活力，具体体现在即使很少说话，也一直安静地专注于自己的事，少有迷糊、发呆的时候，所以当她把脑袋埋进桌面上的臂弯的时候，宁萻直觉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姜菲，你怎么了？”
“是谁又找你麻烦了？”
前几天起，班上同学对她们的态度就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这一点在赖明离开学校之后尤为明显，所以后半句宁萻压是低了声音问的。
但姜菲只是摇了摇头，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鹿眼，静静地望着她，里面藏着的忧愁让宁萻心焦。
“到底出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吗？”
“明天晚上，我要去参加一场宴会。”姜菲的声音穿透她的衣服和手臂，闷闷的，“我……他们我都不认识……”
宁萻这才想起来，姜菲好像是不久前才被带回姜家的，很多人确实会不认识，“你必须去吗？”
“嗯……”
说话间，姜菲又把头埋进去了，只剩一个后脑勺。
宁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先安慰道：“没事的，学校里不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吗？宴会的人总不能比这儿的还多吧？”
她说这话是因为自从姜昀来给姜菲主持公道之后，姜菲的姜氏千金的身份貌似就传开了，每次挽着姜菲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不少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宁萻觉得以这个情况推断，宴会上，大概率也是别人和姜菲打招呼的情况占多数吧？
只是她话刚落下，姜菲的声音就穿过她臂弯传来，带着震动的嗡鸣，像失了真的录音。“那是因为……有你在，我不害怕。”
“可是这次我不能陪你去。”宁萻叹了口气。
良久，姜菲坐起来，眼睛里有光，“其实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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