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身坐在椅子上，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椅背。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不安地敲打着椅背，已经过去了十秒，为什么他还不接电话。
只要不是上课时间，我的电话，我的信息，他向来都是秒接秒回。
“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他淡漠的声音，我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起来。
“哥哥，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我用力将听筒往耳朵上按，隐隐约约听见一丝喘息。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冷冷问我：“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哥哥的声音变得淡漠又疏离，我胸口堵着一口气，拿下手机，随手翻了几下白日拍的照片，虽然他嘴角牵着，可无论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勉强。
“没什么事，就是想哥哥了。哥哥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呀？”
我撒着娇，甜腻的声音让坐在对面的室友做了个呕吐的鬼脸。
哥哥那儿似乎信号不太好，过了足足一分钟，他都还没说话，只有细碎的喘息声时不时从听筒飘来。
“哥哥~哥哥~你到工作的地方了吗？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呀？”
有什么不安的东西在心中胡乱搅着，将它搅得一片狼藉，我晃动着椅子，身体扭来扭去，试图尽我所能，夹出最甜的声线。
我知道，这招有用，无论我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只需微微撒娇，他就会在顷刻间原谅我。
听筒里的模糊声响清晰了几分，我蹙着眉，恨不得把耳朵钻进手机，我听见他那边咬牙喘息声。
“我在跑步。”
过了很久，手机中才传来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和喘着气的回答。
我拿下手机，不敢置信地看着左上角的22:30，这么晚他在跑步？
太可疑了，我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我果断挂断电话，改拨视频过去，他没有立刻接我的视频，漆黑的手机屏幕倒映出我的脸。
脸色这么差的吗？我的手抚上紧蹙的眉头，试图借助外力将它抚平，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它纹丝不动。
手机屏幕终于亮了，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宿舍，下一秒，镜头翻转，哥哥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我关掉摄像头，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他的额上残留着细密汗珠，脸颊隐隐约约染着一丝诡异的潮红。
“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令我心寒的冰凉。
我抽了抽鼻子，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你不是在跑步么？怎么会在宿舍？”
“刚跑完步，回宿舍。”
我的目光敏锐地在屏幕上扫来扫去，角落的垃圾桶里扔了一堆用过的纸巾，许是用来擦汗的。
宿舍里空空荡荡，哥哥的行李箱放在门边，我问道：“你不是说需要立刻入职吗？为什么还在宿舍？”
“明天一早就走。”
“哦~”
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它该在的地方，我将脸贴在桌上，瞪大眼睛看着屏幕里的人。
他的手机许是靠在洗漱台边，一滴水珠溅在摄像头上，模糊了他正在刷牙的侧颜。
“我去洗澡了，很晚了，早点睡。”
“晚安。”
“晚安，哥哥。”
我挂断了视频，爬到床上拿下睡衣，夜虽凉，刚刚一阵心烦气躁，身体竟蒙上一层薄汗。
对床的白晓扔了个苹果在我桌上：“你哥哥跟你说话可真温柔，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开视频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带耳机，我和哥哥的对话，宿舍三人全都听见了。
拿着睡衣的手怔在半空，温柔吗？从前许是温柔的，现在我只能从他口中听出淡漠和疏离，像是刻意避着我一般。
李甜甜从床帘后探出脑袋：“我要是有这么会撒娇的妹妹，我也肯定温柔。”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们定是耳朵出毛病了，才会觉得夏以昼跟我说话温柔。
夏以昼，夏以昼，我反复在齿间回味着这个名字，这个我从未宣之于口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夏以昼，奶奶告诉我，这是哥哥。
正好，我一直都想要个哥哥，我开心地拉着他的手，问他能不能做我的哥哥。
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哥哥会给我扎漂亮的辫子，会帮我系上公主裙的腰带，会折蹦蹦跳跳的小青蛙，会把水果全都削成块再喂到我嘴里，会把我吃剩的全都默默吃掉。
直到今夜，我还庆幸着夏以昼成了我的哥哥。
时间一晃，我也快毕业了，我拨通号码，嘟嘟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有事吗？”
“哥哥，我的毕业典礼，你能来吗？”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风带来一朵落花，不偏不倚落在脚边，我听见电话那头的他淡淡说道：“不好意思，我没空。”
我沉默地挂断了电话，不知为何，心仿佛被掏空般难受。
自从哥哥成了战斗机飞行员后，我总是要听很久的“嘟嘟”声，才能听见他的声音，消息发出去以后我一遍又一遍地查看手机，总是收不到他的回信。
胸口闷得慌，我大口呼吸着，想要冲散这莫名其妙的凝滞。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我捧着花，嘴角牵出最标准的弧度，目光却不断地游离着。
或许，他会突然出现，给我一个惊喜。
可直至毕业典礼结束，我也没见到那个身影。
白晓颇遗憾地叹着气：“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你哥哥呢。”
李甜甜也附和着：“看来我们是没福再见到这位顶级帅哥了。”
大一入学那天，夏以昼送我到宿舍，只此一眼，宿舍三人念叨了整整四年，只盼着毕业典礼上能再见到他。
白晓凑到我耳边，若有所思：“你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所以才来不了。”
“轰隆”一声巨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震得我一阵晕眩。
我感觉身体在刹那间变成僵木，机械地望着白晓：“你说什么？”
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你哥哥那么帅，追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谈恋爱倒是很正常。”
哥哥……谈恋爱？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向上攀，那一瞬间，我惊觉自己从未将“哥哥”和“恋爱”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过。
“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是读书读傻了，大学四年都不知道谈恋爱。可你哥又没读傻，指不定都谈过好多个了。”
哥哥是因为谈恋爱了才没来吗？
嫂嫂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
这世上哪儿来的什么嫂嫂？
哥哥绝不可能谈恋爱，就算谈，也只能是我。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甩甩头，想要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扔掉。
哥哥就是哥哥，妹妹是不能喜欢哥哥的。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毕业典礼？
哥哥，为什么你一个电话都没有？
哥哥，你今天和谁见面了？又和谁说话了？
哥哥，你说过，今生今世，只会有我一个妹妹。
我突然忆起，高一那年上学路上，哥哥被人拦路递情书。
我背着书包，故意撞过去，将那个女孩子撞开好远，然后挡在哥哥面前。
原来，我早已理所当然地认为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原来，身体本能想要靠近他的贪婪不是因为依赖，是因为爱。
我要去当面质问他。
深空航天署好远，我说明来意，被人带进一间屋子。
“不好意思，所有外人都需要进行搜身检查。”
屋子里站着五个人，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模样年龄和我差不多。
我点点头，张开双臂。
“停下！”
就在那个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我的刹那，一声厉喝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语气。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冷脸冷眼，压得这间屋子都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垂下了眼眸，只有我还愣愣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岁月让他的面孔更添一分凌厉，摄人的眸光从几人身上淡淡扫过，他薄唇轻启：“你们都下去，这个人，我亲自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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