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时候，父母双双去世，他又没什么亲戚，便被送到了社区福利院。
那里有很多小孩，有的和他同龄，有的比他还小，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早熟又懂事。
福利院里，庄游心遇到过一对兄弟，哥哥和他差不多大，弟弟比他要小个两三岁。听说他们也是家里没有人了，才被送到这里。
那个哥哥内向，不合群，不会来事，老师也不太理他。福利院的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心理疾病，但只要不惹出麻烦，工作人员都会装看不见。
哥哥在福利院里也没有别的朋友，好像只能看到弟弟一个人。弟弟不在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着，跟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和他弟弟呆一起时，才会有活人气，会笑会说话，还会生气吵架。但即使吵架，他也会一直牵着弟弟的手。
不过对上其他人，无论是谁，你说什么他理都不理，要麽就应一声，像一块不带化的冰。
问如来就是让庄游心想到了那个哥哥。虽然问如来的行为表现像个正常人一样，甚至也会笑着说话，但总给庄游心一种，妹妹一离开，把他的活人气儿都带走了的感觉。
问如来走到沙发旁：“坐吧，要打会儿游戏麽？”
“不用了。”庄游心摆摆手。既然带他来的女孩拿首领来称呼问如来，想必操纵那群虫与蝴蝶救了他们的人就是他了。
庄游心没想到第九浮游大陆上，也有人拥有末那识，刚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即使拥有这种能力，也未必知道这叫末那识，便道：“那些虫子和蝴蝶看起来都是精心训练过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却用这种宝物救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是我妹妹要救你的，刚刚也是她和你通过青蛇对话，你听不出来她的声音麽？”问如来耸肩，把问美牙的游戏进度保存好。
庄游心点头，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谢她。”
“没关系，一句话而已，说了也没什么用。你要是真想谢她，娶她不就好了，她很喜欢你。”问如来扭过头，笑着看他。
“什么？”庄游心呆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脸的你没事儿吧？
空气凝滞，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庄游心经过思想斗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问如来这才用着调弄的语气，颇具恶趣味道：“开个玩笑。”
庄游心被口水呛住了，猛咳几下。
问如来将电视关上：“谢是真不用，这没什么，也没那么费事，养这些东西就是拿来用的，救你们这一命，也算好事一桩，也不枉我起早贪黑拿血喂他们，也就是血祭。”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挑起眉，勾唇一笑。
庄游心并没注意他的表情动作，他的注意力全被问如来话里“血祭”一词吸引走了。
刚好触及了他学习过的知识点。身为医者，博览群书是最基础的，庄游心前几日读过的古籍里，刚好记载了血祭这类东西。
多亏是不久前看的，否则肯定想不起来了，他看的书又多又杂，看完就抛之脑后也是常有的事。
千百年前有个地方很邪乎，传言说里面的人飞天遁地，喷火吐水，变大变小，无所不能。有人称这里为怪力乱神的集大成地，说这是阳间的地府，也有稗官野史以此为素材写志怪小说，称此为人间天庭。
后来有一个名为“衍镜”修道人，将那个地方命名“苗疆”，那里的各种术法称为“巫术”。
这件事儿一传开来，人们立马觉得这名儿起的，真是正经又好听，便认准这个名称为官方名。
——当然，人们之所以觉得这两个名字起的好，最主要的是因为，那个叫“衍镜”的人，是当时游历人间的皇室小太子。
不过现在看来，玄之又玄的苗疆巫术只是末那识的一种体现罢了。
庄游心看书的时候就想过，末那识不可能今天突然才出现，古代一定就有了。
只是那时候人们，偏爱将他们对世间的好奇与敬畏，编撰成神话，流传下去。由于生产力低下，因此盛行祭祀，信奉神明。
那时没有发达的传播媒介，即便是哪里有人用末那识做了什么事，亲眼见到的人有十个，口耳相传就有百千人，一流传开，自然而然地把末那识——真实存在的、精神能量和身体能量结合而产生的能力，也归结鬼神一说了。
庄游心认为，鬼与神都只是末那识的变种而已。
庄游心悄悄瞄了一眼问如来，这些避难所里的人，难不成都是苗疆人的后代。
他如果没记错，书里说世世代代生活在苗疆的是一个族落，至于这个族落，有的书里称五毒，有的书中叫五仙。
不过这都不重要，鉴于所有关于苗疆的记载都会提到，这个部落的人钟爱用虫子做器皿，和虫子相死相依，所以庄游心直接叫他们虫族。
虽然不太礼貌，但很好记。
可虫族不是千百年前就被灭族了麽——苗疆的存在，对于皇室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对于皇帝来说，自己就是“天子”，奉“天命”而行，哪里容得下就在手边的“天”“神明”，来动摇自己的统治。
因此皇帝随便找了个莫须有的借口，派遣大将军天不败，将苗疆人全都杀尽了。
如果问如来就是虫族的话，庄游心心道，那就说明虫族躲过了这场屠杀，至少血脉流传下来了。
那问如来说的血祭指的就是，虫族会把虫子当成自己的妻子或丈夫，用鲜血供养它们，一日一日不间断，直到虫子死亡。
但虫子不能离开虫皿，因为一旦见到供血人之外的第二人，虫子便会把那人当做自己的新的爱人——
那岂不是说，我成了虫子的爱人？想到这句话，庄游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话都不会说了：“拿血喂？那这些宝物我怎么吃的消，还不如别救我…”
庄游心自认，对万物生灵一视同仁，绝不歧视，现在看他，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问如来摸了摸鼻子，笑道：“你这人也太单纯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庄游心眨眼，这对兄妹，怎么这么恶劣，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苦笑，“请不要老是开这种玩笑。”
问如来道：“是血祭没错啦，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用不着付出很大的代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庄游心问。
问如来笑了一声，露出整齐又漂亮的牙齿，“我不知道，但能猜个大概，你都写脸上了，跟天要塌下来一样，我猜你想的以身相许之类的吧，和虫子。算了，这都不重要，要想谢我，就跟我来吧，”问如来把整面墙的电视拉开，后面有一扇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庄游心问。
“放心，是你的老朋友。”问如来没等庄游心，推开门就走了进去，“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庄游心给俏灵山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这才跟上去。
门里是个长长的走廊，问如来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小声地哼着歌。他身材很好，高挑修长，普通的白大褂被他穿出模特去拍杂志硬照的气质。
或许是学医的人对白大褂有天然的亲近感，庄游心不自觉的和问如来攀谈起来：“你学医很久麽？”
问如来回过头：“嗯？学医？不是不是，cosplay而已啦，cos，”他声音轻快，比了一个C的手势，“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了，美牙觉得很无聊，如果不给她点新鲜的东西，她会哭，所以我们正在玩医生游戏。”
“那刚刚怎么说，这里有医护人员等着…”庄游心道。
“这就是美牙最可爱的地方，我说的每句话她都坚信不疑。”问如来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幸福。
问如来道：“这里确实有医生，不过你们又不需要，你不就是医师麽？”
庄游心有点疑惑：“这是我那个老朋友告诉你的？”
“他没说过，但上面到处都装着摄像头，你们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不然救人也不会那么及时。”问如来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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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鸟破壳而出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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