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04

魏如愿忽高忽低的鼾声穿过卧室门传到江克柔耳畔,唯有母亲进入睡眠状态这个家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她永远都活成一副叛逆少女的姿态,母亲二字是她人生里最沉重的羁绊。

河笙伤口上过药后便顶着一脸抓痕回到卧房熬夜复习功课,她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摆脱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每天都格外用功学习,她才不想像姐姐江克柔那样一辈子被母亲捆绑在膝头,如同一条被主人豢养在牢笼之中的宠物狗,只做看家之用。

母亲魏如愿自第一次结婚之后再没有打过任何一份工,她钱少的工作历来看不上眼,钱多的工作自身条件又不符合,每天都妆容夸张地混迹在饭店、麻将馆、KTV与夜店这般热闹的场合,她人生的唯一主题就是——找乐子。

父亲出走后母女三人靠家中原本的积蓄支撑了三四年,江克柔假日里打工赚来的钱总是被母亲以各种理由踹进口袋,幸好小姨魏如念在这个时候对姐姐和两个外甥女伸出了援手。

那之后已在国外结婚生子的小姨便开始正式承担起家中的大部分开销,江克柔和笙笙未来几年学业上的花费小姨也一并承诺担负,母亲在得到小姨的支援后日子过得愈发洒脱。

江克柔洗过澡后趿拉着拖鞋从浴室走到阳台预备合上窗帘,只见一辆眼熟的白色汽车停在老宅院外铁门旁,月隐隔着马路从树下长椅上站起身向她挥了挥手。

江克柔随手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便匆忙跑出院门,秋日萧瑟的冷风沿着领口灌进她的身体。

“降温了……我在家里拿了床被子给你。”月隐回身从长椅上拎起一只巨大的纸质购物袋。

“你是不是在外面等了很久?”江克柔见月隐衣着单薄眼眸之中流露出抱歉。

“哪有?”月隐摇头,随后又问,“家里是不是又出了乱子?”

“魏如愿今天又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她的牌友们喊我和河笙过去接人……唉,这种事在我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乱子,我和河笙早已经习惯跟在魏如愿身后收拾烂摊子,啊,你什么时候发来……”江克柔言语间打开手机瞥见好几条月隐发来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彼时她终于明白月隐为什么会在夜阑人静时出现。

“江克柔,不许道歉,不许自责,人在忙碌时看不到信息很正常。”月隐不等江克柔开口便阻止了她的一系列自我谴责。

“月隐……我……我今天心情实在很烦乱,河笙那会儿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把阿行从白鹿镇接回来,可是我这个没用的姐姐根本不知道答案。”江克柔双手抱在胸前低垂下头,路灯在脚下投映出她的影子,她的发丝,她不知该如何向月隐形容她面对现下生活心中时常会浮现出的那种无力感。

江克柔觉得外婆、母亲、小姨、笙笙、阿行与自己,每一个人都如无根无依的浮萍一般在岁月长河之中随波摆荡,命运从来由不得她们做选择。

“阿行还是待在白鹿镇更稳妥,如果你们贸然将阿行接回来,你母亲对她的虐待恐怕会变本加厉,那样究竟对阿行是好是坏呢?”月隐从现实的角度帮助江克柔分析。

“可是,月隐……阿行已经六年没有去过学校了,我无法想象阿行不继续上学以后如何在社会上立足,难道要留在白鹿镇吹一辈子唢呐?”江克柔在晚风中对月隐诉说她心中的担忧。

“那么我们就把阿行从白鹿镇接回青城吧,免得你一直牵挂,我可以把阿行安置到我在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阿行今年也有十四岁了,行为一定比从前成熟许多,我可以负责替你照看她。”月隐抬手将江克柔被风吹乱的头发掖在耳后。

“我曾不止一次向外婆提出接阿行回青城,外婆说她早已习惯阿行的陪伴,死活都不肯放人。我也问过阿行本人的意见,阿行表示她半点都不想回到这个家,至于我母亲那边的态度,想都不用想,毕竟阿行当年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月隐,我们家的这道难题恐怕无解。”江克柔仿若被抽去筋骨的疲惫身体下意识地向月隐缓缓倾斜,月隐微微压低肩膀迎合江克柔肢体上的靠近,江克柔隔着薄薄一层衬衫衣料感受到月隐皮肤的温度。

江克柔心中一向将家中亲人排在第一位,可比起与家人们相处江克柔更愿意和月隐呆在一起,似乎只有和月隐在一起,江克柔才可以卸下女儿或是姐姐的双重家庭身份,单纯只做一个简单女孩。她在月隐面前永远不需要容忍,不需要懂事,她永远可以在月隐面前敞开内心去倾诉所有细碎的烦乱,月隐会如同深邃海面一样毫无怨言地接纳她所有的情绪。如果一直以来没有月隐的陪伴,江克柔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支撑到现在。

“阿行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总有一天会想到解决的方法。”月隐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轻抚江克柔的脊背。

江克柔脑海里迷雾一般的焦虑在月隐的安抚之下随秋风消散,月隐总是有本事平息她情绪的风浪,她对江克柔而言是如同解药的存在,月隐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江克柔便会觉得心安。

“你回家开车慢些,记得到家告诉我。”江克柔站在树下目送月隐将车开出巷口,江克柔想,如果没有家人,或许月隐会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绊。

“姐,月隐是不是喜欢你?”河笙顶着面膜若有所思地坐到江克柔床边。

“胡说八道,女孩怎么可能喜欢女孩?”江克柔闻言心中一惊。

“姐,你这人思想真是闭塞,单单我们班里就有三对女女情侣,依我看女孩子就应该和女孩子在一起,等我考上大学之后也试试。”河笙双手抵着下巴陷入无尽的爱情幻想。

“你又不是同性恋,别因为好奇去祸害人。”江克柔警告似的拍了下河笙肩膀,她知道河笙的性子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偏要!”河笙一脸调皮地转过头对江克柔做了个滑稽的鬼脸,母亲留在脸上的抓痕使她看起来像个受伤的小丑,江克柔陡然发现自己在笙笙面前笑得像哭一样,她已无力佯装快乐。

河笙与江克柔的性情完全不一样,河笙一向是这个家中最乐观最活泼的成员,她不似江克柔这般压抑隐忍,也不似阿行那般沉默阴郁,比起大姐和小妹,她更像是一只乐观无畏的不死鸟。

江克柔时常暗自羡慕笙笙的洒脱鲜活,偶尔她会想,如果自己不是家中的大姐,可否活成笙笙的样子,她也想体验一下天空中飞鸟的快乐。

窗外月光的清辉隔着薄纱窗帘倾泻入阳台,江克柔躺在床上一如往常地与失眠作战。

“姐,月隐是不是喜欢你?”河笙的话再一次浮到江克柔耳边。

江克柔回想起自己站在树下目送月隐的车开出巷口的样子,那时的她确实很像是月隐的女友或是妻子。

难道一个女孩子当真可以毫无顾忌的与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难道月隐和自己之间当真存在成为情侣的那种可能性?

江克柔抱着怀中洁白柔软的被子在夜色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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