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江湖

开文七年春,在言府老封君童老夫人以死相逼、和言夫人小童氏强劲的眼泪攻势下,“孝大于天”的压力逼迫着言阙,他终于接受了家人的安排,结亲覃家嫡次女覃素。

覃家乃是童家的远方亲戚,也算是知根知底,其父乃九江郡守覃怀义。

言大公子,百年世家长房长孙,一品候,国舅爷……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京城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如此低调地成了婚……最后居然便宜了一个四品官次女,无甚特别才华和名声,长得也就清秀而已。

引京城贵族们感慨万千、不胜唏嘘!

贵女们扼腕,早知道他要求这么低,自己也可以去试试提个亲么……错过了,终究错过了,无论是之前,还是眼前,都错过了。

完成结亲任务之后,言阙再次出走游历,全不理会吏部发来的分职文书,以及言太师的苦言相劝、最后暴跳如雷。

待行走至山西一带,山水古朴秀丽,才放慢了脚步。

这日乘坐一艘大型客船,沿束河行驶,两侧甲板宽阔,可以看到岸边的风致,垂柳依依,一片胜景。

言阙在甲板流连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一对青年男女,男者高大魁梧,女者英气勃勃,俨然江湖儿女气概。两人亲昵而不狎,相处间爱意流露,气度自然,端的一对璧人。

言阙一失意之人,艳羡至极,忍不住连连暗暗侧目。

待至平遥古城,在后街上溜达时,正逢有一个杂技班子在表演杂耍,周遭围着的人群不时发出鼓掌声、轰叫声,气氛异常热烈。

言阙无聊,亦挤入观看,只见一个小女孩正在表演“空中鞦韆”。

地上竖着一根高大的木杆子,顶端装一个滑轮,一条大绳从滑轮穿过,绳子的两头垂于地面。一个小女孩的长头发向上梳起,在头顶扎成辫子,系在大绳的一端。一个大人拉动大绳的另一端,将小女孩吊起在空中,另一个大人推动小女孩,使她在空中来回摆动,做出各种惊险动作。

小女孩被越吊越高,摆动的幅度越大,底下看热闹的人越是兴奋,叫好声越多,“再高点!再高点!”

言阙一个成年人,看着都感到害怕,试想一下,把全身所有重量都放在了被吊起的头皮上,是何等惨痛?

言阙视力奇佳,看到高空中的小女孩疼得眼泪直流,但是并不龇牙咧嘴,还保持着微笑,想来是担心自己哭丧着脸不吉利不喜庆,观众不买账,不给赏钱,下场后会遭到班主责罚。

人群看着颤颤巍巍的杆子,在空中不断翻来覆往甚至挣扎的女孩,被刺激到了心神,愈发地癫狂起来,纷纷朝场子中间扔大子儿。

他们在期待着,盼望着,随着女孩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隐秘地希望那个杆子会承受不住,嘎嘣一下断裂开来!

继续扔钱!继续摆动!

人们心底野蛮残忍的**就这样迸发出来,而戏班班主也赚得盆满钵满。

好容易节目结束,小女孩被放下来,踉踉跄跄一下子似乎不会走平路了。

但仅是歇了几息,立刻转身端起盆子,去帮捡拾地上的大钱。中间还连连鞠躬作揖,感谢大家捧场,此时脸上的眼泪痕迹犹在。

下一个节目,报的是“蹬技”。上来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十来岁面黄肌瘦女孩子。

只见身型健壮、浑身腱子肉不少的半大小子躺到桌子上,双腿竖起,脚心朝天。女孩纵身跃了上去。

女孩先在男孩的脚上做各种柔术动作,手长脚长,动作优美,极具看相;

接下来班主又在男孩的脚上放置一个类似于长梯子的架子,女孩小心翼翼攀到架子顶上,表演下叉、金鸡独立,甚至是单手倒立,总之怎么惊险怎么来。

这个节目以前言阙在京城也看过,但与别的杂技班子不同的是,这儿顶着的架子,又细又高。

怕有两三层楼高。

女孩立于上面,颤颤巍巍表演各种动作的时候,围观的人无不心里被揪紧,但又被刺激得不舍离去、连连叫好。

此时正是单手倒立的换手时刻,表演的人屏声息气,看的人也紧张万分!

却见一个晃荡,女孩手一软,整个人就拖着细架子斜斜着跌落下来——

这下子,不是手残脚残,就是脑袋磕坏,说不定要痴傻一辈子了!

言阙反应敏捷,奈何距离遥远,扑过去就是做肉垫也来不及——

却见斜刺里掠出一个身影,斜切而上,一手搂过女孩,连打两个旋,才飘落到泥地,被刚刚砸落在地的架子打起的泥灰扑了个满脸。

言阙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见过的那对青年男女中的那名男子。

男子将手中女孩放下,大手抹了把脸上的尘灰,此时,他的女伴和戏班班主也已迎了上去。

功夫不错、见义勇为,具怜悯之心,又有幸福姻缘相随,实乃有福份之人,言阙钦佩,羡慕而感概。

杂耍表演已无法再继续下去,言阙再次扔下几枚大钱,随着人群散去。

“悬空寺,半天高,三根马尾空中吊”。

恒山金龙峡西侧,翠屏峰峭,悬空寺如临深渊般险峻。其以半插飞梁为基,巧借岩石暗托,梁柱上下一体,廊栏左右相连,曲折回环,虚实相生。

全寺为木质框架式结构,下临深谷,寺虽不大,但巧夺天工,蔚为壮观。

悬空寺殿楼的分布,对称中有变化,分散中有联络,环环相扣,处处呼应,层次多变,布局紧凑,错落相依……以小中见大,空间甚为丰富,不觉为弹丸之感。

实乃“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的方外之地。

言阙在此上下徘徊,观赏赞叹,流连忘返。

突然,高处传来喧哗呼喝声,“站住!别跑!”“抓住他!”

只见有人腾跃着往下飞奔,身姿灵活;后面有身着深色紧身衣三两人,紧赶慢赶追逐。

言阙定睛一看,那些身着紧身衣之人,依稀是当地捕役之流,那前面逃窜之人,大概率是盗匪或毛贼之辈。

他此时正回到入口处,便拉开架势,准备帮助拦截,不过心里也打鼓,不知能否拦得住此人,毕竟从其奔跑速度和身姿的轻巧程度来看,对方看来是有不弱功夫在身。

来人甚快冲下,言阙张手一拦,本想让他绊在自己身上摔倒,然后自己就可以扭住他;哪料对方带着速度和冲劲,直接把他撞翻在地。而他自己虽然踉跄了几下,但下盘还是扎住了,他也不理会言阙,拔腿就要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冲出一人,一个“别马腿”扫过,逃窜之人一绊,再次踉跄了好几步,趁他速度变慢,此人健步上前,一个飞扑,将逃窜之人压服在地,反手擒住。

端的一个干净利索漂亮。

言阙此时发现,这可真是有缘,这位英勇擒贼的勇士,仍是是那名客船上见过的英伟男子。

这时,追来的捕役也到了,那名男子的女伴也到了。

果然是名惯盗,捕役们追他好几天了,如今才捕获。

捕役们对男子相当感激,几人寒暄了一阵不提。

对言阙而言,如此缘分,再不去认识认识这位好汉,都说不过去。

原来男子姓夏,单名一个江字,女子姓寒名霜,为其师尊之女,两人是定亲多年的未婚夫妇,师门正是闻名天下的点苍派。

两人这次是前往京城,奉师命去看望多年未见的师叔李燚,顺便看下有无入仕的可能性。

因为职业性质的原因,李燚这个掌镜使代首尊平时行事很低调,其实整个悬镜司都很低调,但言阙还是认识的。

本朝悬镜司是个特殊的存在,它类似于一种独立的监察机构,跟其他各部各司的交叉很少,只听命于皇上,完成皇上交付的特别的隐秘任务。

以前悬镜司规制不大,其监察功能主要在周围邻国和边境线,所有的谍报都经由悬镜司收集、分析呈报皇帝;也会代帝巡查各地,监察各地官员、督抚的政绩,以和吏部每年的考绩进行印证。

但现在听父亲言谈间偶尔露出来,悬镜司倒承担了不少对京城官员的暗中监察任务了,以致各衙门对这代首尊李燚都产生了不满和防备心理。

悬镜司的官员选拔和任命规则也和和其他各部各司的不同,不受世家贵族的制掣,主要凭皇帝好恶,倒颇有一种可以“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随性,当然对忠诚度和武艺高低看得也很重。

所以言阙估计,凭李燚这层关系和这身高强的武艺功夫,夏江入悬镜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夏、寒两人均性格开朗,尤其寒霜,虽身为女子,却给人毫无矫揉造作之感,直爽热忱,且见多识广,颇有江湖侠女之风。

加上言阙对他们一路已产生这么多好感,自然三人谈笑晏晏,非常投机。

三人接下来又同行了两天,才依依惜别,相约将来京城再见。

“三月不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还没享受到两年的风调雨顺,开文七年春末,云梦湖地区再次大旱。

旱情伊始,即来势汹汹,大片的水面很快退去,裸露出龟裂的湖底,只残留一些浅底小水洼,几尾小鱼死气沉沉潜伏不动,但也很快被抓食殆尽。

广袤的平原,开始树枯叶黄、田干地裂,不久,百姓连吃水也成了问题,民众怨声载道。

有心者开始传播各种流言,有彪悍鲁莽的人扭结成群,抢劫开始出现,很快就汇聚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镰刀、锄头都成了兵器,开始冲击集镇和县衙。

虽然情势看来汹涌,但其实涉及范围亦不过县城和周边的两、三个集镇。

县守怕死,更怕承担责任,又希望得到更多的赈灾物资……就将流民的人数和闹事的严重程度铆足了劲往大里上报。

这就变成了一件“刁民趁灾闹事”的大事。

多种不同的消息报到京城,有说谎报灾情的,有说灾情异常严重的,有说刁民不足惧的,有说要闹出大事直逼京城的……

梁文帝紧张起来,他最怕再经历战争,于是几次召开专门廷议讨论,结果众臣越说越糊涂,分歧越大。

最后决议一方面派人去实地察看灾情,了解民情;

同时从国库及各地紧急调粮、筹粮;

为应付流民匪众,避免冲突加剧,再急召从西境巡察归来、目前尚在路上的林帅,要其加快脚程归京,带兵前往灾区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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