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情绝

事已初定,为避嫌,两人分开走。

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谢玉离开的身影,莅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此时已过午,冬日的暖阳照进窗台,把房内的一切映得金灿灿的。

她在耀眼的金光中眯了眯眼,心胸好像都变得开阔起来,所有沉重的包袱都在这一刻被卸下了。

原来,爱不爱的有什么打紧。

山高海阔,日升月落,经过这些天的被命运的拿捏揉搓,方明白情情爱爱不过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琴羽张兮舞云纱,他弹着焦尾,婉转唱着“两下生,结同心;花荫下,相依伴;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还不是说放下就放下了;

而自己轻舞慢旋,细腰婆娑,眼波轻横……就当黄粱一梦,尚能留下些许回味美好。

也仅如此而已。

一切都尽了。

本来就说过的,情出自愿,无怨无恨,如今致命难题解决了,不用恨了,挺好。

过平淡安然的日子吧,也好。

就这样。

午后,谢玉回到府中,就立即着手安排遣散几个通房事宜。

春草看到公子回房,欣喜地迎上前去,伺候公子坐下喝上茶后,娇羞又有几分紧张地说道:“公子,奴婢有个事情要跟公子说。”

“真巧,我也有话要同你和碎玉几个说……你先说吧,什么事?”

“要不,公子先说……”

“就是要把……还是你先讲吧,到底什么事?”

“好,那奴婢就先说了…… 公子,奴婢,有-喜-啦!”

“什么?有何喜?……不是每次都让你们服下药的!”正妻未娶,不敢让她人有孕,这是世家的不成文的规矩,否则可能宠妾灭妻,哪家愿意把好端端的闺女送进火坑里来?

更何况自己很快身份将会不同,皇家驸马,岂是一般世家公子可望其项背?

想想林家林大元帅,不就是做了驸马得到如此崇高的地位的?整个军界、甚至整个朝堂,哪个不将其奉为凤头的位置?

至于说他能耐大,自己又会差到哪里去?哪个不是从小饱读诗书长大的。

“公子啊……”她娇嗲地扑在他身上,如往日般,用自己的饱满去蹭他,以往每每此时,他就什么气也消了,勿论自己有多大错处!他说过,他最爱自己这处的娇软……

“就一回,就只一回奴婢没有服药,就有了……只怪公子雄风太盛了嘛!

“公子,求您让奴婢生下来吧,奴婢一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您年岁可不小了,其他贵公子在这个年岁,孩子都要有几个了……”

“真是找死!”他心里无奈地道。

是夜,一碗红花被灌了下去。整个晚上,都听到侍女居住的低矮排屋中传来的压抑的呜咽声。

次日早上,人牙子过来,欲将春草、碎玉、珍馐三人拖走。

三人突遭噩耗,死命哭喊着不肯走,求不了公子,就去求管家,可老管家也想不明白,一日前还百般受宠、在府里横着走的三人,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被发卖!

他不安地小心去向公子求证,公子虽沉着脸色,眉目间却是轻松欢愉的。

他对自己不耐烦地挥挥手,管家只好也去朝人牙子挥挥手。

珍馐、碎玉两人以为,只是春草惹恼了公子,才祸及了他们,于是一边哭喊求饶,一边对春草拳打脚踢。

可怜春草,昨日还做着上位的梦想,今日却被投入了阿鼻地狱了。

谢玉在房里长长叹了口气。

原本,自己想的是给她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发还她们的身契,放她们自由的;春草的事给自己敲了警钟,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将他们远远地发卖了省心。

腊月二十二,赶在小年夜前,太后的赐婚懿旨下发,矜贵无比的金陵待嫁女之首——莅阳长公主,居然被赐婚于一个败落世家的谢玉,真是惊掉了京城中众贵族的下颌。

待打听到他是太后的亲外甥,也就想得通了,毕竟,这位莅阳长公主可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亲上加亲么,也是常事,再想想安王的处境,就更明白了。

更令人掉落眼珠子的是,大婚日期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虽然日子是好日子,但皇家婚姻这么赶,简直闻所未闻。

谢玉跟太后求这个日子的理由是:担心那夜的事万一东窗事发,既然公主已同意了这桩婚事,不如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

太后跟太皇太后和皇帝的解释是:谢玉有位庶母,病入膏肓了,万一有个万一,谢家可是极讲究礼仪的世家,可就要误了莅阳的终身了,莅阳可是不小了!

太皇太后和皇帝这两位皇宫的终极掌权者,从来没有真重视过这位庶公主,看到石太后愿意费心操持,求之不得,遂着礼部和内廷司,按照本朝规矩,安排一应大婚事宜。

谕旨下发,所有局中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冬去春来,又是一个寒暑。

城北夏家后宅正院,红艳艳的榴花又开了满庭。

寒霜坐在轩窗前,呆呆地对着庭院,想着如今他在干啥?那个女人,又在干啥?

自己,又算啥?

三年前,自己带着濯儿回到金陵,带着无限的满足和欣喜,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渴望,期待着小别胜新婚的温馨。

彼时明明已有一名乳母和一个丫鬟帮助自己,也明明知道我们江湖女儿根本不习惯侍女环绕的娇小姐生活,他却仍以我需要照应的名义,从掖幽庭调了一名宫女出来,又从外面搞了一个千灵百巧的丫鬟来照应她!

他说是他的表妹,可明明不是,哪有表妹不来拜见表嫂的?我猜是他的妾,也不是,她又哪里有妾的样子?他也从不在西院过夜。

他说让我不要管。

我后来还是没忍住过去看了她,只见她已不算年轻了,病歪歪的,极瘦,瘦得眼窝都塌陷下去。

从其轮廓可以想象出曾经应是绝美的,如今却也不过如此,这么羸弱,却并不给人“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感,反而是背脊挺直,眼神深邃,望着人时,仿佛里面藏着两汪碧水,沉静、深不可测。

她给我恭敬行礼,敛眉微笑,称我“夏夫人“,但从其从容沉着的神态上看,倒好像是在给我恩赐。

反而是我自己,感到狼狈和仓皇。

既她对我没有威胁,我倒反而怜悯她。我给她更好的生活,给她请最好的医生。

为了我们小家的安宁,我愿对她好,让她生活得富足、安心。

她足不出户。我们这座宅院已经是僻静的了,她所在的院落又是这座深宅最偏的。外人基本上看不到她的踪影,她安静得像一个影子。

他只要回来,每天都要去看她,在她那里消磨个把时辰,回来后再看看孩子,然后在外间歇下。

慢慢地,自己意识到了,她可不是寻常女子。自己功力不算高深,但也耳聪目明,能感觉到有时在夜半时分,偏院那边会传来外人的脚步声。

什么事情,一定要在半夜来做,搞得那么隐秘?

看来,她绝不是那种用娇弱换取他人怜惜的女子,她身上一定掩藏着不小的机密。这个机密,夏江他一定知道,并且默许了,甚或,他也去参与了。

但是他怎么能呢?他如今越来越得皇帝的信任,很多不便于交给其他大臣做的差使,或者皇帝难以宣出口的私密事宜,都是他在替皇帝完成。说他是皇帝最心腹不为过。

这样的他,敢做对朝廷、对大梁,不利的事吗?

那她呢,她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呢?

他俩人的关系,若即又若离,让自己再一次困惑了。

自己开始专门留心她的院子。

留心那些往来于她院子的人,哪怕这些人再隐秘。

越留心,越心惊,也越惧怕。

至于夏江,如今自己和他之间,已经不像是夫妻的关系了。

很显然,虽然她对他,有意无意两可之间,但他对她,却是赤诚、热切的。

同门十几二十年,自己对他不说了如指掌,但确实对他的言语、动作、甚至一个隐晦的眼神,都能解读出他真实的意图。

那青梅竹马的恋情,他在父亲病床前的誓言,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我们行走江湖时的默契与快乐……都如同过眼云烟,飘得无影无踪。

如今他同自己的交流,就是问几句濯儿的事情,跟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就是濯儿的事情,他其实也没真正挂怀在心。年初,言公子家中夫人要临产,言公子也被太师拘在家。言府是金陵的老牌贵族世家,家世清白底蕴深厚,曾出过三代帝师两任皇后。这一代孩子还未出生,这金陵城里的贵族们就纷纷要跟他家定娃娃亲。

自己在这金陵城里,也没甚知交,唯一的朋友,就是言公子夫妇了,这也“归功于“他悬镜司专门干那些监视官员的好差使,让人家连我都敬而远之……

自己就央夏江,和自己一起去拜会言府,也去凑这个热闹,说不定言府千金,就能花落我濯儿呢。

可是他拒绝了。

他在帝前得宠,跟其他朝臣往来甚少,想来是皇上也希望他做个孤臣。

但他有为我和濯儿着想过吗?

他和她一起勾连时,也想着做个让皇帝放心的孤臣了吗?

他对自己极其漠视,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皇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她!

自己在这个宅子里,究竟算个什么?

自己是他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发妻,但他除了定时给自己交饷之外,其余时间,跟自己都失去了交流。也不能说他不尊重自己,无论是对外宣称,还是这个家里的佣仆们,都只认我为主母。整个家,他还是交给自己的,包括他得的皇上的赏赐。

可是自己要的不是这些啊,自己只要家庭安稳、夫妻恩爱,只要普通真实的感情,只要互相温暖的家人,彼此做美好岁月中坚强的后盾……

到了这一刻,寒霜的心境比自己想象中平静得多。

京城,本就是因为他而来,有火才成灶,有他才是家,如今他的心已不在了,家其实已经没有了,守着这个牢笼难以割舍,还有什么意思?

走吧,离开这个伤心地,把这里还给他,让给她,无论他们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放下。

江湖儿女,就去行走江湖吧。

濯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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