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寒衣节

孙厚见状心头一颤,微微攥紧的手心里生出丝丝冷汗。他故作镇定,假装毫不知情,只是顺着言煜的话装傻充愣:“竟有此事?孙某长居峨眉,竟未曾听闻。”

言煜似乎对孙厚的反应毫不惊讶。他淡定自若,伸出右手去接那刚刚沏好的新茶,随即将茶杯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温言道:“好茶。”

“孙老爷向来人品贵重,未听过这件事倒也是情有可原。”言煜浅笑。

孙厚微微颔首,拱手作揖。

“不过言某倒有一事相求。”

此言一出,倒让孙厚摸不着头脑。但他转念一想,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有事相求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既有所求,有些事便也好办了不少。

于是孙厚的脸色又重新浮现出一抹奸诈的笑意:“大人客气了。大人之所求,孙某一定尽力办到。”

“那便好。”言煜微微挑眉,矜贵的凤眼深处意味不显。他将茶杯缓缓搁下,随即不经意地整理了一番衣袖,竟是起了身。

“方才还担心孙老爷不答应,竟没想到老爷也是爽快人。这些日子,言某已是查到了这批粮食的去处,还望老爷随言某走一趟,替我做个见证。”

话音未落,孙厚竟觉膝下一软,差点没有一头栽下去。这时好巧不巧,孙宏允偷偷摸摸出了房门,似是还欲出去饮酒作欢,结果被言煜撞了个正着。

言煜斜睨着看着他,微凉的眸光从他头顶扫过,就连他的声音也是冷冷的:“这个时候,言少爷还要去哪儿?”

孙宏允见状不对,又隐隐看见孙厚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是以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飞奔了起来,欲强行夺门而出。

言某早有察觉,右手一挥,飞鸢便消失无踪。几分钟后,孙宏允就被押着送到了言煜身旁。

孙厚见状便知道面前这人已是铁定了心,今天自己恐怕是要折在这里了。但生死关头,不到最后一刻,他依旧不会松口,万一……万一还有变数!

“孙老爷,请吧。”

言煜依旧是浅笑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他此刻在孙厚心中已与洪水猛兽无异。

孙厚见此人生着一副世间少有的绝色皮囊,没成想皮囊之下却藏着一颗令人猜不透的玲珑心肠,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言煜派人押着孙厚与孙宏允,大约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行至一个西郊的小山丘。小山丘不深,却被改造得像一个小型的仓库,里面整齐地堆满了一大片蛇皮袋。

“飞鸢。”

言煜给飞鸢使了个眼色,飞鸢随即拔出佩剑,在蛇皮袋上快准狠地磁了一剑,看上去坚固非凡的蛇皮袋竟也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沙粒倾泻而出。

孙厚长舒了一口气,道:“大人公务繁忙,许是弄错了,这里没有什么粮食。”

“就是就是!”孙宏允附和道,但被孙厚一瞪把喉咙里还没说出的话硬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

“孙老爷莫急。”话音未落,言煜接过飞鸢手中之剑,朝着右侧一排蛇皮袋中最低部的一个蛇皮袋刺去。

下一刻,浅咖色的米粒落了一地。

“这几日言某一直派人盯着贵府,发现昨日子夜有不少家丁拖着袋子到了此处。若不出言某所料,这些粮食原来的袋子上还有国库存量的印章,而这些袋子如今应当还在附近。加之这些袋子里都是陈米,与国库内下拨的粮食吻合。”言煜嘴角微微上扬,眸色渐沉,“言老爷,还有何话要说?”

孙厚佝偻着背,整个人已是微微颤抖,额间直冒冷汗。但他似是想到什么,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大人冤枉啊大人,定是有人……有人栽赃陷害。若大人能替草民做主,草民定会……”

“孙厚!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可怜那孙厚还未把话说完,便被言煜的一声呵斥吓得瘫倒在地上。而方才还有些嚣张的孙宏允也知大事不妙,面如土色地跪在地上,没了一丝神气。

“有罪无罪,自有刑部的人来审,孙老爷若有什么冤屈找他们便好!带走!”言煜一声令下,飞鸢便带领一众人把孙厚和孙宏允押走了。

待到众人离去,言煜却独自一人留在原地。他微微仰起头,清冷的月光缓缓撒在他的眉眼间,鬓角处。

他仿佛在黑夜中静待黎明的人,深入泥泞,却恍若一身无尘。

山郊不比洛阳的繁华,只有漫山遍野的野草,再无半点人烟。他自在赏景,却在无声处冷冷地笑出声来。

这些年来雍朝的局势,他越是接近权力的中心便看得越清楚。雍朝看似民殷国富,实则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党派贪污强权,早已是外强中干。

然而喻威亦是穷兵黩武之徒,早年间征收纳税导致民不聊生。不仅如此,其人生性多疑,近年来逼迫不少武将交出兵权,亦有不少大族因此覆灭,雍朝早就没有了与外敌抗击的资本。

如此乱世,仅凭他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人?

言煜远远地望着野草肆虐的山坡,清冷的眼眸深处暗流涌动。

他明白,在他心中,能救这天下的,唯有一人。

曾有人问过他,若她虽活着,但已改志,他当如何。他当时只道:“她不会。”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需要她的,又怎会只有这天下?

三日后,寒衣节。

孙厚的罪行被查清之后,言煜这几日忙于将峨眉一带贪赃枉法的官员一并清查,是以每日都将至亥时才安歇。而寒衣节前一日,言煜处理公务几乎一夜未眠,未至申时便让飞鸢去峨眉山接人。

半个时辰后,飞鸢扣了扣门。然而没等言煜说话,门口就蹦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阿心见到他便咧着嘴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早啊!”

女孩子甜甜的声音传入耳中,言煜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合上了看完的书册。

“都申时了,还早?”言煜故意逗她,说着便披上大氅往外走去。

阿心笑着不语,只是跟着言煜上了马车。

马车内似是早有过一番精心布置,座椅上摊好了用狐皮制成的软垫,座位旁的小桌子上更是安放好了两只暖手炉。这使得阿心一进到马车里便觉得暖和了不少。

桌上的暖手炉小巧精致,仔细一看更是讨喜,阿心似是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小玩意,握在手心里就开始细细观赏起来。

看着看着,她竟笑了起来:“公子这样的人物,竟也喜欢这些小动物吗?”

阿心说着又细细把玩了一番。这两只暖手炉一黑一白,上面的图案也有所不同。那只墨玉制成的暖手炉上雕刻着狐狸的形状,而另一只白玉制成的暖手炉上的图案则似是一只狼。

言煜接过那两只暖手炉,抿唇不语,凤眼深处的神色淡淡的,却是在看着对面的人:“阿心有句话可是说错了,狼与狐狸之流可不只是毛茸茸的小动物。”

不知为何,阿心感觉自己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此刻也在凝视着他的男子,却仿佛能透过他的眉眼看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确实如此。”她似是觉得不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整个人又往后挪了一挪,但下一秒却伸手夺过方才被言煜拿去的暖手炉,揣在手里。

她的动作看似云淡风轻,落入言煜眼中却更像有意躲闪。不过如此,倒更像是她的脾性!

言煜望着此刻偏过头去的阿心,眼尾微微上扬,浅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梨城外。

“少爷,我们到了。”飞鸢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探出了个脑袋,却看见言煜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飞鸢再仔细一看,原来阿心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转过头去忍不住嘀咕道:“少爷昨日几乎一夜未眠都未休息,她怎么倒先睡了?”

原是阿心在抢过手炉之后便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聊发闷,又加之马车颠簸,车内却温暖如春,这才难忍睡意。

然而正当她沉浸于美梦之时耳畔传来几声呼唤,她自是不肯醒来,挪了挪身体又双手抱胸继续睡去。

言煜见叫不醒她,只好无奈去拍拍她的肩膀,却没想到方才还在睡梦中的人猛然就抓过自己的手腕,又借势将他抵在椅子上。

言煜眼尾微沉,却见面前的人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待到看清面前的人是他时顿然松手,连忙笑着赔罪:“方才睡得沉,不知是公子,公子莫见怪。”

言煜笑着说了句无妨,眼眸深处却早已暗流涌动。

她方才显然是将他当成了偷袭的敌人,即使是在不太清醒的时候身体都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这种反应,分明是常年行军之人才会有的。

他凝视着对面的女子,却仿佛想要透过这一张陌生的面孔看出什么。

他早就听闻江湖之中有一种秘术名为易容,使人贴上人|皮|面具后看不出丝毫异样,峨眉或许便有这种秘术。他心想。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心之时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这便是上天给予他的垂怜。

至此,言大人的怀疑进度条9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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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寒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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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那么玲珑心
连载中一叶栖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