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大乘期的威压镇下，三千妖物匍匐在地，它们猩红的眼睛充满了最原始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悬在半空的那个人。
闻星河垂了下眼，无数剑气倾泻而出，在妖物中乱舞。
尖锐的厉啸声响彻整座城池，一头头妖物倒下，其身流出的鲜血如同河溪一样蜿蜒，近三千妖物汇聚成一片尸山血海。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头妖物倒下，漫天剑气随之淡去。
城内的剑宗弟子们看着面前妖物被捅穿，一个个狼狈爬了起来，神情激动地仰着脑袋。
“来的是那位长老？”
“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啊！”
有弟子盯了会儿，大着胆子碰了一下环护的剑气，轻松刺穿妖物的剑气没有伤到他，而是缓缓退开了些许。
他瞬间明白了来了是谁，也知道为何师兄会说，当那人现于你们面前时，只要闻剑气，便不会有人认错。
“是闻长老！”
闻星河落在城墙上，看向卫长风道：“伤势如何？”
卫长风没听见，他正抖着手将符箓好好放回去，免得待会一个磕着碰着倒成了个笑话。
等发现时闻星河以及走到面前，他下意识想抬手，结果扯到伤口龇牙咧嘴地丝了声。
闻星河皱了皱眉，弯腰伸手搭在他腕间。
卫长风勉强缓了过来，见他这样故作随意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被震了一下，喝个药休息几天就行。”
闻星河没理会，探完脉道：“灵力枯竭，本身境界不稳又被阵法反噬，回去后好好静养，别再乱跑知道吗？”
卫长风眨了眨眼，“知道了，闻师兄。”
闻星河翻手拿出两瓶温养的灵药，递给了卫长风以及一旁的程长老。
程长老谢过之后饮下，灵药入喉在四肢百骸间化开，两人靠在墙边安静打坐。
城内有弟子御剑过来，对着闻星河作了个揖，“闻长老。”
闻星河抬了下手问：“城内百姓如何？有没有伤亡？”
弟子回：“回闻长老，百姓伤者百人，大多是因受到惊吓逃跑时不慎磕碰的。倒是驻军，为了拦下混进去的妖物重伤昏迷了大半，人现在已经送去医馆了。”
闻星河点了点头，“需什么药若是不够可来寻我。”
弟子应了下来，心道传闻诚不欺我。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闻长老格外喜欢囤积药物。曾有同出任务的长老打趣，这就是个行走的丹药阁。
不过在出过几次任务后，大多弟子也会选择多装些药，以防不备之需。
卫长风和程长老调息了片刻，伤势虽未好全，但起码不至于起个身都难。
传讯勿忙，很多事都没交代清楚。卫长风理了理思绪，从入城后开始，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在听到白玉京的名字后，闻星河有一瞬恍然，说不清是什么心绪。
“白玉京也在这？”他问。
卫长风环顾了眼四周，“是在这，这会儿不知道同离荧惑去哪里了。”
闻星河：“继续。”
接下来闻星河有些不在状态，他已经知道当年白玉京为何会被扣在临渊，也知晓祝师叔突然暴毙的原因。
所以，在听闻白玉京出现在上清殿后，他生了懦怯，不知如何去面对。
但犹豫不敢是一回事，把人留在上清殿任由人囚禁又是一回事。他心里早就有了成算，没成想只延了几日事故接踵而至。
界壁溃散，上清也对白玉京之事闭口不谈。他私底下询问了谢妄，得到的消息是白玉京已经离开上清殿了。
确认人无事后，闻星河松了口气，去哪儿都好，只要不是上三州。
卫长风事无巨细，说到暗道遇妖，白玉京所言时，闻星河摒弃杂念，凝神思索。
最后，卫长风喘了口气道：“那些百姓应该被劫持到了山脉里，那儿人迹罕见，又与下四州接壤，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
“此次妖物袭城，不知道是他们有心为之，还是被妖物反噬了。”卫长风小声嘀咕：“可惜这山脉太大了，他们肯定做了遮掩，指不定像城内一样建在地下，那想找到就更麻烦了。”
说着他望了一眼远处，忽然发现乌漆墨黑的山脉上，竟然亮起了灼灼火光。
“？？！”
卫长风瞪大了眼睛，“山火？！他们想毁尸灭迹！”
他错愕转头，城墙上已经没有了闻星河的身影。
深山里，被阵法刻意掩盖的痕迹，因烈火的灼烧逐渐显露出来，又转瞬被吞没。
闻星河赶到时只见到愈演愈烈的山火，几乎向四面八方铺开，如果不阻止的话估计附近山脉都将被波及。
闻星河轻扣了下长剑，照夜清长鸣，携来一阵清风，将山火拢聚到一起，然后用符箓降下甘霜。
大雨连绵下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山火才被熄灭。闻星河蹙了下眉，目光扫过焦土，在枯木草桩中找到了残留的断壁残垣。
他落了下去，灵力来来回回在其间翻找，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除了烧得焦黑的尸骸，什么都没有。
灵力探到地下，发现一间间玄铁铸的囚牢，这应当是关押百姓的地方，妖物逃出来后里面空洞洞的，构造一览无余。
闻星河叹了口气，只能往别的方向入手了。
他正准备离开，脚下发出了一声脆响。闻星河低头，原来是个被烧得满是裂纹瓷瓶。
他弯腰拨开枯木，手一碰到瓷瓶就化成碎瓦，显露出里面不成样子的丹药。
闻星河全部拾起，放在鼻尖嗅了嗅，不善药理的他只闻见一股子焦味。
被呛到的他闷咳了几声，将残渣粉末收入瓷瓶，决定回去后找人认认这是什么。
回到城内，扶光剑宗支援的人也到了，有序的在城内巡逻，安抚民众，处理妖尸。
原本剑宗弟子还一个个挺直着腰板，嚷嚷着要帮忙，被随行的医师斜了眼，一人给了一掌，刚刚还说没事的人全都倒了下去。
这回带队的是一个元婴巅峰的长老。卫长风这个病患光荣退居，正无所事事地倚在墙头看星星。
见到人后，他立刻道：“闻师兄回来了，有发现什么吗？”
闻星河摇了摇头，“那儿人都死绝了，尸骸不完整，应当是先别妖物吞吃后起的火。”
“后来起的火？”卫长风皱了皱眉，“那他们肯定还有人留在城内。”
忽然，卫长风想到了那个被打晕了扔到巷子里的城主，他连忙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剑宗长老听完就让人去巷子里找。
闻星河转头对长老说：“山脉那边派几个修为高些的弟子去守着，等人验尸。”
“是。”
所以弟子各司其职，卫长风这个伤患也被揪去探伤，城楼上只余闻星河一人。
静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心念微动出现在朝歌坊檐上。
白玉京半阖着眼，明月照耀琉璃瓦，细碎的金光流转在侧。
察觉动静后望问他的眼神，也与从前一般无二。
闻星河忽然有些难言，先前日夜斟酌好的说词，现下却觉得突兀，想再思索，这一静却让心底那些道不明的东西翻动了下。
又是三百年了。
他以为自己会对这场漫长分别后的重逢感到陌生，却意外地没有，甚至还有些松快，像解下了一块沉重的旧担。
大抵是因眼前人风雪不侵，又照梦中三百年。
闻星河恍惚地想着，眸光往下移，在衣襟处停了许久。
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见白玉京竖指覆在唇边。
闻星河愣怔了下，这才发现一旁的离荧惑紧闭双目，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白玉京垂手在离荧惑耳边扫过，掀起眼皮打破了沉静，“事情理完了。”
走神的闻星河指尖蜷缩了下，“嗯？”
随后他反应过来，有些絮叨地说：“事情吗？还没有，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后续也不知道往哪查，堆在一起毫无头绪。”
“收到传讯后我就立刻动身。”闻星河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白玉京懒懒抬了下下颚，“闻星河，回头。”
闻星河不明所以地回头，映入眼帘的长夜，以及……
朝歌坊真的很高，不用举目，眺望时就能将整个城内景色尽收眼底，灯火通明的长街，熙熙攘攘的行人，来回穿梭其间的驻军修士。
他忽然明白白玉京想告诉他什么。
闻星河笑道：“……我没揽责，只是觉得若能早些来——”
“还说没有。”温温沉沉的嗓音响起，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他们手段狠绝，事至此不过半日，若你能查清那才奇怪了。”
闻星河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其实知道，但这种事发生在剑宗管辖之地，是他们的失职，若不是此次被无心撞破，还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他知不可太过执着往日，所以便更想快点查清楚是何人所为，以防止再有人深陷险境。
想到这闻星河拂过玉符，给剑宗各长老传讯，让他们注意各城镇是否有无故失踪，或者忽然迁离的人。
并嘱咐驻城户帖不可全信，若觉不对勿要惊扰，先行通知宗门。
等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他才放下手回头。
白玉京朝身旁的檐脊拍了拍，“交待完了？过来坐会儿。”
闻星河走了过去，琉璃瓦生的脆弱，以至于坐下去时总要小心，靠在檐脊上也并不舒服，还有些咯的慌。
“如果累了就闭上眼歇会儿。”白玉京说：“这儿的危险已经被你除了，剩下的琐事剑宗会安顿好的。”
他说这话时放轻了调子，听起来有些模糊，像掺了些风雪。
闻星河眯了下眼，不知为何真的感到了困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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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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