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华缓了许久，再将日记从头到尾看一遍，没什么实践性收获，总结出一句：
谁对鲛人好，鲛人对谁好。
可他对731那样，他为什么还对自己好？
不对不对，731对他并不好，想法设法给他使绊子，报复他，一定是这样。
小胡进门的时候，出奇发现执行官在发呆，她小声提醒：“执行官，731闹脾气了，要见您。”
“闹脾气？”庄煜华疑惑抬头。
小胡点点头，想了半天道：“不太好形容，您自己去看看吧，我们不方便。”
不好形容？不方便？
庄煜华越发疑惑，合上日记就往外走。
一推开门就听到“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屋子里大变样，能摔得摔了个遍，床单被罩撕的一条一条的，飘得全是羽毛。
庄煜华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泽正和羽毛枕头较劲，看到他来了，快速一丢，扬起个笑：“小华，你来了。”
庄煜华眉头紧皱，绕开玻璃碎片到他身前，随手拿掉蓝发上一根羽毛：“……你在闹什么？”
泽温柔一笑，用平淡的语调随意道：“心情不好，发泄一下。”
看着那张脸，庄煜华看不出来一点生气的痕迹，倒像是故意闹给他看的。
闹脾气，还真是。
他叹口气：“说吧，又有什么要求，我尽可能满足。”
泽不满他的无奈，搞得像是他逼的一样，虽然就是他逼的，但他要的不是这个！
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庄煜华刚弯腰，立刻就被勾上脖颈，很松地环绕，正要挣脱，想想算了。
泽拨弄着他的耳垂，蛊惑般低语：“吻我。”
庄煜华忍着耳朵的痒，身侧的手攥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换一个。”
“就这个。”
庄煜华手已经落在他手臂上，只要轻轻一拉，立刻能让他摔进玻璃渣里：“你被太过分。”
泽一瞥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无所谓一笑，强调道：“睁眼，吻我。”
他手从耳垂往下滑，滑过喉结恶意打转，继续往衣领里伸去。
庄煜华陡然睁开眼，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泽坦然道：“你不听话，自然我上喽。”
庄煜华脸一阵白一阵红，握着他的腰往下一拉，丢在床上：“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脏东西。”
泽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以前不这样的，被某个人带坏了。”
从前他也不主动，受了委屈自己忍着，再难受也往肚子里吞，后来恃宠而骄，脾气也大了，反正闹成什么样都有人兜底。
现在他的底自己先撤了，任性就成了无理取闹。
被推开还往上贴，他真够不要脸的。
他自嘲一笑，瞬间没了逗小华的心情：“你走吧，我累了。”
庄煜华猜不透这人疯来疯去打什么坏主意，成心让他跑一趟？
“有什么话不妨一次说清楚，我很忙。”
泽已经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心被那不耐烦的语气扎得漏风，苦笑着道：“我不就是你的工作吗，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告诉我，比你瞎琢磨快多了。”
“鲛人血能延年益寿，皮能生肌美容，鳞片无用做装饰还行，还是珍珠？或是挖了眼珠盘串？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庄煜华被灼热的目光烫到，恍惚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不要这些，我要……”
喉咙卡住，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像是开口了立马是血溅当场。
他心里抗拒。
泽撑起身体，和他挨得很近，意味不明笑道：“要什么？要我的人，我的心，要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画风突变暧昧，一下从法治频道转到爱情连续剧，庄煜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要后退。
泽眼疾手快揽过他的腰，拉着他坐下，手自己搭在他肩头：“只是你说的，我都满足。”
“你好好休息，我……”庄煜华要起身又被压回去。
“我说了，不许走。”泽态度突然强硬，前胸贴他后背，从后环住人，“说好一周的，不许走。”
语气急转直下，刚刚还硬气，最后只剩下颤抖的尾音，更像是……乞求？
庄煜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鲛人求他做什么？鲛人太孤单无聊？还是他的陪伴那么重要？
他很想推开他，想起刚刚他失落的表情，最终轻轻在他手上一拍：“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
“不。”
“你……”庄煜华正要发作，一扭头瞥见泽头搭在他肩膀上，睫毛湿湿的，眼尾泛红，已经无声掉了几颗小珍珠。
他声音不由得软下来：“我不走，你放开。”
泽不相信地看他眼，他赶忙点点头：“不走。”
泽慢慢松开手，立刻又握住他的手，又觉得捏得重了点，轻轻勾着指尖，又不放心加大力道，又松开……
他不断抬头看小华，希望他别再生气。
手上被一捏一捏的，庄煜华心里疑惑，冷不丁对上一次视线，泽立马又心虚低下头。
“想看就看，你看的还少吗？”
怎么跟没安全感的小兔子一样……等等！
他陡然激灵，为什么他会把鲛人，安全感，兔子三个毫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自然得诡异……
泽垂下头，手默默卡进他指缝，单方面扣住手，轻声道：“小华，哪怕演戏也好，假装爱我好吗？就一周，一周就好……”
之后哪怕要他死，他也心甘情愿。
患得患失里起伏，他快撑不下去了……
庄煜华愣住了，出神盯着手背上的珍珠，滚烫。
为什么要求他呢？鲛人缺爱吗？
他试探问道：“你有家人吗？”
泽摇摇头，哭得更凶，将话撞得支离破碎：“我只有……你……”
一口憋在胸口，庄煜华泛起酸涩，也算是同病相怜，安慰一下应该不是大问题。
他手慢慢放在泽肩膀上，僵硬拍一拍：“只要不过分，我……可以考虑。”
泽猛地抬起头，泪珠挂在睫毛将落不落。
庄煜华鬼使神差用指关节刮去眼泪，得了唯一一颗不规整的珍珠，他小心地装进棉质袋子里，低声“嗯”了一声。
一周而已。
然后拿到尾巴，说不定可以直接搞定鲛珠，项目资金就有了。
泽开心地眨眼睛，蓝眼睛里的水光亮闪闪的，一如晴空下的海面。
他伸长手臂要抱。
庄煜华一躲：“肢体接触不行。”
泽笑落下去，委屈巴巴又要掉眼泪：“你不是说……”
这也过分吗？
庄煜华还是看不得他哭，妥协道：“牵手可以，剩下不行。”
似是在验证他说的有效性，手指回握住泽的手，十指相扣。
泽吸吸鼻子，有些堵住了，鼻尖都带着红：“真的？”
越来越像小兔子了，庄煜华心想。
“真的——你是不是感冒了？”他一摸他额头，正常的，松了口气。
他指了下泽落在半肩的睡衣：“衣服穿好。”
泽有些失落小华没给他调整，之前他不注意身体，都是小华给他披的衣服，还带着体温，特别安心。
现在……
他垂头苦涩一笑，不挑了，够了。
他拢好衣服，抬头时又是温柔：“我能出去转转吗，房间里太闷了。”
喘不上气，难受。
庄煜华眉心微蹙，这不合规矩。
“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你要是担心我跑了，可以绑起来。”泽紧张扣住他手，“你在这，我不会走的……”
庄煜华犹豫片刻道：“我尽量安排，今天肯定不行了，先在研究所内转转行吗？”
泽点点头，怎么样都好，别让他一个在室内待着。
囚禁一样。
庄煜华推来个轮椅，与常规款不用，他座椅下是个斜坡，像是个可以滑动的太阳椅。
他将泽抱上去，腿上又盖上个轻柔的毯子。
泽手一下扣紧：“很丑吗？”
“什么？”庄煜华正在调整轮椅，没听清。
泽摇摇头，对他一笑：“我很喜欢。”
庄煜华好奇问道：“鲛人作为两栖动物，上岸后不能使用腿吗？”
泽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道：“传说海神救了落水的人类，对他暗生情愫，违背族规擅自上岸，但他爱的人不爱他，因此暴露了身份，惨遭杀身之祸，变成泡沫。生命的最后，他剥夺鲛人行走的能力，除非得到真爱。”
他一低头，见庄煜华正出神，笑道：“很荒谬？”
庄煜华一抬头，和他视线撞上：“这是《海的女儿》真实版？”
泽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快走：“传说而已，别当真。”
“所以……”庄煜华缓慢推着轮椅，却在开门前停下来，“你让我做你男朋友，是为了寻找真爱？”
泽笑了：“你可以理解是。”
庄煜华心里烦闷，没再说什么。
真爱，他给不了，注定是浪费感情浪费精力浪费时间。
刚出门，小胡就找过来，看清两人状况步子一顿，隔着老远瞪眼睛：“执行官……？”
庄煜华尴尬咳一声：“什么事？”
他看向泽，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应该没打算宣告给众人他们的关系。
一周的谎言，没必要人尽皆知。
小胡快速消化好八卦，转回工作模式：“蛊雕醒了，状态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哦？”庄煜华来了兴趣，“去看看。”
他刚迈开腿，衣摆就被抓住。
泽一脸不悦看着他：“就把我这么丢在这？”
庄煜华这才反应过来他太着急了：“小胡，你——”
泽越发不满，在他手背掐一下：“我也去。”
庄煜华疼得“嘶”一下，把他那只手抓下来：“我要工作，你回去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要去。”
“不行。”
“不回去。”泽声音很小，靠在椅背上垂着头，眼尾又开始泛红。
“你……算了，走吧。”庄煜华做了妥协。
不知怎的，泽一掉眼泪他心就揪着疼，不得不顺着他心意走。
小胡落在后面，惊讶地眼睛跌了也不知道扶。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执行官这么温柔的一面，都快贴着731问话了，说“不行”的时候轻柔得不像话！
这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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