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华将轮椅推倒实验室,却不是关着蛊雕的那一间,而是有水池的那间。
肃清实验危险系数高,场面大多不好看,他不想吓到泽,都是实验体,想必心里不好受。
待在熟悉的地方,也能有点安全感。
“你在这待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他就要去抱泽,想把他放进水池。
泽瞪大眼睛,死死掰住轮椅扶手:“不是说我陪你去吗?你又要丢下我!”
庄煜华无奈指了下他脖颈的裂痕:“你离水太久,都快脱水了,去水里泡会儿。”
泽眼眶瞪得通红,眼泪迅速沁出眼角:“你就是想关着我!”
他发现,他一哭,小华就拿他没办法,虽然不怎么光彩,好用就行。
庄煜华果真噎得说不出话,捡起掉在衣服上的两颗珍珠,握在手心里,无奈软下声音:“就在这等我好吗,乖——”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最后个字音是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
泽也愣住了。
那句话反复在脑海里撞,在记忆深处拼凑出小华温柔的脸庞,时而对着他喊“哥哥”撒娇,时而摸着他的头说“乖,听话”……
可眼前的人眼里没有爱,没有他。
苦涩的海将他淹没,他不再执拗:“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庄煜华却又不想走了,察觉到泽突然低迷下去,正想开口问,小严快跑着来,看着很着急。
“执行官,730号生命体征直线上升,即将超过仪器承载力!”
庄煜华下意识往外走,走出两步一回头,冷白光下泽看着格外落寞。
他将小严一推:“照顾好他。”
“啊?”委以重任的小严又惊又喜,蹭一下站直:“保证照顾好……731!”
他快咬断舌头才吞下那句“夫人”。
庄煜华觉得怪怪的,却来不及细究,“嗯”一声转身就走。
小严小心翼翼挪动:“夫……不是,731,你要进水里泡一会儿吗?”
泽放空盯着一点,眼皮都没抬。
小严不肯放弃地勾搭献殷勤:“要喝点水吗?吃点东西?”
执行官不好接近,731倒是看着温柔好说话,要是攀上这条高枝,说不定能快点转正。
泽依旧没回应。
小严又要开口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刺过来,像是一下子泡进海底两万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呵呵笑着躲远。
果然啊,能和疯子走到一起的也不怎么正常。
泽眸子暗淡下来,瘫倒回轮椅深处。
此时控制台想起了声音,是一小块监控屏幕,他抬头一看,眼睛一亮。
是小华!
*
庄煜华快步走进实验室,边走边穿实验服,戴手套:“什么情况?”
小胡小跑着才能跟上,快速道:“禁食禁水后,蛊雕意外亢奋,血压飙升到正常值两倍,出血量超过阈值,但身体各项机能正常运行。”
玻璃房里,蛊雕血红的双眼瞪大,一只受了伤,浓稠殷红的血液糊在半边脸上,喙大张,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粗重的锁链捆绑着身体,将羽翼拉开,它不断扑棱,羽毛漫天飞舞已经不肯放弃。
就算隔音开到最大,庄煜华还是被吵到,眉心微皱,随手按下电击,加大加大加大。
蛊雕全身抽搐,痛苦的哀嚎越发尖利。
小胡瞥眼控制台,提醒道:“执行官,已经10w伏了,再高……”
庄煜华置若罔闻,继续加。
电流在玻璃罩聚集成白花花一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蛊雕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等到完全听不见了,庄煜华慢悠悠按下“OFF”键,语气平淡:“汇报730状况。”
蛊雕身体被锁链拉变形,无力歪倒,血铺满一层,还在溪水般往下淌,看不出是死是活。
小胡背上一寒,不敢耽搁划开数据面板:“报告执行官,730全部生命体征降为0,无生命迹象。”
庄煜华伸出只手。
小胡愣了一下,迅速将肃清文件双手递过去。
庄煜华迅速签字,快步往外走:“730肃清完毕,尸体转交解剖。”
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翅膀砍下来,保证完整度,打包送给秦先生,当做上次放鸽子的补偿。顺便告诉他,鲛尾一定按时送上。”
*
监控屏幕前,小严心如死灰,不断瞄731脸色,心里全是“完了完了完了”。
每个实验室连接有监控,好巧不巧这块播放的就是蛊雕的。
又巧合地让731看到,还听到执行官冷漠无情的最后一句。
完犊子了……
泽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沉默,又开始笑,垂下头笑得肩膀抖动。
小严彻底慌了,第n次要去关监控,终于没被拦下。
他皱巴着脸,搜肠刮肚想安慰的话,想了半天啥也没想到,谁让执行官太渣了呢,睡人家还要人家尾巴。
骂句渣男都是抬举他。
也不怕火葬场,真是作。
他看不下去漂亮的鲛人伤心,小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还是狗尾巴草。要不——”
“要不什么?”
庄煜华大跨步进门就听见他这一句,瞬间警惕:“你们在来聊什么?”
小严脑子呼噜转,一拍大腿:“我家橘猫爱上了隔壁三花,我说要不阉了他!”
然后跨栏似跑出去,拍着胸口喘息,好险好险好险……
庄煜华没听懂小严胡言乱语,注意力全放在泽身上,他低着头,看着还是不大高兴。
他在轮椅边半蹲下,尽可能柔声道:“我带你去研究所周边转转?”
泽两臂搭在扶手上,累极了似的,靠在椅背上,半抬起眼皮,伸出只手。
庄煜华下意识把手搭上去。
泽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又摊开手:“刀。”
庄煜华紧张扣住他手腕:“你要刀做什么?!”
泽挣了几下没挣出来,大力一抽,带着庄煜华往前一踉跄。
两人距离压缩,可他没一点心情逗他,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要鱼尾,我给你。”
“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双蓝眸似冰川开化,顷刻涨起波涛。
庄煜华心里一咯噔,刀剜一样疼,双手抓住他手腕,惊讶看着他,想解释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实目的被揭穿,所有解释都徒劳无功。
泽强行将眼泪憋回去,这会儿可不是博同情的时候。
他扬起个笑,是大人对犯错小孩包容又温柔的笑。
“小华,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不必自责。”
庄煜华不知所措起来,明明是想要的结果,心却是不停抽痛,全身心都在抗拒。
他摇摇头,抓住泽两只手:“不要……”
泽平静看他一眼:“还不到时候?”
“不是……”
泽很想摸摸小孩发顶,手又抽不出来,只好俯下身,额头碰了碰他:“小华,哥哥的一切都是你的,想要随时可以取走。”
温柔的话语流水般进入耳朵,化开一层糖衣,流露出深层的苦涩。
庄煜华突然很后悔,他抬起头,真诚看着人:“一周还没过……”
泽最受不住小华的狗狗眼,乞求中带着撒娇,只需要静静注视着他,心里已经缴械投降。
“行吧,一周后我给你,一条尾巴而已。”
他说的轻描淡写,像是不在意的一根头发丝。
“泽……”庄煜华还想再说点什么,泽对他温柔一笑,摇摇头。
“我累了,想回水里待会儿。”
他呼吸的温度有些偏高,水分蒸发太快,再加上哭得有点猛,这会儿缺水得厉害,皮肤绷得都快裂开。
庄煜华嘴唇动了动又闭上,垂着眼帘将人抱起,缓缓放入水池。
一入水,泽习惯性蜷缩起身体,抱着膝盖沉入水底。
身上还穿着庄煜华的睡衣,湿答答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手已经落在衣领,只要一拉就能撕开,青筋绷起愣是没动,良久呼出一口浊气,放下了手。
一周后再说吧。
庄煜华盯着打湿的半边袖子出神,扑通扑通的心脏挤得胸腔闷痛,头也这时候插一脚,太阳穴跳着疼。
可能是感冒还没好吧,他想着。
注视着水底沉睡的人,他摸上心口,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泽。
既不是纯粹的研究员与实验体的关系,又不是纯碎的男朋友,真不真,假不假的,他都快分不清了。
要继续演下去吗?还有必要吗?
不演的话,泽会不会不开心?为什么会不开心?为什么非他不可?
他烦闷地走出门,又上了天台。
冷风寂寥,已入秋的气温抖降,不多时将皮肤吹得泛红,脖颈两侧的伤口更是泛着细密的疼。
突然脑子里一阵尖锐的疼,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宿主大大……】
庄煜华警惕扫视四周:“谁?!”
【我是恋爱救赎系统999,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庄煜华扣住自己头,不可置信敲敲:“你在我脑子里?”
他不记得他有植入过芯片,现在脑域技术如此发达了?
999声音越发微弱,带着“刺啦”的电流声:【主机正在维修,我来帮大大。切记切记,对目标好一点,越好越好。】
“什么意思?”庄煜华紧急敲脑壳,毫不留情。
主机?
目标?泽吗?
999隔了许久才微弱回应:【你%*$@……爱%*@*^……宿主大大,加油!】
庄煜华一头雾水:“什么?”
再敲脑壳,一片死寂。
什么意思?对泽好一点吗?
为什么?
冷风吹半宿,他木头似的脑袋越发呆笨,长长呼出一口凉气。
好点就好点吧,反正一周很快,全当是对泽尾巴的赎罪,不然总感觉良心不安,像是老天看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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