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趴在墙上树下面面相觑。
最震惊的还是明知自己干了什么的亦绯天。
这什么东西？让你做卧底你直接卧成老大了？这就是所谓“高端玩家自由配置”？还能不能玩了摔。
一些致力于给徒弟找麻烦的垃圾师父今天也铩羽而归了。
萧老家主差点笑出声来：“你？你兴什么师问什么罪？”
“故意陷害朝廷重臣，你该当何罪？”
***
“找到了！找到萧大公子的尸体了！”
亦绯天搞出的动静闹得整个皇城令都惴惴不安，皇甫光自己也吓得够呛，自从萧逸书出事后简直哪哪都在闹鬼。见不好再压制，便差人大力搜捕。
冬日河流被冻得和缓，萧逸书剩下的尸体没漂多远，但凡有心去捞，半天便捞着了。
暖室内，段城雪捧着一盏热茶，听着皇甫光的汇报。
皇甫光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的神色：“……尸体已经泡肿了，仵作验后说，没有其他伤痕，死者生前没有挣扎的痕迹。”
段城雪漫不经心地刮着茶沫，闻言顿了顿：“一击毙命？”
皇甫光点头：“一击毙命。”
段城雪慢慢道：“此非天生神力不可为。”
皇甫光面不改色：“对比出了嫌疑人，已经差人去拿了，想必很快就能还大人清白。”
段城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拿起茶杯刚要喝，突然猛地咳嗽起来，来势汹汹的，竟一时止不住。
段城雪骤然咳出一口血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皇甫光大吼着叫人：“快给我传太医！段大人万一有个好歹你们项上人头都留不住！”
院内一阵鸡飞狗跳。
段城雪面色苍白，目光沉沉地抬起头来，瞥了焦急催人的皇甫光一眼，伸手往脖子后面摸去，黑玫瑰生长的那一块连皮带肉一阵刺痛，灼灼发着烫。
不行，还不到时候。
皇甫光一定有问题。
***
萧府这边，两边人僵持不下。
青敛忽然道：“萧老家主，从前轻信他人，现在又固执己见混淆是非，我且问你，段大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非得咬着他不放？
“萧大公子又为什么非得在三更半夜孤身一人前去找人？
“前一个问题您尚可装傻充愣，这后一个问题，可隐瞒不了吧？”
萧老家主手指捏得作响，恨极了青敛，却又无可奈何：“老夫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进了萧府。”
青敛听见这句话，垂下眼帘。
事到如今，确实应该承认，他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给萧家带来了不幸。
可正如当年那样，他只是低下头，并不作何辩解，连当初会有的三分愧疚不忍，如今仅仅用一句“莫须有”就能轻轻揭过。
怎么办。
他好像变成了比大魔头更恶的人。
像是意识到青敛莫名的短暂沉默，段七缘疑惑地拉拉他的衣袖，青敛却忽的笑出声来。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您似乎都很爱把过错推给别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偏见有那么难吗？”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青白身影款款行至萧老家主面前，毫不客气地剑指其额头，眼神凌厉坚决：“真正让萧家万劫不复的，是你。若不是你刚愎自用，萧二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蒙冤而死，其生母陆夫人也不会陷入疯狂，若不是你执念成魔，也不会与萧逸书有越来越大的嫌隙，导致他与你起冲突，半夜出去寻人，他也就不会死。”
我没有回头路了。
青敛漠然地想。
或许这情况在那年水境入道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自在道。
哪怕自欺欺人，他也要遮掩好这一辈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
萧家主脸色如土。
青敛心说，当然是因为皇城的戒备漏成了筛子。
墙上，白瑕听得莫名其妙，不是，也没见青敛做什么啊，怎么他又知道了？
亦绯天却脸色凝重，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消失在萧府。
脚一踩在实地上，白瑕便问：“怎么了？”
八卦没听完就跑了，实在很是亦绯天的作风。从第一回来萧府就是，每每听了一半就走，他虽不急于知道真相，被打断了也不是很舒畅。
“我没猜错的话，有人要被杀人灭口了。”
白瑕愣住，下意识地问：“谁啊？”
亦绯天没有解释：“边走边说。先去皇城令找段城雪，快一点，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白瑕很不可思议：“很少见你这么着急……也不过就死了个世家公子，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吗？怎么又想管了？”
亦绯天反问道：“你想，连青敛都大致了解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大人物难道看不出来谁嫌疑更大吗？表面看起来越干净的，背地里行事就越脏。”
白瑕想了想，道：“你是说……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来杀死萧逸书的是谁，只是在暗处看着，不干涉也不拆穿？”
“嗯，可以这么说。”亦绯天说。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等亦绯天回答，白瑕顿时恍然大悟，“喔，为了看萧老家主和段公子狗咬狗。”
“你这也算是接近正确答案了吧。”
白瑕：“可是就算其他家族袖手旁观，那两人又不会怎么样，本来就只是个小案子，只要给两三天的时间，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小白，你不觉得这预想实在太过理想化了么？”
亦绯天加重了语气，“倘若亲手杀死了萧逸书的那个人，只是个替死鬼呢？我再说得直白一点，倘若凶手只是一枚不自知的弃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引导他迷迷糊糊地杀了萧逸书，恰好在袖手旁观的一众里面浑水摸鱼，然后再卡着这个节骨眼，杀死凶手，之后会怎么样呢？”
白瑕下意识回答道：“会使本来快要结案的小案件，变成死无对证更加扑朔迷离的大案件？”
“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这件看似不起眼、由巧合构成的事件，或许本就直指东皇。”
或者东国政权。
凉意忽然从内而外渗透到四肢百骸。
白瑕终于想起了这些时日皇城的种种怪异，佛教的兴起，皇城令的设立，锁云阁的封锁，莫名其妙的宵禁制度，摸不清楚的世家暗斗……
不由喃喃，“巧合太多了……”
如果一切都不是意外，那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对手，能将这芸芸众生一同算入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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