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见深
紫淑宫。
皇帝的御驾到紫淑宫门口时,宫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忙飞奔去紫淑宫报给姜嫔。
“姜嫔娘娘,陛下来了!”
“是嘛!”此时姜嫔已卸了妆,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地道,“快,玉莹,让人给我梳妆!”
玉莹犹豫了一会儿道,“主子,咱们宫里还住着一位曹美人呢。”
姜嫔愣了愣,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脸上已是布满了失落,“玉莹,去瞧瞧,陛下去了哪个殿?”
玉莹应了一声,往殿外走去。不一会儿,玉莹回来道,“主子,陛下他往……往曹美人的含春殿去了。”
“哦。”姜嫔落寞地坐在梳妆镜前,抚摸着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语气恍惚地道,“你说,是曹美人美还是我美?”
玉莹忙捧道,“当然是主子美,主子气质倦雅,曹美人生得太过妖艳、脂粉气太浓了。”
姜嫔摇了摇头,“可是,陛下也许就是喜欢妖艳明媚的。”
玉莹宽慰道,“主子,您在这所有选秀女子中,可是拔得头筹的,更是用短短半年内晋升嫔位。曹美人出身微贱,即使一时得宠又如何,她背后没有娘家靠山,再怎么也越不过您去的。”
姜嫔托着腮,望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庞,心内酸苦无比,“我只是有些灰心,陛下对我这样好,我原本以为他对我是特别的,可是他很快册封了曹美人,如今又来了一位陈美人。以后,兴许还会来更多更多的美人。”
楚慕他年轻,加之生得剑眉星目、温雅清俊、气度非凡,原本就极易引得姑娘们追逐爱慕。姜嫔到底是没经受过什么风浪的小女儿家,看许多事自然不可能如红袖一般看得那么清醒透彻,便很容易陷入对帝王的虚妄的爱慕之中。
而一旦爱慕皇帝,便成为后宫中女人的死穴。
“小主……”玉莹声音也有些艰涩,“其实,帝王都是如此。虽然也有例外,比如前朝的永康皇帝便独宠卫皇后一人,终身未纳妃子,所生四子四女都由卫皇后一人所生,传为佳话。可是,这一代一代的皇帝,也就这么一个痴情种。其他帝王还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姜嫔道,“我绝不会就这么认输的,至少,我要博一个孩子作个依傍。”
玉莹道,“主子!这般便对了!”
***
楚慕踏进紫淑宫来,又由小太监引着往含春殿的方向去。远远传来缕缕琴声,丝丝入耳,悠悠扬扬,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楚慕踏入含春殿,只见红袖正端坐于含春殿西侧的小亭中抚琴。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纱衣,头发也柔顺地垂落至腰间,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在头发下部。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凉风习习,小亭边金色的秋菊开得正好,风扬起她的纱裙和长长的红色发带,配着这悠扬的琴声,真飘飘若云中仙子了。
楚慕怕惊扰到红袖弹琴的雅致,脚下的步伐也便轻了,同时一伸手,示意众随从不要跟来。随后,自己静悄悄地往小亭中走去。
楚慕站着听了一会儿,待一曲终了,才慢慢走了过去,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红袖。”
红袖回过头,显出惊喜的模样,柔柔地屈膝行了礼,“臣妾拜见陛下,这样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批完了折子,便想着来瞧瞧你。”皇帝顿了顿,执起了她的手,只觉得冰凉,越发握紧了些,用自己的手暖她的手,“这样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在这里弹琴?”
红袖心内腹诽,为了博得君心罢了,还能为什么?王德福早派了小太监飞奔来报信说皇帝要来含春殿。红袖知道,楚慕喜欢才女,因此,她特意换了这身衣裳在这小亭里弹琴等着楚慕来。
袖面上却是低眉浅笑,“臣妾看着这秋菊开得甚好,映衬着今晚金黄的圆月格外应景,心内感触,便让人将琴摆在这亭中了,对月抚琴岂不雅致?”
楚慕搓了搓她的手,“先前朕竟不知你会抚琴,更没想到你的琴弹得这般出神入化。”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总能给他惊喜,心内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欢喜,“这曲子朕以前没听过,叫什么名字?”
红袖道,“这曲子是臣妾自己谱的曲,名字是《长相思》。”这首曲子的确为红袖十五岁所作,那时,那个人离京前往边关从军,去得久了,她日夜担心,才惊觉自己少女的心思。只是那时皇帝已将她许配给还是五皇子的楚慕。这腔少女的一丝丝情意便被她生生掐断,便作了这首曲子。
“《长相思》是何解?”
红袖自然不可能告知实情,只是对着那一轮圆月道,“臣妾入宫日久,挂念家中才作此曲。”
楚慕道,“每年年底都有宫妃探亲之日,届时朕特许你接父亲和妹妹进宫团聚便是。”
红袖忙谢恩道,“多谢陛下。”
楚慕笑了笑道,“好了,你身子尚未痊愈,又穿得这样单薄,可别站在外头吹冷风了,快进去罢。”
红袖点点头,“是。”
两人一同走进殿内主房,红袖对秋月道,“将小炉子上煨着的金丝菊红枣羹端上来。”又对皇帝道,“陛下白日疲累,此刻喝些热的羹汤最合适不过了。”
不一会儿,秋月便用托盘,端着两个白玉花瓣碗上来。
楚慕见那白玉花瓣碗里盛着晶莹剔透的一碗羹,上面均匀地飘着金色和红色的碎末,见之心喜,闻之有一股甜香,令人食指大动。
他端了那羹一口一口地喝了个精光,不觉地道,“整个御膳房的厨子都不及你的心思别致。”
红袖亦搁下碗,眉眼带笑地道,“臣妾也只是会熬些羹汤罢了,全因臣妾原先在家中时自己贪嘴,才琢磨得这些。”
秋月见两人用完膳,将贵妃榻上的梨花木方几撤走了,并极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此时此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灯光旖旎,旁边的红袖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仿如神仙妃子,楚慕不由得看得出神,深觉古人诗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是何意了。
“陛下?”红袖见楚慕有些出神,出声唤了一句。
楚慕从衣袖中递给她那块清玉环佩,“这是朕与你定情之物,那日被崔贵妃的人搜走了,如今物归原主。”
红袖看着那玉佩,其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东西,可是皇帝却记得,还镇重地将这块玉佩交还给她,说这是定情之物,仿佛他们之间真的有深情厚谊。
此情此景,铁石心肠如红袖都禁不住心头一荡,但也仅仅只是荡了一荡罢了。
红袖将那块玉佩镇重地接过来,放入怀中贴身之处,眼眸含泪,“陛下……如此用心,臣妾……”
楚慕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闻到了一丝温柔的发香,感叹道,“朕还记得,初见你在御花园,你失足落水,偏就被朕给撞见了,想来也是缘分。”
缘分?自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臣妾不耐暑热,又早晚做工,应是中了暑,头晕目眩便一头栽进了莲花池里。”
楚慕握了握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入宫大半年,受苦了。”
红袖道,“臣妾能以微贱之身陪伴君侧,已是幸运至极,怎会觉得苦。”
“有一句话,朕一直想问你。”
“陛下想问什么?”红袖温言道。
“当初你一心想着到了年纪放出宫去,为何之后又转了主意?”
骤然被问这种问题,红袖知道皇帝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可是,他看着她的视线是如此炙热,烫得红袖有些慌乱,不能够无比坦然地说出谎言,因而微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陛下几次救臣妾于水火,更待臣妾温柔和煦、体贴备至,臣妾能得陛下青眼,是臣妾此生之福。”
其实,这句话不是楚慕想要听的。
红袖极有文采,说的话也滴水不漏,但楚慕也不是个色令智昏的皇帝。但正是因为她的滴水不漏,才让皇帝隐隐约约觉得红袖在他面前似乎戴着一层朦胧的面具。但他此时不在意红袖的这层面具。宫中妃子们在他面前哪个不是刻意逢迎,哪个没有戴上面具?
这便是身为帝王的无奈。他只是想听到她亲口说,她爱慕他罢了。旁的人他或许没那么在意,可是对于红袖,他很想听到这句话。
“红袖……”楚慕并不言明,握着她的手却松了开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谢陛下关心,已好许多了,再过些时日应可大好了。”
楚慕道,“那便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红袖将皇帝送至含春殿门口,屈膝行礼,目送着皇帝御驾走远才由绿翘扶着回至殿中。
一转身,红袖便瞬间收拢了脸上的笑意,眉眼间染上了一层冰霜。
绿翘道,“奴婢方才在门外,听见陛下刻意提到了初遇的情形,似乎在疑心主子。”
红袖道,“这宫中所有女人都想攀上陛下这根高枝,当时偶然也好,刻意也罢,我倒觉得,陛下倒不是在意这个。”
绿翘疑惑,“那他在意什么?”
红袖轻笑了一声,“绿翘,你还是年纪太小,未通人事,即使陛下贵为天子,但他依然是个男人。只要是一个男人,就想得到身边女人的真心爱慕。而不只是,摄于他的权势而献媚于他。”
绿翘道,“主子的意思是,陛下疑心主子不是真心爱慕?”
红袖步伐停了停,看向绿翘,“绿翘,你觉得我可是真心爱慕陛下?”
绿翘被红袖盯着看,未稍加犹豫便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陛下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又是当今天子,想必身为宫妃是很容易爱慕于他的罢?主子你为何?”
她那如小女孩一般爱慕一个人的感觉和心境,已如昨日死了。现如今,又如何在皇帝面前装得出来呢。
红袖轻叹了口气,“在这宫里,若真心爱慕陛下,只有死路一条。但我方才,的确有些失措了。”皇帝的眼神过于热烈,让她不自觉想要避开,更说不出爱慕的谎话。
绿翘叹了口气,“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做皇帝的女人真是难。”
红袖笑了笑,“这其中便是中庸权衡之道了。”
她心内已暗暗有了计较。但关于这点,还不急着去办,不露痕迹,才能有可信度。
嫔及嫔以上的才是一宫主位,才能被称呼为娘娘,其他都是小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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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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