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深秋，霜降过后，含春殿西北角的一颗高大梨树，在一夜冷风吹过后，叶片逐渐变得金黄。
红袖一个人站在含春殿院中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主，你在外头站太久了，披件披风罢，外头风凉。”秋月拿了一件狐狸毛的披风盖在红袖身上。这件披风是楚慕赏赐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玩意儿。
只可惜，他今儿个赏赐东西给她，明日便赏赐更好的给陈佳凝了。
普通男人尚且没有常性，更何况君王。
红袖看着含春殿满目萧条，轻叹了一声，“咱们这儿可快一个月没有人来收拾了，瞧瞧这杂草，都快长到我的膝盖了。”
秋月只觉心酸，“小主，陛下应该很快回銮了。再过几日，你便要随驾出发去邬科多草原了。小主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
红袖摇了摇头，“我不是在伤心这个。宫里原最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地方，陛下不给恩宠，这里便同冷宫一样，陛下若给了恩宠，这里便如烈火烹油。这是极正常的事。我只是在想，张贵妃如今主理后宫，御膳房也是个看眼色的，咱们这儿吃得，越发清淡了，倒不如我做宫女的时候了。”
秋月见红袖如此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小主伤春悲秋，原来小主是在惦记美食？”
红袖眨了眨眼，笑道，“待会儿，我厚着脸皮去姜嫔的那儿蹭蹭吃的。给我准备一个食盒，我过去汀兰殿连吃带拿，给你们也带些吃的回来。”
秋月心内感动，“难为主子还想着我们做奴婢的。”
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裳的绿翘在不远处挥了挥手，“小主儿，你瞧我捡了许多银杏叶子。”
红袖见她挎着的小篮子里满满都是金黄金黄的银杏叶子，笑道，“极好。”
秋月问道，“小主要那么多银杏叶做什么？”
红袖神秘一笑，“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午时，红袖果去汀兰殿蹭吃，姜嫔本来就吃不了那么多，自然乐得开心有人陪着说说话。
姜嫔如今只安心保胎，没有那么多想头，唯担心的只有红袖，“陈美人如今也实在是受宠，比我刚入宫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曹妹妹，之前你说不急争宠，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如今你含春殿连口好吃的都轮不上了，整日里清汤寡水，让我看得如何忍心。”
红袖安抚地握了握姜嫔的手，“无事的，总有口饭吃，更何况，不是有姐姐你在，只要姐姐不嫌弃我。”
姜嫔笑道，“说的什么话呢，我怎可能嫌弃你，玉莹，派人将食盒装得满一些给曹妹妹带回去。”
红袖起身福了福，“那便多谢姐姐啦。妹妹先告退了。”
待红袖走后，姜嫔轻叹了口气，“曹妹妹也太无进取之心了。”
玉莹冷笑了笑，“哼，曹美人看着可不像没有进取心的。只怕争宠的手段还在后边呢。”
姜嫔扫了她一眼，“你对她的成见太大了，即便她有争宠之心又如何，宫里那么多女人，谁不想争宠？她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是如今在宫里唯一可信之人，你就不要再针对于她了。”
玉莹道，“小主你可不要太轻信她，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小主落水，背后主使还不知是谁呢。”
姜嫔不悦地喝道，“好了！越说越过分了，红袖拼死救我，差点上不来，命丧凤凰湖，这是宫里有目共睹之事。你说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寒了红袖的心，也寒了其他人的心，只道我是个以怨报德的人了。这话我再也不想听了。”
玉莹自小在姜嫔身边服侍，吃穿用度此一般的丫头高出许多，姜嫔也一直待她极好，虽是主仆，更如姐妹。
这是她第一次被姜嫔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一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了一句，“是，娘娘，奴婢以后不敢再说了。”虽然面上不敢再说，可玉莹对红袖的巨大成见转化为微微的恨意。
***
红袖提着食盒回含春殿，笑着对绿翘道，“如今日子艰难，让大家都来吃罢。”
“是，小主。”
不一会儿王保儿和高玉都来了，却唯独不见秋月，红袖问道，“秋月呢？”
三人都俱不出声。
红袖心知事情有异，高声再问了一遍，“秋月呢？”
绿翘眼眶一红，委屈道，“小主，秋月姐姐方才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份例，谁知道回来的路上却碰见了张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诗画，两人在转弯初磕碰了一下，将诗画的东西碰掉了几样在地上。她登时大怒，便动了手。秋月姐姐也只敢怒不敢言。”
真真是欺负到头上来了。
红袖去往秋月屋里，果见秋月右脸有些微肿，隐隐还可见指痕，显然是被人给扇了一巴掌。
“秋月。”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红袖心疼不已，“绿翘，去取冰块来，给秋月敷一敷。另外拿玉露膏来给秋月擦。”
绿翘忙答应着去了。
红袖心中暗恨，张贵妃和张美人真真是欺人太甚，昨日将她视为伶人传她去唱戏，今日张美人宫女就掌掴她的贴身宫女。
红袖看着秋月道，“这笔账我替你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我总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秋月红着眼眶，抽泣着道，“主子不必挂怀，不过是些小委屈，奴婢受了也就受了。”
“你是我的人，在外受辱，也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受宠的缘故。”红袖叹了口气，目光徐徐扫过众人，缓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这段日子，若无必要，不必出含春殿，以免再招惹是非。”
“是，小主。”众人齐声应道。
***
郭太后的咳疾稍缓，三日后，皇帝带着皇后，崔贵妃，陈美人从承德行宫回銮。
次日一早，红袖依旧早早地候在了紫鸾宫门口，也依旧早早被请进紫鸾宫。
红袖恭敬请安后道，“皇后娘娘，这几日的银杏叶黄了，臣妾采了许多，做了一个小玩意儿送给娘娘。”
绿翘捧着一幅画，徐徐展开。
只见这画上却是由银杏叶组成的一只金色的凤凰，金色银杏叶为羽毛，黑珍珠为眼，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
“哎呀，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精巧的裱画。”郭皇后伸出手抚了抚这副画，只觉爱不释手，“这是怎么做成的？”
“回禀娘娘，银杏叶子先用防腐水泡过，晾干，再一片一片粘贴而成裱画，费了几日的功夫，还望皇后娘娘不弃。”
“也亏你有这样精巧的心思。”皇后笑道，“红荔，快将这副画帮我好好收起来。”
皇后转过身，坐下来道，“你有这心思对本宫，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赢得陛下宠爱。瞧瞧，如今陈美人多么得宠，这次秋猎，姜嫔因有孕不能成行，陛下便巴巴地将随行之人换成了陈美人了。”
红袖垂目道，“陈美人出身好，貌美又擅舞，臣妾技不如人。”
郭皇后微笑道，“陈美人的确在这新入宫的妃嫔里极出挑，不过，你也不比她差，甚至更胜一筹。好生替自己多筹谋筹谋罢。”
“是，娘娘。”红袖顿了顿，故意挑拨道，“娘娘，此次陛下让张贵妃娘娘暂掌六宫事，紫薇宫的气焰也越发嚣张了。前些日子，还召了臣妾为她唱戏。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张贵妃也太不将娘娘您看在眼里了。”
郭皇后之前已耳闻此事，细长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哼，且放宽心，总有她们苦头吃的一天。”
“是。”红袖抬头，“臣妾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笑了笑道，“不急，我自有地方用你。”
***
晚间，楚慕照例去姜嫔处坐了坐，关心了一下姜嫔的身体，又聊了会闲话。
皇帝见桌上有一桃花形状，粉嫩颜色的点心，大为新奇，伸手拿了一块，问道，“这精巧的东西叫什么名字？”
姜嫔见皇帝心情似乎不错，便意有所指地道，“回陛下，这是桃花酥，是曹美人亲自做了送过来的。”
“哦，是她做的。”楚慕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这桃花酥，还是送入唇边咬了一口，只觉酥脆易化，甜香满口。
“陛下觉得如何？”
“不错。”
姜嫔道，“听曹妹妹说，做这个点心可要花上整整一日的功夫呢。”
楚慕点点头，“也算她费心思了。”
离开汀兰殿后，路过去往含春殿的入口时，楚慕停了停脚步，但却并没有拐进去。
王德福知道皇帝疑心未去，也不敢多言。
楚慕停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含春殿。一入含春殿，楚慕只见满目萧条，杂草丛生，就连原先养着的几十盆金丝菊都全枯萎了，一副萧条凋敝的景象。
楚慕在园中站了一会儿，红袖已疾步从殿中走出，行礼道，“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楚慕见红袖穿着朴素，脸上未施脂粉，头上也只簪了一个碧玉簪，结合这个破败的园子，心内立刻生了一丝怜爱之心，“朕不来你这也就大半个月时日，怎么破败成这样？”
忽然发现女主技能满点，唱戏，点茶，游泳，骑马，古筝，画画，作曲，下棋，作诗，做点心。大概不会的，就是跳舞和刺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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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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