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慕正在批阅奏折时，王德福端了绿头牌上来，“陛下，今日可要翻牌子？”
楚慕看都不没看一眼那些绿头牌，目光仍落在奏折上，“不用翻了，传曹美人来紫宸宫用晚膳罢。”
“是，陛下。”王德福倒一点也不意外。
“写的都是什么废话，。”楚慕眉头一皱，气得将一份奏折直直扔在地上，“陈光年上的折子总是说一堆废话，一点实际对策都没有。”
王得福将地上的折子拾起来，搁在一边，缓声道，“陛下消消气，喝盏茶润润喉罢。”
一个粉衣宫女低着头，端了一盏点茶上来，楚慕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奏折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只觉这茶又香又浓，满口留香。
楚慕赞了一句，“好茶！赏！”
粉衣宫女福了福，“谢陛下恩赏。”
楚慕听得声音熟悉，回过头一看，却见是红袖穿着一身粉色宫女的衣裳，梳着双环髻，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楚慕大喜过望，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你怎么来了？”
红袖娇声笑道，“陛下会不会怪臣妾打扰了陛下。”
王得福见状，早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御书房内瞬间空荡荡地只剩楚慕和红袖两人。
“怎会，你来得正好。方才朕已下旨宣召你来紫宸宫。”楚慕眉眼带笑，扶着她坐在他身侧，“朕就说呢，哪个宫女的点茶手艺这样好，没曾想，竟还是你。”
红袖依偎在他怀里，“陛下……”
楚慕鼻尖萦绕着红袖身上特有的甜香，令人心醉神迷，“怎的旁的宫女穿起这一身衣裳来，没有你这般好看？”
红袖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因为臣妾原本就生得美啊。”
楚慕哈哈一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啊，夸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害臊的。”
“陛下……”红袖道，“我夸自己，那不是也在夸陛下的眼光好么？”
“你这张巧嘴。” 楚慕的视线落在了奏折上，捏了捏红袖的下巴，“朕还有奏折要批，先去承恩阁等朕，嗯？”
红袖扫了一眼御桌上的奏折，见是八贤王的折子，知道皇帝有要事处理，脸色微微一变，起身福了福，“是，陛下。”
楚慕批完奏折后已是深夜。楚慕看折子看的头晕眼花，已是疲累至极。王得福提醒道，“陛下，曹美人还在承恩阁等着呢。”
楚慕点了点头，起身去往承恩阁。
承恩阁。
白色的纱帐低垂，烛光昏黄明灭，一个美人斜卧在美人榻上，一头青丝如瀑一般顺着曼妙的身姿倾泻而下，已然睡着了。
楚慕：……
楚慕无语地看着王得福，“这就是你说的曹美人在等着朕？朕看她睡得挺香，是朕等着她才是。”
这还是头一回有妃嫔在等着侍寝时，大胆到睡过去的，这才得宠两天呢，就恃宠而骄了？
王得福也无可争辩，低着头嗫喏，“这……这个……曹美人兴许是等累了，就睡了过去。”
楚慕扫了一眼她美艳而动人的侧颜，心头一软，压低声音道，“便让她歇着罢，我去西侧殿歇息。”
“是，陛下。”王德福心内讶异，皇帝对曹美人之宠已到了如斯地步了？
楚慕背着手，掀开纱帐走出了承恩阁，自己一个人在西侧殿歇息了。
次日，阖宫上下都知道了昨日楚慕虽召了曹美人侍寝，但却一个人在西侧殿歇息，未曾踏足承恩阁一步。宫中之人众说纷纭，有说曹美人看样子又要失宠的，否则为何陛下为何宣召而不宠幸？也有说曹美人连续三日被宣召，即使第三日未曾侍寝，也一定是圣眷隆重。
其实，红袖那日是故意睡着的。因为枪打出头鸟，而她不想当最出头的那只鸟。古往今来，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嫔往往笑不到最后，其所生子嗣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提前夭折。
就比如当朝郭太后，为郭妃时，在众妃嫔里不十分得宠，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很，最后还不是一飞冲天扶持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自己当上了太后？
陈佳凝连续三日被召侍寝，已然招来宫中众妃嫔的觊觎和忌惮，如今她偏要让众人看到，她曹红袖在第三日虽召而不宠，宠幸是不及陈佳凝的，众人的目光自然不会只聚在她的身上。
这便是中庸之道。
***
楚慕在连召三日曹美人后，第四日、第五日都未再召幸任何妃嫔，独自一人歇在了西侧殿。
第六日，楚慕率领阖宫妃嫔、文武大臣及随侍的御林军、玉侍卫、太监、宫女等足一千人，浩浩荡荡地往邬科多草原出发。
华朝自开朝以来，一直有霜降之后去往草原秋猎的传统。正所谓“霜降宜秋猕，龙旗绕上林”。邬科多草原离京城五百里远，是离京最近的草原，水草丰美，猎物众多。为方便每年秋猎，邬科多草原上建有景泰行宫，这座行宫与京城园林式格局不同，庄严肃穆，四周城墙高达6丈，城墙上旌旗飘扬。
景泰行宫西侧设有皇家马场，其中圈养着近千匹各个品种的骏马，其中汗血宝马数百匹、黄骠马数百匹。
景泰行宫东侧密林中有温泉汤池，在其上盖有一宫，命名为玉泉宫。秋猎时，皇帝和妃嫔们便会来此地浸浴。
密林之后是连绵的山脉，深秋时节，植被已变得金黄，灿烂而夺目。
此行去往景泰行宫的一路上，红袖与陈佳凝一辆马车。马车极颠簸，陈佳凝被晃得面色蜡黄、恶心呕吐不止。御医开了含片给陈佳凝含在舌根才稍稍缓解。
红袖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蓝天白云，落日余晖，草原辽阔，晚霞把草原抹上了一层红红的胭脂，只觉心旷神怡，美不胜收。其实这里，红袖曾随父亲谢安来过，也是在这里，红袖跟着哥哥谢晋学的骑马。那些纵马奔驰、肆意快活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了。
陈佳凝看到草原的美景很是新奇，“没想到，草原这样壮丽。”
红袖笑道，“山河壮美，咱们华朝这样美的地方多得是。雪山、高山、湖泊、小桥流水，哪里不是一幅画卷。”
陈佳凝神色微微有些落寞，“我曾有一个表姐，我与她虽然都是娇养的千金，但因她出身将门世家，家中家学开放，自小像男孩儿般养大，自小随着父亲、哥哥去过许多地方，每每听她说起，我都心慕不已。”
红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她沉默了一会，看着陈佳凝，反问道，“曾有？”
陈佳凝眼眶微湿，语气哀伤，“嗯，曾有。我那位表姐如今已香消玉殒了。”
“节哀顺变。”红袖轻声道，“或许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上也说不定。”
陈佳凝看向红袖，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罢。”
***
次日，众人总算到达了景泰行宫。红袖与陈佳凝合住一处，名为倚趣阁，离皇帝所居承安宫不过半刻的路程。两人都为皇帝宠妃，如今又同住一处，宫中众人难免想看热闹，巴不得两人争风吃醋闹出一些事来。
众人安顿好后已是傍晚。用过晚膳后，红袖着一身淡紫色常服行至陈佳凝处，主动邀约道，“妹妹，可要一同去玉泉宫浸浴？”
陈佳凝自然欣然应允。
玉泉宫有十几处泉眼，每一处泉眼都因浸泡着不同的药材而具备不同的功效，例如安眠、补气、通血气、养颜等。两人在玉泉宫走了一圈，最后选了这漂浮着红色花瓣的养颜汤。
陈佳凝随身的侍女替陈佳凝除了衣裳便退了出去。红袖注意到陈佳凝将一直贴身戴着的沉香木手串取下来放在了一旁的玉阶上，便走过去玉阶，冲绿翘使了个颜色。
绿翘心领神会，替红袖将衣裳除下后，又神不知觉不觉地将红袖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沉香木手串与陈佳凝的那个含七香散的沉香木手串掉了个包。
见水中的陈佳凝毫无所觉，红袖轻轻吁出一口气，心内想，妹妹，我能帮你的也就这样多了。只盼你在宫中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她沿着白玉石阶慢慢地向温泉中走去，温热的泉水瞬间包围了她，令她感觉温暖而舒适。
“曹姐姐。”陈佳凝笑着靠近红袖，“这温泉水的温度真是刚刚好，不十分冷也不十分热。我在宫外时便听说过玉泉宫之神奇、华美、精致，如今一见，这里真不愧是皇家汤池。”
“的确十分神奇。”红袖因温泉水的浸泡而微微出汗，“比之紫宸宫中的汤泉池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佳凝听到红袖提到汤泉池，脸上的笑容微微收了收，“陛下还是宠爱姐姐的，妹妹我可没有那个福气去泡紫宸宫的汤泉池。”
红袖料不到她会这样说，扫了一眼她落寞的神色，心内暗想，楚慕皮相生得这样好，又有才华，想必佳凝对他已然情根深种。只是在这深宫中，爱上皇帝，是最痛苦的事。这个道理，陈佳凝不会不明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红袖靠近陈佳凝，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缓缓道，“妹妹，宫中妃嫔这样多，若说宠爱，陛下除了宠爱我，皇后、崔贵妃、张贵妃、姜嫔、李美人等，他不宠爱么？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得到陛下的宠爱。许多事，若事事比较，难免心生怨怼。”
陈佳凝郁郁地点了点头，“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她未再说下去，视线却陡然一变，却落在了红袖的右肩上，只见上面赫然有一块半圆形的粉色胎记！
而这胎记，与她的表姐谢清荷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的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地震动起来，颤抖着伸手抚在了那块胎记上，眼中已然泫然欲泣，“清荷姐姐……”
红袖这个当姐姐的也是对妹妹很好了，暗地里护着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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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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