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含光殿

两排黑压压的太监从宋侍君的寝居跪到外面,里头时不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和男子妖娆的愤声:“陛下怎么还不来!”

太监回禀道:“陛下的头风病犯了,侍君稍安勿躁。”

晋琬灵认得宋侍君的声音,声调如此激昂......看来没被毒死?

她在太监的带领下快步走进寝殿,隔着珠帘,太监道:“侍君,丞相夫人到了。”

里头的床帏似乎被人愤怒地扯了扯,紧接着宋侍君怨恨的声音响起:“都怪你,谁让你往糕点里放虾仁的!”

晋琬灵抬眸,太监解释道:“侍君贪嘴吃了夫人送给皇后娘娘的小食,却不知糕点里有虾仁,侍君对虾仁过敏,稍微一点便会全身起红疹子,一个月下来才能全然消退。”

不是中毒?

那秦妃的那些话,是故意吓唬还是在误导迷惑她?

眼下晋琬灵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宋侍君以下犯上拦了给皇后的东西,还敢叫自己来问罪,简直荒唐。她晋琬灵好歹是丞相夫人,没理由连这种冤屈都要忍下去。

晋琬灵道:“臣妇并不知侍君会代皇后娘娘品尝。”

言下之意是讽刺宋侍君目无尊卑,自食恶果,偏偏床上的人理亏,又气又恼,只得大叫:“你等着,我要告诉陛下!”

晋琬灵觉得好笑,宋侍君初入宫闱时和她打过照面,那时候他势单力薄,见她是丞相夫人还多有攀附之意,现在不过借着皇帝的恩宠扶持了些自家的走狗,尾巴便真要翘到天上去了?

“侍君若无其他的事,臣妇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先行告退。”

晋琬灵去钟粹宫与皇后寒暄片刻便出了宫,今日进宫一趟,秦妃,宋侍君,皇后三处都转了一番。

坐在回丞相府的马车上,晋琬灵有些疲惫,靠在软枕上打盹,忽然想起这个点易谙正在学琴,吩咐茉儿让车夫掉了个头去飞天楼。

飞天楼内设舞姬翩翩,声色犬马的圆形大厅,穿过大厅后有几座小楼,只供文人雅士寻欢作乐,再往里走,便是内部训练歌姬舞姬的地方,寻常人不能进入。

晋琬灵与飞天楼老板有些交情,易谙学琴之地便是飞天楼后楼,且为掩人耳目,特意开了后门进入。

屋内琴音袅袅,绕梁三尺,一曲抚毕,白髯琴师问抚琴的少年:“公子,您何苦留在京城受罪?”

易谙望着纱布包着的手指,那里隐隐传来痛感,他晦暗的眼中闪过一抹笑:“因为我想要的,只有她能给。”

“夫人,在这边。”

他听到茉儿的声音,扯紧纱布。

茉儿推门,晋琬灵对琴师微微颔首,坐到软凳上:“先生,我来瞧瞧他练得如何了。”

琴师道:“易小哥日日刻苦,就算是手受伤了也不曾荒废。”

晋琬灵揉了揉太阳穴,她睡糊涂了,竟忘了易谙手受伤的事情。

易谙抚琴:“无妨。”

他拨弄琴弦,晋琬灵眼尖地看到血从他手指包的纱布浸出来,急声道:“停下。”

易谙侧头,露出因忍痛而苍白的脸,晋琬灵叫他过来,责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易谙垂首而立,声音有些沙哑:“易谙没有自己,从被夫人买下的那一刻,便只知忠于夫人。”

少年神色卑微,情真意切,晋琬灵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试探的目光从他的脸滑了下去:“我信你,今日便练到这儿,咱们回府。”

晋琬灵心中犹自猜疑着秦妃的话,一回府便把锦鱼叫到兰香院主屋,秦妃差人送礼,都是这丫头代自己回应,她并非晋琬灵从娘家带来的婢女,保不准一来二去被人收买。

谁料晋琬灵还没开口审她,她倒先跪了一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晋琬灵饶命,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首尾。

茉儿佯装要打她,她才颤着身子哽咽道:“奴婢家中贫困,这才收了秦妃娘娘的钱,但奴婢除了将夫人今日去拜见皇后娘娘之事提前告知秦妃,再没有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茉儿问:“你是如何把消息递出去的?”

锦鱼抖如筛糠:“今早......秦妃娘娘又差人来了。”

晋琬灵冷冷将茶扣到方桌上,难怪秦妃一贯挑大清早遣人来,真是好算计!

晋琬灵冷声道:“秦妃的人除了跟你可还曾跟府上其他人有接触?”

锦鱼害怕地摇头道:“奴婢不知......求夫人千万别把奴婢赶出去,奴婢下次一定不敢了!”

晋琬灵不做声,茉儿便明白她的意思,对着兰香院一众丫鬟婆子道:“锦鱼欺主不忠,拖出去打二十棍再赶出丞相府!”

锦鱼哭喊着被人拖下去,茉儿又说了几句敲打众人的话。

一干人散去,茉儿问是否要把后厨的人叫来审问,晋琬灵冷笑道:“茉儿,我记得咱们给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里可没有什么带虾仁的糕点。”

茉儿在回府的路上听晋琬灵说了今日后宫之事,疑惑道:“莫非是秦妃的人在跟皇后娘娘的宫婢去钟粹宫的路上下的手?”

晋琬灵摇头:“食盒又不是小物件,若要下手,总得整出点意外,但我在皇后娘娘那儿时,谈论起此事,小翠并未有异言。”

茉儿惊道:“夫人的意思是,此事或为皇后和秦妃一同设计的夫人,但皇后娘娘又是为什么......”

晋琬灵道:“皇后娘娘母家势弱,恐怕在宫中也没少受宋侍君的欺负,宋侍君伙同弄臣残害忠良,到底还没把手伸到丞相府,皇后和秦妃这样做,无非是想让丞相府和宋侍君结梁子,对丞相府施压罢了。”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狗急了还会跳墙呢,锦鱼虽然处置了,但丞相府里究竟还有没有别的暗桩,她一时半会很难查出来。

总不能把整个丞相府的下人都换一遍,大张旗鼓地惹人闲话。

唯有叫别人要动手时有顾忌的事情,互相制衡,才不那么被动。

晋琬灵从箱底拿出一本黄历,在这个月上精挑细选良辰吉日,又让茉儿送了好几盒治伤的膏药到易谙那儿,在丫鬟的服侍下泡了一刻钟的热水澡,等着聂广之回来用晚膳。

聂广之没等来,一向沉稳的阿福慌慌张张地跑到兰香院:“夫人,太子殿下骑了老爷给陛下预备做寿礼的那匹汗血宝马,那马儿突然发狂,太子殿下当场摔死了!”

晋琬灵手里的蒲扇落地。

太子是先皇后的独子,备受皇帝宠爱,现在骑了聂广之的马摔死了,那马原本还是给皇帝准备的寿礼,丞相府这次是大祸临头,再怎么也撇不开干系了......

无数个念头从她脑子闪过,她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到底是谁在害丞相府?是秦家?皇后?还是另有其人?!

晋琬灵沉声道:“老爷现在在何处?”

阿福道:“陛下亲临太子府,老爷也在东宫听候处置。”

晋琬灵道:“你带几个人速去太子府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回来禀报!”

夜色悄然而至,今夜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巨大的不安中,太子暴毙,牵连着无数官员的性命,有轻举妄动被立刻惩治的,也有按兵不动静默等候的。

第二日,一排排刽子手挥下斧头,人头落地,菜市口血流成河。

第三日,几名大臣家被突如其来的锦衣卫闯进,当场剥下他们的官服,吊死在城门口。

这几日晋琬灵虽然忐忑不安,却没闲着,白日里她是威严的主母,到了晚上她是勤劳的挖土匠,她带着茉儿挖好了逃生的地道,联系好去异国的商船。

一旦传来丞相要被诛九族的消息,她们会立刻逃之夭夭。

终于,到了第九日,面容憔悴的聂广之被宫里的马车送回家,他激动地抱着妻子,双目含泪:“夫人,这段时日让你忧心了!”

晋琬灵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富贵日子还在。

她让下人服侍聂广之洗漱用饭,稍作休息。

晚上,晋琬灵问起这段时日聂广之被囚禁皇宫所发生之事。

聂广之长长叹了一口气:“此事牵连众多,大理寺查出最终的结果是宋侍君一党欲谋害秦家,却不想秦家跟我换了寿礼,陛下知道我的冤情,虽未责怪,但终究有疑心。”

晋琬灵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宋侍君?”

聂广之道:“宋侍君的人一口咬死是自己所为,与宋侍君无关,陛下罚了他禁足半年。”

晋琬灵点头,半年够了,真是天助她也,宋侍君这么一被禁足,她正好送人趁虚而入。

灯影摇曳,聂广之欲言又止,晋琬灵见他脸有些红,疑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聂广之低头道:“还有一事,这几日在宫中,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位宫婢对我颇有照顾,娘娘说等太子丧期过后,便将她指给......”

晋琬灵心中作呕,面若冰霜:“夫君,你可曾记得当初娶我时发的誓?”

聂广之娶她过门前曾发誓说,一生只有她一人,若有不贞,断子绝孙。

聂广之紧绷的脸突然笑了,将晋琬灵搂入怀中:“夫人莫要生气,为夫将此誓言说与了皇后娘娘,她便没再为难。”

晋琬灵掐着聂广之的脖颈,力道不大,跟小猫挠似的,聂广之笑着问她:“若为夫背弃誓言,夫人又当如何?”

晋琬灵手背上青筋跳起,眼中寒光凛凛,很是认真地说:“若夫君真的要给妾身找个妹妹,妾身不是善妒之人,不会对她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妾身只能叫夫君......”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抵住聂广之的喉咙。那一瞬,彻骨的寒意从聂广之的脊柱爬上来,然而晋琬灵却扔掉金簪,垂眸笑了笑:“妾身跟夫君开玩笑呢。”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聂广之捏住晋琬灵的下巴,同床共枕三年的人,他第一次瞧着有些陌生。

那一晚,聂广之没有留宿兰香院。

翌日,晋琬灵以寻到医治皇帝头风病法子的名义,携易谙入宫。

易谙被单独带进内殿,晋琬灵独自在殿外候着,心中似有火在烧,不知过了多久,太监慌慌张张地出来,大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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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青橘长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