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师弟!”云桥欣喜若狂,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你,你怎么样?”
云楚之嘴唇微张,眼神涣散,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但他很快回应:“没事。”
接着他收回了手掌,强撑起身子:“只能打破这一点,若破坏的多些,他该察觉了。”
云桥这才想起刚才那股灵力,他赶忙扶住云楚之,哑声问道:“他应当是封锁了你的灵力。”
云楚之身子一顿,就这样沉默了下去,瞧着竟有几分难堪。
云桥见状也不再追问,见着云楚之无事,他也放下了心,突然心中微顿,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温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楚之?.......”
云楚之轻声打断了他:“师兄,你走吧。”
云桥一愣:“走哪儿去?”
云楚之却是没有立马回应,清凉的眸子静静地看了他好久,才出声,像是在道别:“棠居后峰的那块石柱,是我下葬师尊的地方,那里可以通向外面很远的地方,但是里面很冷很黑,很吵,师兄你坚持一下。”
他顿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抱歉瞒了你这么久,重乐不知道。走吧,师兄。”
云桥脸色越来越白,他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他不怪云楚之瞒着自己,只怪:“你身处棠居,为什么不走?”
云楚之摇了摇头,安抚着:“我走不了。”
他的师尊,他的徒弟,没有一个会让他走。
云桥咬了咬牙,难怪刚才要把那么点灵力尽数渡给自己,他一时间昏了头,竟然妄图拿出师兄的气势:“你让我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那小畜生已经不是个人了。就算老子没用也是你师兄,干不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云楚之轻叹一声,十分冷静:“你留在这里只会牵绊我,再者,你不走,我便要进问阙受裁魂之苦,当初给了你这闲差好叫你随心玩,也不是要你来对付我。”
云桥:“……”
正殿高座上,重乐右手撑头静阖着眸子,头冠鬼目安然紧闭——
入眼是深不见底的红,和浓稠到窒息的血腥味,他与一张满脸血痕的尸体面对着面,手掌撑着的是被踩烂到粘稠的内脏,那黏腻的触感仿佛附在了他的口鼻上,叫他快要喘不过气,于是他拼了命地爬,拉着一块又一块的断肢残骸,不断地往上爬。
他像只从血海里淌出的野狗,不断地喘着大气,呼进一口又一口的血腥,但他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吐也吐不出了。
终于,他在血色里窥见了一点天光,欣喜若狂的扯住上方垂下的脑袋,用力地站上了顶端。
这是个才五岁大小的孩子,浑身上下只有两只眼洞还像个人。
他的眼神从惊喜到绝望不过一瞬间,因为眼前尸山血海望不到尽头,他爬过一座,爬不过第二座。
偏偏层层重叠的空间里传来一声轻唤:“孩子……”
他惊恐地转身,连带着脚下尸体都激动了起来,尸山摇晃,他脚下一空坠了下去,热泪滚下——
活不成了。
然而预想的痛苦并未来临,他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稳稳当当地活了下来。
然后被人放下,小孩劫后余生,害怕地抬头,却猛地愣住。
这是个很好看的大人,还很干净。
那人半跪下来,轻抚去了他脸上泪水,声音悲伤的像是哭过:“你还活着。”
接着他道歉:“对不起。”
又笑着说:“跟我走好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或许是被血海里神一样的光明蛊惑了,他一头钻进那人冰冷的怀抱,轻声答:“重乐。”
还是一样的冰冷,这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和依旧浓稠的血腥。
然而手腕脚腕上冰凉刺骨的锁链将他的血肉都焊进了墙壁,他跪着,那人站着。
那人问他:“你叫什么。”
“重乐。”
“做错了什么。”
“违逆…背德…觊觎师尊…”
“该当如何。”
“…该…罚。”
“再说一遍。”
“重乐,违、逆背德,觊觎,师尊…该…罚…”
“再说。”
“…重乐…违逆…背德……”
“继续。”
声音渐渐变远,却又像刻进了灵魂那般清晰
…………
而下一秒,高座上瞬间掀起一阵暴虐灵力,重乐猝然睁眼,继而神色一凝,伸手向着虚空抓去——
嘭!
一道白色人影从虚空中被拎了出来,重重扔在地上,一声响彻大殿的痛呼响起。
“嗷呜——疼!!”
重乐身形瞬间消失,又出现在了那人身旁,一脚踩下,碎骨之声咔咔不绝:“找死。”
“咳…饶,饶命!我还得给你炼傀呢!!”
然而重乐力道不减:“谁准许你…”
那人痛苦大喊:“魇境中的一切都是尊上心之所向!!与我无关!!”
重乐动作一僵,狠狠碾了他两脚后才收势。
那人如蒙大赦,赶忙爬起身扭了扭,嘴上还叭叭不停:“您对心中所想之人爱恨交加,怨他给你希冀却又将你拽入泥泞践踏,实乃凶恶伪善之徒!”
他言语间净是冒犯,重乐却饶有兴致的听他说完,上下扫视了一番。
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端的是为面若敷粉白衣飘飘的美少年。听他所言应当是东域被抓来的傀师之一。
重乐挑了挑眉:“胆子挺大,敢对我用魇阵。”
少年龇了龇牙:“我这魇阵不过小把戏,若非尊上整日整日都在思虑纠结,哪里容得我占这便宜。”
他又突然一惊一乍道:“不过您给我关的那地儿还真是好地方,听那漂亮姐姐说是叫魇池吧?不愧是卓音仙尊呐!这阵法出神入化!其他人都□□的,我可学到了不少!”
“然后就来对付我了?”这少年倒还活泼,重乐问他,“叫什么。”
“在下,顾衍知!”
“顾衍知,呵。”重乐转身上座,“怎么。你不是傀师么,玩儿什么魇术。”
还玩儿的不错。
顾衍知兴致冲冲地跑上前:“我们霁月宫的弟子,若是不会点别的技法隐藏自己,那是要被千百修者乱剑捅死的,不过我靠这魇阵给人算命占卜,还挣了不少钱呢!”
什么算命占卜,不过是仗着别人无法破阵招摇撞骗罢了。
重乐笑了笑:“霁月宫,难怪。”
难怪生得如此惊艳,听闻东域傀门霁月宫两位宫主酷爱美人,门下弟子全是美人,无一歪瓜裂枣,甚是养眼。
“如此放肆,不怕我杀了你?”
顾衍知丝毫不急,嬉皮笑脸道:“我可是傀宗师!杀了我还是你亏呢,再说这左右不过一具傀体,你毁便毁了,关了我也就罢了,还不见你来招待招待,哪儿有你这样做主人的,还刚见面就把人打一顿,粗暴得很。”
他唇红齿白,小嘴一张一合,眼里闪着光,像是在撒娇,看着分外诱人。
重乐盯着他好几秒,眯了眯眼,突然扯起嘴角,轻飘飘道:“那便毁了。”
顾衍知一愣:“额?”
接着他低头,看着从胸口逐渐蔓延的黑洞,神色僵住。
重乐好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调皮的孩子:“我不是你那两位荒.淫无度的宫主,别跟我玩儿这套把戏,做好你该做的,至于招待,会让你满意。”
顾衍知被锁在原地化成了灰烬,重乐面色冷淡地移开眼,心绪却有些不宁。
这梦魇到底还是让他更直白的面对了心底的伤痕。
他想云楚之,无时无刻不在想。也无时无刻不在恨。他想到想把那人拴在怀里,又恨到想把那人在怀中撕碎。
他们都是被师尊伤害的烂命,可云楚之拿起放下轻而易举,唯有他仇恨里还纠缠着敬意,爱意,可恨,可悲。
………
不知不觉又踏上了棠居。
重乐看着棠林深处那间木屋,好似忘了几个时辰前才把人送到鬼门关。
他上前走近,守在门口的云桥立马动作,还未开口就被定在了原地——还下了禁言。
重乐不想听他说话。
他推门直入,云楚之安详地躺在床上,确实像个死人。
伤口在慢慢恢复,不比先前的恐怖,仙尊大人这张绝美容颜又开始恢复如初。
还不够。
再次看见这张脸,疯狂的执念又涌上心头。
折磨的还不够多。
只是他无情大道成,是不是受什么都会觉得不过如此。
重乐又想,那便赶紧毁了这无情道心。他不想等了,他现在就想要看看这副壳子里魂魄的真正样子。
重乐起身出门,走到云桥面前,解了禁制,说:“师伯……”
他突然脸色一变,头冠鬼目亦突然怒张,在云桥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就一把捏住了眼前之人的脖子,云桥双目瞪大,下一秒,头颈一歪,脖颈断裂。
那具躯体就如同顾衍知一样,在他面前慢慢化作了灰烬。
重乐指尖颤抖,沉寂了几秒后,极其压抑的发出了一声怒吼,接着衣袖一挥,木屋炸裂。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云楚之,正站立在飞舞的碎屑中,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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