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重乐……”
云楚之挣扎起身，原本淡然的脸庞已然开始浮上恐慌：“放过他，你让他把魂印去了，我进去，重乐，不要这样！”
他想要抓住重乐的手臂，却被推得一个踉跄，重乐的脸在他眼中变得可怖模糊起来，只有那冰冷的嘲笑声声入耳：“啊，想要我为你们解阵去印，怎么，届时恢复实力又准备反客为主，报复回来？”
云楚之心一下就沉了下去，重乐把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像是别有用心，他不擅长与人做口舌之争，只能近乎哀求的保证：“不会！你放过他，我不动手，把烙印去掉就好了，放过他……”
“啧。”
重乐咬了咬牙，面露不耐：“我说平日里仙尊大人为何尊口难开，原来是连话都说不利索，求人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味。你不如同小孩儿学学，学学怎么撒娇。”
“我，”
重乐不再给云楚之辩解的机会，广袖一挥就带着两人换了场地。
云楚之堪堪稳住身形，就见身前一高耸黑塔，黑塔表面无数道阵法结界泛着流光争奇斗艳，整座塔楼绮丽无比。
他脸色一白，重乐当真要取魂开塔。
重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座塔楼，他能把很多东西变成自己的，唯独这玩意不行。它是上古灵器，认的是魂，五层往上更是需要打上魂印的人才能开启，一则约束，二则分担。
当初云桥的魂印是云楚之给的，便也只能由他拿回来。
但重乐怎可能让云楚之如愿。
眼下重乐是毫不留情，云楚之也没有时间再同他做口舌周璇，指尖一绕手中玉笛骤现，他稳了稳心神，将玉笛附于唇边，吹奏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笛音，重乐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转过身去，便见云楚之眼神坚定的看着垂头昏迷的云桥，似乎打算将他唤醒。
重乐也不阻拦，将云桥丢下，看他能撑几时。
但不过数十息，云楚之就手指颤抖了起来，笛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他眉头紧皱着，手背似有青筋暴起，口中开始溢出鲜血。
重乐眯起双眼，面色不善。
直到口腔里被灌满，再也吹不出一声，他才狼狈地喷出一口鲜血，将玉笛染成了一柄血色，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重乐心神一抖，正欲上前。
就见云楚之挣扎着撑起身子，手中玉笛猛地往地上一拍！
玉笛顷刻间化为流光碎片，不要命的往云桥身子里钻。
重乐脸色瞬变，猛地将云桥踢开捞起云楚之，眼神可怕的像在看一个怪物：“你疯了，那是你本命法器！”
以心头精血铸成，千年便可修得器灵，一生只此一把。
云楚之轻喘着着，眼神往另一头看去，他刚强行催动气海里枯竭的灵力，如今连呼吸都在牵扯着剧痛，但他浑然不顾，拉下重乐，祈求着：“乐儿，他会醒的，等一等，好不好。”
“……”重乐喉结滚动，呼吸不稳，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瞧着竟真有几分犹豫。
云楚之眼中涌上希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很快被重乐捂住双眼，只觉重乐将自己放下，轻应道：“晚了。”
云楚之瞳孔一缩，好似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眼前黑影掠过，重乐已经拎着云桥飞上了半空，他连正门都懒得踏入，便要直接取魂破门。
“不要，不要重乐！他会醒的！他…呃嗯！”
云楚之像只断了腿狼狈扑腾的飞鸟，一次次摔倒在地，半空中已经凝结起血红色法阵，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慌张到道心在反噬全身，头皮里都渗出了血来。
他只在用他从未有过力气嘶喊：“师兄！云桥！你醒过来！！”
“重乐，重乐！不要啊…”
云楚之无助的重复着，重乐额头青筋直跳。
好似在心疼，又好似在嫉妒。
血阵已成，重乐重重地咬了咬牙，将手指附上血肉模糊的云桥。
不过瞬间，灵魂的嘶吼惨叫声就传遍了这小块天地。
云楚之不敢再看，颤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臂里，那惨叫声仿佛在抓挠着他的心脏，叫他也跟着痛苦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明明只是个潇洒快活的闲人。
“师兄…云桥…”
云楚之拧着心脏，一头白发已经被渗出的血丝染红，他眼里盛满的悲伤终于凝成了泪珠——
“哥，不要死。”
是他天真过头，以为重乐只在怨恨自己，又怎会牵连别人，然而重乐疯了，坏了，彻底烂了。
他指尖抠进地面，泥土都被浸成血色。
“你这个.......”
“——混账！！”
一股无与伦比的灵力在气海里翻腾起来，重乐设下的阵法被顷刻间冲破！
云楚之红衣飞舞，一头半红半白的长发披身，浑身气势爆涨——
他伸出沾满血痕的五指，将刚刚铸成的血阵揉碎，对着平静踏空的重乐：
猛地一拽！
嘭！！
重乐猝然坠地，但尘烟散去，他正立于其中毫发无损，大地震颤，天顶电闪雷鸣惊雷奔涌，肉眼可见的巨大风暴在上空疯狂凝聚，瞬间便覆盖了整片天空，方才还青空白日，此刻却如坠黑夜，连塔楼承受不住地发出“嗡嗡”悲鸣。
云楚之安抚塔楼，而后抹去了云桥的七层魂印，才抬眸与重乐相视。
重乐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甚至眼里还盛满了狡黠和兴奋，他慢慢开口：“来，打，反正这昭云已经毁得不能再毁，那些凡人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仙尊大人这么生气，怎么尽兴怎么来。”
云楚之脸色苍白眼眸泛红，神色亦有些混沌，眉间黑气若隐若现，似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他似乎在迷茫，但又很快清醒。
头顶风暴慢慢散去，天光再现，重乐眯了眯眼。
看来这个程度还不够。
云楚之下意识勾指召笛，却又反应过来本命法器已碎，他只凌空抓取一张叶片，接着，周身似有万鬼嚎叫，刺穿耳膜的尖嚎声争先恐后向着重乐击去，那声音化作尖锐的灵刃，将重乐身旁所有东西都削成了碎末，身后千米巍峨巨山，乱石簌簌直坠。
位于音刃风暴中心的重乐却悠然站立，平静无波。
云楚之收手，睫帘直抖。
他开始后退，在自己与重乐之间布下重重结界，他思考起了自己灵力的来源。
他从震怒中清醒，但却已无暇顾及。
不管是不是陷阱，只要守住云桥就好了，他想。
他就那样当着重乐的面将云桥拽下，灵力不要钱似的送过去，察觉到怀中之人有苏醒的迹象，就将其抱起，一步步后退。
重乐好像不知道他准备离开，依旧漫不经心，直到云楚之转过身去，他才慢悠悠开口：“别急啊，这戏，还没完呢。”
云楚之脚步一顿，接着眼前一黑，气海内的灵力被瞬间抽走，剧痛卷土重来，他一时不撑，连带着云桥，重重摔在地上。
好似方才一切不过一场美梦，他依旧毫无还手之力，云桥.......
云桥动了动。
云楚之松了口气。
接着就似被千钧重石压在身上，又疼得他喘不过气。
重乐在慢慢上前，他心口一跳，突然变得惊恐，一瞬间就明白了重乐想做什么，原来希望是他给的，绝望也是。
重乐蹲下看着他，轻抚着他的脸庞：“你哭了。”
“哭什么。”
“不要哭。”
“你怎么能为别人哭呢。”
“…小…畜生…我，草，你，大爷！”
重乐转头看去。
云桥抖得跟个筛子一样，两只眼洞死死地盯着重乐，正奋力爬起。
重乐勾了勾唇角，没有管他，反而起身，手中凝出一把银剑，掂了掂：“醒了正好，送你师弟上路呢，多个见证。”
接着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向着云楚之心脏插去！
电光火石之间，云桥拽着一身破烂血肉，推走云楚之，挡在了剑下。
银剑刺破身躯。
鲜血溅进了云楚之的双眼，心口。
他瞪大着眼眸，一动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他再也看不清眼前，似有一把尖刺捅向喉头，叫他痛不欲生却也彻底失语，灵魂被撕扯，痛感变得敏锐，无数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窜入五脏六腑又跑进四肢，最后不要命的撞击在心口上，疼的他快要窒息。
一样的…跟师尊死去时一样的…
云楚之陷入了梦魇，梦中是师尊临死前慈爱的眼神。
梦中还有古朴石碑里日日纠缠的怨魂。
和暗无天日刑狱里不人不鬼的重乐。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
云楚之缓缓睁眼，塔楼青天已不见踪影，他的眼前是一片虚无，但他毫无察觉，看着站立在他前方的虚影，轻轻地问：“我做错了什么。”
虚影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威严的语调里透着安心：“你很好，欺负你的，都打回去好了。”
云楚之双眼无神，盯着面前那只手掌，愣愣的：“好。”
……
………
嘭——！！！
血红大殿里，一白影飞速地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后方墙壁，好像一瞬间就被打烂了骨骼，浑身抽搐，只有那脸还依稀可辨，生得极好。
正是顾衍知。
重乐用灵力裹住他全身，也飞快的退去了他身边。
顾衍知口吐鲜血，面露惊容，盯着大殿中央层层叠叠的魇阵内若隐若现的强大残影，颤声问道：“他，他他是谁？”
重乐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眯了眯眼。
“华阳仙尊，季青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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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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