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过往

“起来,不管她因为谁死的,人都死了,你现在给我回房间洗个澡,好好休息,”简纾一点看不得阮世礼这副落寞的样子,拖着人就往院子走。

平时总是很热闹的阮家这时候却安静得可怕,宽阔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俩人的脚步声。

啧——

简纾能感觉到四处都有人看着他们,那些视线就像藏在阴影里的暗刀一不小心就会突然出现在身前,捅进腹腔。贵族是人上人,但站在用金子搭成的舞台上也意味着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给他人。

折腾了足足有两个小时,简纾才将阮世礼收拾好,用冰块给脸消了肿,把身上被踹伤的伤痕都揉开了,给人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

“睡了。”简纾伸手合上阮世礼困极但仍然固执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陪我吗?”被包在被子里只剩下一个脑袋的阮世礼想伸手去拉简纾的胳膊,但率先被按住了。

“今天乖一点自己睡好不好?”简纾的脸上很是疲惫,眉紧皱。

“哦,那你也早点休息。”阮世礼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将自己埋到被子里。

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很快大门就砰地关上。

“塔玛拉夫人。”

大门外站在一位五十几岁的中年女人,她身上散发着不属于仆人的高贵气质,一双蓝眼沉沉,她冷冷地看了简纾很久,最终深呼了一口气, “跟我来吧,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如果这样你还忍心逼着他继续小时候那些可笑的梦想,你就去吧。”

塔玛拉夫人是少数阮世礼会偶尔提起的人,这位夫人从小就贴身照顾阮世礼,她对阮世礼甚至比安娜贝尔还要了解。

或许,这是大多数贵族家孩子都会有的同一特性,他们对父母往往有着尊重的疏离,内心的想法只能告诉身边的仆人。

但,这样爱阮世礼的塔玛拉夫人见到简纾的第一眼就对他抱有敌意,**裸的,毫不掩饰。

简纾能理解,这是一种母亲对孩子特有的反应,他要将阮世礼推上高台,塔玛拉夫人则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快乐。他们天然地站在对立面。

而阮家其他的人,包括阮世礼的父母,都是极其开放包容的,阮世礼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走上什么样的路,这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没有人会说什么。

楼梯下,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内。

塔玛拉夫人端出放在角落的木凳,摆在衣柜前。

“您告诉我要拿什么,我来吧。”

“不了,我自己就可以。”塔玛拉夫人没有看简纾一眼,线条鲜明刚硬的下颌线紧绷,她稳稳地站上木凳搬下藏在衣柜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很老很老的箱子,被打开时里面的东西瞬间将时间往回拖了几年,过去的时光顺着那些小孩子会用的东西重现。

塔玛拉夫人将一本厚厚的书小心地捧出,在简纾身前摊开,密密麻麻黑白色的照片被小心地黏在泛黄的纸张上。

每一张照片都有着同样的主角,他熟悉又不熟悉的阮世礼。

塔玛拉夫人也不管简纾有没有听,自顾自开始将那些回忆从心里倒出来。

“公子他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很不好,很多年医院都没有接生过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医生说绝对活不下来的。”

“但,让大家都意外地是,小公子他很快就长大了,一点没有一个天生就体弱孩子的样子,虽然身体还是比不上平常的孩子,但却比一般的小孩都要有精力,长得又格外漂亮,从小夫人给他抱到哪儿,那张小嘴就能说到哪儿。”

塔玛拉夫人的手划过黑白照片上穿着精致礼裙被安娜贝尔抱在怀里的阮世礼,只有两三岁的孩子,格外地有精神,黑色的大眼亮晶晶地泛着光。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小公子他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人们都喜欢用天才来称呼这个孩子,但我还是认为,小公子他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出身高贵的天才,对于每个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老爷和夫人同样很开心。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能够看下很厚的书,常常提出一些很奇怪的看法,那些话要是被检查机构听去几个命都不够的,但,那些长期被压制的贵族却看到了希望。”

“南郅的贵族开始重新热闹起来,晚宴一场接着一场,但事实上这些都是为了培养这个孩子,为他铺路。”

“可,要我说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些肮脏的东西,他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没有人意识到这背后会有什么危险,老爷和夫人也顺着小公子这样发展下去。”

“就这样,他越走越高,提起南郅阮家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身为财政大臣的老爷,而是这位想要彻底改革A国的公子。”

书页一张张翻过,那个可爱的小孩不再穿小女孩的礼裙,开始换上正式的西装,他的胸前别上代表家族的徽章,照片的背景从贵族间私人的晚宴变成平民和贵族同坐的大会场。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虽然大大小小的事也有出现过,绑架什么的,但都像是小小的风浪一下就过了,小公子他这条路走得太顺了,顺得让人感到害怕。”

“九岁那年,他和真蒂莱基斯赫家的小姐订婚了,那是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姐,和小公子一样总是充满活力。每次小公子出去演讲,她都会跟着一起。”

照片中开始出现和阮世礼同样身量的女孩,虽然没有清楚的正脸照,但这个女孩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星星发着光。

“所有人都觉得到了16岁那年,他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同样漂亮的孩子,会幸福地过一辈子,但,一年后,可可小姐突然就死了。”

书页翻过,大半本书册的快乐突然结束,接下来的一整张书页上只贴着一张照片,站在墓碑前男孩的背影。

他并没有比墓碑高出多少,墓碑上刻着“可可·真蒂莱基斯赫”。

“发生什么了?”

在塔玛拉夫人长久的沉默中,简纾忍不住问。

然而,塔玛拉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说是公子害死了可可小姐。”

“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信,但公子从此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爱去那些公共场合演讲,也不再提那些奇怪的想法,甚至连书也不看了,身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去十年那个精神满满的孩子像一个泡影,突然就消失了。”

在那张墓碑张之后,照片就越来越少了,就是有,也能一眼也看出是塔玛拉夫人偷偷拍下来的。

在湖边,在树林里,在海边……那双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从悲痛中走出来后就变成了简纾熟悉的慵懒和朦胧。

“老爷和夫人对少爷的变化没有很惊讶,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不对这个脆弱的孩子抱有希望,现在不过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贵族圈子也很快将这个他们曾经寄予希望的孩子忘得一干二净,没隔多久就找了新的寄托。对他们而言是谁从来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开路人。”

“之后,少爷在家里呆了两年,越来越不爱说话,老爷就在十二岁的时候把他送去了索尔,希望换个环境能有点作用。”

书册的最后一页,是穿着索尔公学深蓝色西装上衣和灰色西裤的阮世礼,十二岁即将入学的少年端正地坐在阮家大厅中的主位上,面无表情。

“就是这样了。”

塔玛拉夫人将书册合上,重新放回那个古老的小箱子。

木桌上的烛火摇曳着,融化了蜡烛凝在托盘上。

“你要是想知道可可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去找洛克家的少爷,下午和公子打架的那个孩子,他应该是知道的。”

简纾摇了摇头,起身就准备告辞。

塔玛拉夫人对简纾的沉默感到奇怪,任谁听了这样的故事都不该这么冷漠,更何况她看得出这个孩子真心喜欢公子,她拦下就要出门的简纾, “你……”

“夫人,你真的觉得他就这样落寞下去是对的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对什么都不在意,你真的觉得这样他就幸福了吗?”

简纾的声音很淡。

塔玛拉夫人身子一僵,黑白照片上五六岁少年闪闪发光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你觉得一个生来就想要改变世界的人,会甘愿一辈子平庸下去吗?我想为着理想死在讲台上,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阮世礼这样的人绝不会害怕自己牺牲,但致命的是,他怕别人因为自己而死。

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屋内只剩下无力瘫在椅子上的塔玛拉夫人。

“呦——”

楼梯上,下午那位和阮世礼扭打在一起的公子披着外套走下,正是塔玛拉夫人提到的洛克家少爷。

南郅的洛克家族,简纾努力回想,但历史上确实找不到一位这个家族的名人,呵——

洛克在简纾身前停下,眼睛半眯,高傲得目中无人, “怎么?塔玛拉找你了?跟你分享了阮世礼那家伙辉煌的过去?啊,你是不是想问我可可是怎么被阮世礼害死的?”

简纾抬头看向洛克,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真想知道?那就好好求我,把你那恶心人的眼神收回——啊!”

洛克话还没说话将被简纾一脚踹开,砸到走廊的墙上,下一秒嵌满宝石的小刀贴上他的脖子,磨出浅浅一道血痕。

“你……”

洛克完全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弱的男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如果你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那就好好求我。”

简纾握着小刀的手更加用力,他知道怎样的力度会杀死人,怎样的力度只会给这些人一个小小的惩戒。

洛克自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他不挣扎任由血从脖子上流下, “世界上清楚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就剩我了,如果这样你还下得去手,就杀了我吧。”

“真可惜我一点都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呢。”

锋利的刀上印着简纾狠劣的表情,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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