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克感觉到不对劲,压在他身上的简纾是真想要杀了他!
“松手!”他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呼吸,小心地向后靠,尽量减缓锋利刀刃陷入肉中的速度,幸运的是,持着刀的简纾只是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进一步。
洛克也摸不清身前人的态度,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少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那把刀面上有着漂亮刻痕的刀以及一脸傲气的洛克,让简纾不自觉地想起了简绮,想起了那些很久没有想起的过去。
只有书和书的逼仄房间,照不进光的地下室,阴阳怪气的嘲讽,被暗黑吞噬的伤痕,很多混合着铁腥味的回忆在刀刃上鲜红的血液中似鬼魅扼住简纾的手。
洛克的脸逐渐和简绮重合,他手上的刀被无形的力拖着砍向洛克。
轻轻一抹,一切就都结束了。
简臣病重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简绮一死,这个家除了简媛,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萨基之战。
说到底,他根本不关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了简绮,做做样子等简臣去世,他就自由了。
或许,他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陪着阮世礼一起长大。
杀意在短暂的茫然散去后,重新变得清晰可见,“别动,一下就好了,不会疼的。”
简纾伸手按上已经脸色苍白到说不出话的洛克,紧紧握着小刀的右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发白,下一秒就要将刀抽出彻底滑破洛克的喉咙!
“砰——”
死一般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小刀落地的清脆声响,同时一枚金色的戒指从简纾的右手腕上弹开,落在洛克的手边。
距离两人大约四米处的拐角,阮世礼的脸色看着比洛克还要苍白,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将戒指弹出去的姿势,很显然这是在紧急状况下下意识的反应。
这突发的变故也让简纾彻底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瘫坐在地上,泛红的眼里满是自己沾上鲜|血的右手。
他都做了什么?
“啧——”洛克一脚踢开掉落在地的小刀,伸手揩了揩脖子上的伤口,撑着后墙就要起身。
然而,地上的那枚金色的戒指却让他硬生生顿住,顾不上脖子上仍在涌血的伤口,他蹲下身捡起那枚设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指环。
“你还留这这个?”
明亮的月光透过开在走廊顶端的小窗户洒进,照亮指环内侧刻着的R.S.Li&Coco。
然而,阮世礼根本没空理洛克,他将失魂的简纾从走廊上托起,拉着人就往卧室走,薄唇紧抿显然是生气了。
洛克立刻拦住两人,将戒指高举到阮世礼眼前,“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你喜欢过可可?”
戒指后的阮世礼还是当年的模样,洛克最讨厌的模样,他讨厌他这张脸,他讨厌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更讨厌可可眼里倒影出的阮世礼!
凭什么他就能收获所有人的爱?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脸,钱,身份,知识,机会!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什么都不做就收获所有!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可可都看不到?明明,他也是南郅名门贵族的公子啊!
说到底,最让洛克讨厌还是,阮世礼拥有一切却从不知珍惜。
他看得出阮世礼并不喜欢可可,一点也没有。
订婚宴就设在阮家的湖边,没有豪华的乐队,也没有南郅的那些权贵,有的只是几个亲朋好友。穿着一身简单白色小礼裙的可可头戴花环,小心地托起阮世礼的右手为他带上指环。
那枚为了能戴到成年所以尺寸偏大,内侧被小心翼翼亲手刻上两人名字的指环。
洛克这辈子都忘不了,可可低着头将指环套上阮世礼的手时,他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目。
那张天使一样的面孔,明亮暖人的微笑后,满是冰冷。
所有人都能被这美丽的容颜欺骗,但深爱可可同时也和阮世礼一起长大的洛克不会。
“你说话啊!”洛克猛吼,脖子上血|液溢出的速度更快了。
几天前出现的那些混乱的画面此时在阮世礼的脑海中拼凑出流畅的画面,可可,葬礼,索尔公学,还有简纾……
“没有,我没有喜欢过她。”
阮世礼的眼里满是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简纾,他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再次看向洛克时,眼里只剩下嘲讽和冷漠。
“洛克,你喜欢可可,但不能霸道地要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吧?”
少年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让洛克彻底发疯。
“你!你根本就没有心!”
洛克想将手上的戒指砸到阮世礼的脸上,但,高抬的手僵在空中,他不敢,他怕这一砸,就再也找不到这枚戒指了,“阮世礼,她是为了你死的啊。”
“我从没有让她替我去死。”
语罢,无论洛克怎么发疯,阮世礼都没有停下过脚步,最后,他干脆将已经完全灵魂出窍的简纾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卧室。
整个南郅最豪华最大的浴室内,淋浴喷头中洒下冒着白雾的热水,将同样呼吸急促的两人包围。
简纾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前的人的行为不对,一个心理年龄顶多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扯别人的衣服,发狠地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呢?
已经完全恢复记忆的阮世礼下手根本不知轻重,自从去索尔公学读书后就逐渐褪色远去的记忆因为街上暴徒的重击又重新回来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他好像重活了一辈子。
儿时那股在血液里流淌着的想要改变世界的冲动再次被唤醒,那些被所有人瞩目的激动让他的血液不停沸腾,他必须把这些发泄出去!
“疼……阮世礼,轻点!”
简纾的五官因为身下的手痛苦地皱在一起,发白的脸和因为热气被迫泛上的红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不要。”
或许是做孩子时的直率还没完全褪去,这种时候阮世礼第一次直言拒绝了简纾的请求。
神智渐渐回到简纾的身体,阮世礼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撼动不了半分,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阮世礼?洛克他没事吧?”在身前的人动作放缓时,简纾顺过气赶忙问。
整个人快乐到快要疯掉的阮世礼哪儿还能听得进简纾的话?身前是最喜欢的人,血液里是沉积了有七年的理想,他感觉自己死了很多年,直到现在才完全活过来。
阮世礼干脆将简纾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在浴室内实在不方便,抱着人就往大床走,两人身上的水珠落了一地。
这一移动反而给了简纾机会,在落到床上的那刻,简纾一个翻身用力将阮世礼压到身下,整个人坐到他坚硬的腹肌上,按住肌肉喷张的双臂。
“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简纾这才意识到阮世礼恢复了记忆,但这个恢复了记忆的阮世礼又好像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小阮世礼的激情。
此时死死盯着他的黑眸依然闪闪发光。
“宝,这种时候能别问这种事么?你男朋友再憋下去要死了。”
阮世礼手臂用力,眼见就要从简纾的桎梏下逃出。
见状,简纾更用力了,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沉下来,和整张脸都急红了阮世礼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就是放开也不会让他做到最后,也不知道这孩子猴急什么。
简纾愈是淡定,阮世礼就愈是着急。
年龄上的优势在此时格外明显,简纾就是再难受,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你好好考虑一下,是乖乖把事情解释清楚,还是就……”简纾冷飕飕地转身看了眼自己身后滚烫的东西。
阮世礼被简纾这刀一般的眼一看,浑身一颤,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点下去。
沙哑的声音格外无奈,“你要听什么?可可她到底是被哪家人杀了,具体是怎么死的,我真不清楚,确实只有洛克知道。”
简纾摇头,“不是这个。”
可可是怎么死的根本不重要,无非就是有人看阮世礼不爽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企图杀鸡儆猴,但,这些人根本没有想到,对阮世礼而言,无辜人的死亡比他自己去死还要难受。
就像鲍里斯先生曾说的那样,阮世礼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他接受不了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再加上身边人对他惊恐的躲避,他害怕自己会给更多的人带去伤害。
于是,就这样曾经最耀眼的那颗星选择了放弃。
可是现在,简纾能明显地感受到那光再次被点亮。
“你刚刚说‘我从没有让她替我去死’,这是真心的吗?”
简纾伸手拨开阮世礼额前汗湿的黑发,冷静下来整个人也渐渐失力,干脆直接全身压到阮世礼身上。
阮世礼本想借机直接翻身将简纾压到身下,好好教训教训他,这种事怎么能中途喊停,但,简纾脸上格外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他硬生生压下冲动,只是伸手绕上落在自己身上的长发。
“真心的。”
“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想通的事,你会什么会突然想通了?”
简纾无需解释自己是怎么推论阮世礼的想法的,阮世礼知道他来自未来,很多事不必说他就知道。
这次,阮世礼再没有放过简纾,翻身完全将人压死,再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热气喷在简纾的耳廓上,他真挚到再也不能再真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突然地,就明白了。”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床褥上即刻显出深深的皱痕。
水滴顺着阮世礼的脸颊落下。
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在简纾离开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全世界的人都抬头仰望自己,其中有一双眼睛让人怎么都不能不注意。
或许,只是因为那双蓝色眼睛里的期待吧。
有因此而牺牲的人,也有会因此活得幸福的人。
天平的两端,他必须做下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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